余卫东没想到自己一句玩笑话让嘉木当真了。
他有些为难：“儿子啊……”
才开了个头，就从后视镜中看到他要哭不哭的样子，后面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余卫东：“……”
他们夫妻二人都宠孩子，魏舒华好歹还有点原则，余卫东在孩子面前是根本没底线的。
“这个……也不是不行。”拒绝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出来的时候完全变了味道。
他还留着点清醒，没把话说满：“但是这件事还得征求下妈妈的意见，如果妈妈也同意的话，我们就请顾惟来家里做客好不好？”
“嗯嗯！”嘉木瞬间雨过天晴，小脸灿烂的要开花，哪还有刚刚的泫然欲泣？
想着顾惟会住进他们家，嘉木就觉得回去的路程格外漫长，恨不得下一秒就到目的地。
余卫东看不惯他为别人的着急样：“现在回去也没用，妈妈还没回来呢。”
魏舒华下午五点才到家，一打开门，就见自家小孩正对门口坐着。
看到她回来，小孩眼睛都亮了。兔子似的蹦起来，跳的时候肉嘟嘟的小脸蛋颤了颤。他两步跑过来，一把抱住魏舒华的大腿，仰头甜甜撒娇：“妈妈。”
一开口，口水就流了出来。
“……”
小白兔瞬间变成黑脸兔。
“噗。”魏舒华看着儿子变脸，没忍住笑出声，她抽出一张纸巾给嘉木擦干净嘴巴，心情不错：“宝贝怎么了？”
嘉木几次想开口，最后都放弃了，扭头看了爸爸一眼，想让他说。
余卫东也给儿子使了个眼色。
魏舒华奇怪：“你们俩打什么马虎眼呢？”
“嘿嘿，没事。”余卫东抓着脑袋傻笑，顶着儿子愤怒的视线转移话题：“咱晚上吃什么？”
魏舒华想起来：“早上赶着出门忘买菜了。”
“没事没事，那咱们出去吃。”余卫东殷勤地接过妻子手里的包，私下里给儿子使了个眼色，小声道：“等晚上说。”
魏舒华听到一点：“说什么？”
“瓜瓜说他学了个新舞蹈动作，想示范给你看。”余卫东用推了推嘉木：“乖儿子，不是想让妈妈看你跳舞吗？”
嘉木扳着小脸，瞪了爸爸好几眼，小小年纪就体会到了有口难言的艰辛滋味。小孩捏着拳头，恶狠狠地想：等他的牙长出来……他一定要跟妈妈告状！
让妈妈拧爸爸耳朵！
……
晚餐一家三口吃的自助。
嘉木作息规律，到时见就犯困，回来时睡了一路，连洗澡的时候都没醒。
余卫东帮儿子洗完澡，收拾好后回到卧室。
魏舒华已经洗漱好了，正半靠在床上看书。
灯光为她周身渡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气质安宁恬静，偶尔瞥来一眼，又带着别样的柔媚。
余卫东拎起换洗衣服，脚步急促走进浴室。
……
夜间劳动之后，夫妻俩搂在一起，余卫东拍着妻子的背帮她顺气，觉得气氛不错，便说了顾惟的事。
魏舒华抬起头：“让他搬到我们家来？”
“对，你觉得怎么样？”
魏舒华皱眉：“这不是胡闹吗？”
这些天经常陪着嘉木去医院，魏舒华对顾惟的偏见少了许多，但也仅仅维持在不喜欢也不讨厌的程度，让她把人接回家来住，她是不愿意的。
余卫东也知道这个提议有点荒唐，但他都答应儿子了，这时候也只能捏着鼻子上：“也不是一直呆着，就住几天，小孩挺可怜的。你今天没去不知道，他住的那个地方跟狗窝似的，又小又破，还没咱家厨房大。孩子妈妈也不在，家里一点吃的都找不到，地上还有碎玻璃片，小孩到那精气神都不一样了，看着傻了一样，真不忍心。”
魏舒华沉默下来。
她做儿童文学创作，肯定是喜欢小孩子的。余卫东描述的画面她可以想象出来，正是因为可以想像，才会心软。
作为枕边人，余卫东自然发现了妻子的动摇，又道：“顾惟那伤不是一两天能养回来的，一个人住冷锅冷灶的，吃饭都成问题，就别说养伤了。”
魏舒华听不得这些，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
余卫东小心道：“真不行也就算了……”
“我想想。”
“哎，行！这个不急。”余卫东傻呵呵的笑，知道妻子这关差不多过了。
第二天早上，魏舒华在餐桌上宣布了自己的决定：“把顾惟接过来住几天吧。”
她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嘉木正在喝粥，听到动作停了下来，眼睛睁大，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嘴巴越翘越高。
他的高兴摆在脸上，像是春天百花盛开，周围都是快乐的味道。
“妈妈好棒！妈妈我爱你！”
嘉木高兴的直吹彩虹屁，跳下桌子绕到对面去亲魏舒华。
魏舒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看的余卫东心里有点发酸，问儿子：“那我呢？”
嘉木送了他一个白眼，哼了一声，又跑回自己座位上。
他记仇呢。
既然都决定要把人接过来，夫妻俩也不准备磨蹭，吃完饭便一同出发了。
城中村的小巷中满地污水，魏舒华踩着高跟鞋，要扶着丈夫才能站稳。
她看着前方勉强可以称得上建筑物的东西：“顾惟就住在这？”
“嗯！”嘉木重重点头，率先跑过去拍门。
窝棚的门又旧又薄，让人担心会不会下一秒就倒下来。
拍了几下后，里面有脚步声传来，不一会门被打开，露出顾惟没有表情的脸。
他看到嘉木，似乎愣了下，随后整个人都变了，脸还是那张脸，没什么表情，却一下从天凝地闭变得生机盎然。
顾惟跨出一步，走出阴暗，嘉木伸手拉住他，小孩低头看了眼，微抿着唇，看起来很开心。
嘉木是个急性子，拉着人就要走，顾惟跟在他身后，也不问要去哪。
“急什么啊。”魏舒华拦住儿子，对顾惟说：“瓜瓜想邀请你去我们家做客，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呢？”
顾惟从没有到别人家做客的经历，一时愣住，眼神发飘，没有焦距，带着惶惑的不安。
魏舒华看出来了，心中叹气：“阿姨家里有很多玩具，你可以和瓜瓜一起玩。”
顾惟耳朵动了动。
“还有很有趣的小人书和连环画。”
顾惟看了她一眼，又极快地移开视线。
“你还可以和瓜瓜一起看动画片。”
魏舒华说了许多话试图诱惑顾惟，小孩却一直没放下戒心。
嘉木等的有点着急，拉了拉他的胳膊，顾惟抬起头，就看到嘉木甜甜的对他笑，眼神很期待。
所有的不安在这份笑容里灰飞烟灭，顾惟抓紧了嘉木的手，重重点头，又说：“谢谢。”
话是对魏舒华说的，眼神却一直瞄着嘉木。
魏舒华：“……”
说的再多不如儿子笑一笑，她费这么多口舌的意义在哪？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趟出来的目的达到了。
顾惟衣服不多，昨天带回来还没收拾，可以直接拎走。
把东西放到车上，余卫东有些不放心：“要不要跟顾惟妈妈说一下？”
魏舒华考虑了下摇头：“你不是说那个女人好多天没回来了吗，咱们去哪找人？”
余卫东想想觉得有道理：“也是，那就算了。”
回家的路上，余卫东给顾惟买了份鸡蛋饼作早餐。
顾惟极少能吃到这样的早点，闻到香味就忍不住吞口水，尽管如此，他拿到东西后，还是先让嘉木吃。
嘉木早上吃过了，但是家里做的和外面的不一样，他摸了摸小肚子，觉得可以再塞点进去。
顾惟把鸡蛋饼送到嘉木嘴边，小孩低头咬了一口，留下缺了豁口的牙印。
鸡蛋饼很美味，嘉木看着没咬断的部分心情却不太美妙。还没来得及撅嘴，顾惟就收回手，在他咬过的位置又咬了一口。
多余的部分被咬掉，顾惟又把饼送到他嘴边，嘉木摆摆手，让他自己吃。
顾惟看了一会，确定他真的不要，才开始吃。他吃东西时的样子很认真，心无旁骛，有种虔诚的味道。
嘉木第一次看他吃东西，觉得他现在的样子比平时顺眼好多。
顾惟低着头，从嘉木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嘉木有些好奇，俯下身，自下而上看着他。
车内光线很暗，顾惟的眼睛依旧很漂亮，嘴唇沾了鸡蛋饼上的油，看起来多了点生气。他还是很瘦，脸上没肉，皮肤黑且干，跟最初见到时有了些微的区别，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但就是顺眼很多。
嘉木盯着他看，顾惟也不觉得别扭，他看了看嘉木，又从自己没吃过的地方撕下一块饼喂过去。
外圈的饼稍稍有些焦黄，吃起来脆脆的，嘉木挺喜欢这个味道，吃完还想要，顾惟便继续投喂。
后座的情况被前面的人发现，余卫东嘲笑他：“你都吃了，还抢人家顾惟的早餐，丢不丢脸？”
嘉木被爸爸讲了不高兴，哼了一声，冲着前面挤眉弄眼的，然后一扭头，对顾惟说：“还要。”
顾惟便继续喂他，态度一样认真，神情愉悦，似乎在这样的投喂中体会到不一样的乐趣。
余卫东看不顺眼，小声跟妻子念叨：“顾惟在咱儿子面前真是一点脾气没有，早晚要被爬到头上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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