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小学生的第一天，嘉木觉得有点无聊。
为了让这群新接受九年义务教育的小屁孩们领会幼儿园与小学的不同, 李老师用了足足一堂课的时间教他们背课堂纪律顺口溜。
老师在堂上教的时候, 还会看着谁没动嘴, 没动的会被点名批评。
嘉木不想丢这个脸, 只能跟着一遍遍的背, 背的次数多了，大脑就开启了循环播放模式，吃饭的时候脑子里都在念“勤洗手, 好身体，米饭粒粒要珍惜。”
语文课上的顺口溜是第一层暴击, 数学课也不逞多让，光一个1 12, 2 24, 都足足教了二十分钟。
魏舒华放学来接孩子下课的时候, 就看到嘉木蔫嗒着，像朵经历了疾风骤雨的喇叭花。
她按下疑惑，帮两个孩子系好安全带, 才问“第一天上课感觉怎么样啊”
嘉木摇头长叹“不好啊不好。”
“怎么不好了”
嘉木想了想，实话实说“我觉得小学老师好像有点笨。”
魏舒华“嗯”
嘉木小嘴叭叭的“明明很简单的事情，老师就一直讲一直讲, 明明我都记得了。”
“老师多讲几遍，不是更能加深记忆吗”
“我觉得不好。”嘉木摊在椅子里, 继续叹气“妈妈, 我想回去上幼儿园。”
魏舒华憋笑着发动汽车“只有幼儿园上完上小学, 没有小学倒回去上幼儿园的。”
“可以的，我就是啊。”
“对不起，你可以我也不可以，妈妈我没法丢这个脸。”
嘉木鼓着脸，冲魏舒华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妈妈你不爱我了。”
魏舒华淡定道“这件事上我对你爱不起来。”
“啊”嘉木仰起头，咸鱼似的在椅子里挣扎了下，伸出手往前够啊够，又一扭头对准顾惟的方向，戏精道“妈妈不爱我了，你爱会爱我吗”
顾惟握住他的手点头“嗯。”
嘉木的动作魏舒华在后视镜里看的一清二楚，有些无语地抽了抽嘴角“余嘉木，以后别跟你爸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电视剧。”
“咦为什么”
“因为一家之主不想让你看。”
嘉木问“一家之主是什么”
“就是说话最有用的人，你觉得咱们家说话最有用的是谁”
嘉木转了转眼睛，犹豫道“好像是我。”
魏舒华都被他气笑了“余嘉木，你自我感觉很良好啊。”
“嘿嘿。”儿童座椅里的小傻子也听不出来妈妈话里的好坏，乐滋滋地笑“妈妈我是一家之主吗”
魏舒华打破了他的希望“你不是，妈妈才是哦。”
嘉木惊讶“妈妈你不听我的吗”
“不听。”
“爸爸听我的。”
“你爸也不会听。”
嘉木大大的眼睛里透出满满的迷茫，喃喃道“不对啊。”
“爸爸平时要听我的，你也要听我的。”魏舒华停下车等红灯，扭头对儿子说“所以妈妈才是一家之主。”
嘉木小嘴张着，有点不服气，他瘫了一会，又去问顾惟“你听我的吗”
顾惟点头“听。”
于是嘉木便得意洋洋“那我就是你的一家之主。”
魏舒华憋不住笑，差点错过绿灯。
她发动汽车，说话声音都有些不稳“一家之主首先要是一家，顾惟和外婆是一家人，就算听你的话你也成不了一家之主。”
嘉木被这套理论绕的有点晕，理了半天才理出头绪，不禁有些失望“那我就成不了一家之主了吗”
“还是可以的，等你以后长大了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家庭，就可能成为一家之主。”
嘉木在妈妈的声音里畅想着未来“好想快点长大啊。”
魏舒华转了个弯，淡淡道“别太快了，慢一点吧。”
嘉木上了大半个月的课，厌学感越来越重。
起初是因为老师一遍遍教着简单的题目，后来是讨厌繁多的作业。
他真的搞不懂每个拼音字母抄一百遍的意义在哪
小孩能对着镜子练几个小时的基本功都不会烦，让他坐下来写半个小时作业就受不了了，更何况他们的作业也不是半小时就能搞定的。
前一天写作业写了两个小时，第二天嘉木就迫不及待开始卖惨“顾惟我好累，手都要写断掉了。”
顾惟抓住他的手，眉头微拧着，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想了想问“我帮你”
嘉木有点心动，想想妈妈每天晚上都要查作业又蔫了下去“不要你帮，我自己来。”
同桌小胖扭头，兴奋道“顾惟你帮我写作业啊，我也不想写”
他看过去，人家顾惟却压根没看他，仿佛根本没他这号人存在一样。
小胖哈了一声，他和这个同学不太熟，但又真的很需要帮忙，为了不做作业的目的，丢点脸算什么
于是随后的几天，嘉木发现自己同桌对顾惟变得异常热情。
不仅没事就喜欢找顾惟聊天，还给他吃零食，帮在食堂占位置，简直好的不得了
最好的小伙伴疑似有了其他朋友，嘉木心里有点不高兴，说话酸不溜秋“你和小胖关系很好啊。”
顾惟愣了下，过了好一会才说“不熟。”
他说的是实话，但是嘉木并不怎么相信。如果真的不熟，小胖干嘛对他这么好
这天轮到嘉木和顾惟他们四个人值日，扫完地后，顾惟去倒垃圾。
嘉木收拾了两人的书包，走出去就看到顾惟在跟小胖说话，两人说了好一会，最后顾惟对小胖点了点头。
哼，果然关系很好。
嘉木在心里骂顾惟骗子，回去的路上都没跟他说话。
他的态度让顾惟有些坐立难安，频频偷看过来，到最后也没憋出一句话。
车停在冶炼厂小区门口，顾惟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却一直没下去。
魏舒华问“怎么了顾惟”
“没事阿姨。”顾惟回了魏舒华一句，对嘉木伸手，手心里放了两颗糖。
“别生气了好不好”
嘉木摆手，看都不看一眼“今天不想吃糖。”
这话让顾惟更加无措，另一只手捏紧了裤子，眉压得很低，像是会哭出来一样。
会哭才怪，骗子
嘉木心里怒斥，瞪了顾惟一眼。
顾惟道歉“对不起。”
就会说这个嘉木心里不痛快，勉强收下他的贿赂“你快走吧。”
看他收下东西，顾惟眉目一下舒展许多，他点头说好，乖乖下了车，如同往常一样站在路边注视着汽车远去。
车上，魏舒华问嘉木“和顾惟闹矛盾了”
嘉木哼了一声，憋了半天不吐不快“他骗我”
“哦，怎么骗你了”
嘉木愤愤“他和小胖好了，我问他还不承认”
魏舒华一听就知道，这是小孩子的独占欲作祟呢。
不管什么年纪的人都有独占欲，小孩子也一样，甚至更强。对他们来说，喜欢的人或者东西最好只属于自己一个人，别人多看一眼都觉得不完整。
魏舒华理解这种心理，但不想放纵，她问“宝贝是因为顾惟和别人交朋友所以不高兴了吗”
嘉木说“因为他骗我”
这种理由骗骗小孩自己差不多，魏舒华不会信“顾惟刚刚对你道歉了，你可以原谅他吗”
嘉木噘着嘴，明显是不愿意的。
安静了好一会才哼哼道“他都和小胖好了”
果然如此，魏舒华了然，问他“宝贝你和顾惟是朋友吗”
“对呀。”
“你和苗苗也是朋友吗”
嘉木想了想点头“我们是好朋友。”
“那顾惟不让你和苗苗交朋友了吗”
“没有啊。”嘉木说“顾惟不认识苗苗。”
“这就是了，你有很多个朋友，顾惟没有让你不许交，为什么顾惟交了其他朋友，你就不高兴了呢。”
“他他”嘉木想不出什么理由来，最后还是那一句“可是他骗我啊”
“他已经道歉了，瓜瓜原谅他吧。”
小孩气鼓鼓的，一直到家都没再说话。
这天余卫东又不回来吃饭，魏舒华简单下了两碗面。
嘉木用筷子卷面吃，吃完饭擦干净嘴巴，跟魏舒华说“妈妈，我还是很生气哎。”
“那怎么办呢，瓜瓜准备以后都不理他了吗”
嘉木没想过这种结果，下意识要说不，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觉得顾惟骗他这个事情很严重，不能轻易放过。
想了想道“这个也是有可能的。”
嘉木单方面决定和顾惟的冷战，并不影响魏舒华每天连顾惟一起接送。
顾惟昨天把糖给了出去，以为嘉木心情已经好了呢，结果今天打招呼的时候还是被忽视了。
他愣在那，脸上表情渐渐消失，眼神有些茫然，不知道是怎么了。
魏舒华看不了他这样，帮着解释“因为你和小胖同学交朋友没和瓜瓜说，他有点生气。”
顾惟更加茫然“我没有啊。”
“哼”嘉木白了他一眼，扭头抱着胳膊“骗子”
顾惟平白得了个骗子的名声，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进了学校，嘉木走在前面，顾惟跟在身后小声说“我没有别的朋友。”
嘉木不信“我都看到你们讲话了。”
顾惟这才理清前因后果，想解释，有些话又不能说，只能干巴巴的重复“我和他不是朋友。”
“真不是”
“不是”顾惟态度肯定。
嘉木看了他好几眼，决定勉强相信下“那好”
“老大”话音未落，一道激动的声音从教室内传来，小胖飞奔向顾惟，神色激动“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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