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照磨磨蹭蹭, 等拍出来都要放学了。
今天布置的作业格外多, 然而嘉木还得去排练舞蹈, 一想到练舞回去之后可能要做作业到凌晨, 不禁感觉眼前发黑。
于是他又打上了顾惟的注意, 希望他能伸出援助之手。
但顾惟拒绝了,甚至连日记都不愿意帮他写。
按照顾惟的说法, 写作业是对课堂内容的一次复习过程,认真写作业对成绩提高很有效果。
“可是我写作业也好不到哪去啊。”嘉木对他说“从早写到晚也进不去快班的。”
顾惟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嘉木追上, 从后面揽住他的肩膀, 笑嘻嘻地问“你又生气了”
顾惟不说话,把他的手拿下去。
“别生气嘛,我说的都是真实情况, 又没骗你。”
嘉木重新凑过去, 又被顾惟拨开。
看这情况是属于比较生气的范畴了,嘉木有些头疼,伸着食指从后面戳了下他的肩膀, 看顾惟没反应,又换另一个地方戳了下。
顾惟目不斜视地走在前面,对于嘉木的骚扰不做任何回馈,就这么到了公交车站。
俩人一个要回家, 另一个要去舞蹈班排练, 坐的车当然不是一路。
嘉木的车来的早一点, 他对顾惟告别之后上去, 一转身,发现那个正在生闷气的人也上来了。
“你坐错车了。”嘉木提醒他。
“没错。”顾惟吐出两个字,从嘉木身边擦过,自顾自找了个位置。
嘉木眼疾腿快坐到他旁边,手肘撞了他一下“你跟我走干嘛”
顾惟仍然不理他。
他就这么做了一路的闷嘴葫芦,到了目的地又跟着嘉木下车。
舞蹈班挂靠在一座艺术学校里面,学校门卫认识嘉木,还以为顾惟也是来这上课的。
“你这同学好像眼生啊。”
嘉木趁机一把揽住顾惟肩膀“他新来的”
这肩膀揽住了就没松开,大概是学校人多,顾惟也不好意思跟他闹。
今天来的有点晚,老师已经先一步到了。
嘉木到了之后没换衣服,先找了老师,问能不能让顾惟来旁观。
老师毫不意外地拒绝了。
得了否定的答复,嘉木也没多失望,他出去跟顾惟说了一声,把人带到旁边的空教室,对他说“我排练完就来找你啊。”
顾惟深深看了他一眼,琥珀色的虹膜看起来像个傲娇的猫,想要人陪,偏偏又装作若无其事。
嘉木看了眼觉得有点受不了,挥挥手就要离开。走到门口了又折返回来,拍了拍顾惟的肩膀,对他说“放心,我会尽快回来的”
因为这个保证,嘉木今天晚上的训练格外刻苦,休息的时间被他无限压缩,除非累到不行,不然绝不浪费一分一秒。
在他这样努力下,当晚的下课时间终于比平时早了五分钟。
嘉木连衣服都没换就跑去顾惟“我结束了”
他刚刚跳完舞,身上热腾腾的,扎好的头发又松散下来,额头和鼻子上都有细小的汗珠,脸颊透着健康的粉,眼睛像被雨水洗过的黑夜,有着最纯粹的色彩。
顾惟仰头看着他,好一会才移开视线,他收了书本,从口袋里抽出一张餐巾纸,细细给他擦掉脸上的汗,又要给嘉木重新扎头发。
“现在扎待会换衣服又散了。”嘉木拦住了他,眼神在桌上扫了一眼,看到自己笔记本外壳时心里得意地跳起了舞。
“我先换衣服,你等我一下啊”
他们到家的时候接近九点钟,客厅的灯还为俩人留着。
顾惟洗了手去热饭,嘉木争分夺秒地做作业。
今天的作业有很多抄写内容,不用动脑子但费时费力。
这部分内容顾惟帮他解决了许多,仔细一看字迹竟然和他写的差不多。
嘉木来回对比了下,质问道“你不是说不会模仿我写字吗”
顾惟嗯了一声“是不会。”
嘉木摆出证据“那这个怎么解释”
对方顿了顿,狡辩道“巧合吧。”
嘉木哼哼两声,给他留了个面子,没戳破这家伙的谎言,抓紧时间把其他作业搞定了。
他今天的注意力比较集中,做题效率比昨天快很多,全部写完也才十一点出头。
俩人分别洗了澡,嘉木搓干净自己的练功服晾好,回来看到顾惟坐在床边发呆。
“在想什么”嘉木在他眼前挥了挥。
顾惟回过神,摇了摇头,铺好床躺了进去。
嘉木睡在外侧,抱着自己的抱枕,一时半会还没有睡意。
过了一会,顾惟听到他问“你说我想在努力还来得及吗”
顾惟的心脏急促跳动,知道嘉木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一瞬间,胸腔中都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填充。
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
嘉木对学习一直不上心,成绩在班上只是中上游,而四中的快班只收年级前一百名的学生。
且不说嘉木能不能在两个月内补上之前欠缺内容,就说他下个月还要参加舞蹈比赛,除非现在退赛,否则根本不可能把心思都放学习上。
嘉木等了许久没等到他说话,不仅有些恼怒“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没有。”顾惟很快回答“我困了。”
“你就是,别狡辩了。”嘉木一下坐起来,自上而下盯着顾惟“你太小瞧我了,其实我聪明着呢,成绩不好只是我不想学,等我认真起来绝对吓死你”
“嗯。”
“这又是什么意思”
顾惟问“你不比赛了”
嘉木闭上嘴,重新躺会去,过了好一会又听他说。
“我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睡觉”顾惟打断他“等比赛完再说。”
之后的几天,俩人都没再谈论和升学有关的话题。很快,余卫东和魏舒华就回来了。
他俩去的北京,回来是除了特产之外,还带回了几个学校的招生简章
成年人总是比孩子想的更长远一点,魏舒华很早就考虑过孩子未来的发展问题。
他们家不缺钱,有能力支持孩子的爱好,而嘉木对于舞蹈的热爱这么多年都没变过,夫妇俩理所当然认为他以后会走这条路。
但其实嘉木在之前根本没想这些,所以在看到魏舒华拿出来的东西时完全懵了。
“这几所学校我和你爸爸都考察过了。”魏舒华拿着一沓招生简章,从上往下讲“你们学舞蹈最好肯定是去北舞附中,但是听说这学校很难考,又太远了,你一个人去我们不放心,还是上家门口的学校比较好。”
“咱们市,除了舞校附中,剩下最好的就是十二中和体育附中,听说一中的舞蹈班也不错,去年有个考进北舞民族舞班的,你要上也可以,这学校离咱家进。”
“那四中呢”
“四中”魏舒华怔了下,摇头“四中不行,他们压根不重视这些,去年还听说他们高中部把几个艺术班外包给别人了。”
嘉木木着脸,暗骂四中不争气
魏舒华让嘉木把东西拿回去慢慢看,不用着急。
嘉木说好,捏着那一沓纸起身,犹豫了下问“妈你觉得我上四中普通班怎么样”
魏舒华动了动眉毛,像看稀有动物一样瞅了他几眼,探身碰了下他的额头。
嘉木有点懵“怎么了妈”
“我看你没发烧啊。”魏舒华啧了一声“怎么就说胡话了”
“”
他气道“妈妈你有点过分哦。”
“一点不过分。”魏舒华说“你们学舞蹈、美术、音乐的都要从小练,怎么觉得读书就不用,你反思下这几年有多少心思用在读书上,你是真喜欢读书还是只是为了感情一时冲动”
嘉木“”
“我知道你是不想和顾惟分开,可是嘉木,我希望你能多规划下自己的未来,而不是因为一时自我感动,做出以后可能会后悔的决定。”
她起身,摸了摸他的头发“时间和距离不一定会影响你们的感情,但是怨愤会让所有美好都面目全非。”
嘉木似懂非懂点了点头“知道了妈妈,我会好好考虑的。”
嘉木这个人,很多时候都嬉皮笑脸,看起来没个正形,但真正答应了的事情,他总会严肃对待的。
魏舒华的一番话让他体会到了“未来”二字的重量,之后几天,嘉木看完了魏舒华带回来的资料,又通过小胖对四中有了个比较全面的了解。
四中初中部每年招生一千二百人,其中一百人去快班,另外一千一百人分到平行班,平行班的毕业生大概只有60可以达到直升高中部的标准。
而四中高中部作为省重点,一本升学率在95以上。也就是说如果放弃舞蹈选择直升四中普通班,他有57的几率能考上一本院校。
如果继续走舞蹈这条路的话,以他过往的成绩上舞校附中没有压力。
他学的是古典舞,因为训练方法相似也可以考芭蕾。附中的芭蕾班和古典舞班每年各录取五十人,去年有八十人考上了全国排名前十的舞蹈学院。
这么一算,选择似乎清晰了很多,但嘉木还是有个问题他昨天特地查了下,舞校附中到四中足足有四十公里
直接隔了半座城,这也太远了
嘉木托着下巴,想着想着又叹了声气。
讲台上的老师注意他很久了,忍无可忍掰了段粉笔砸过去“余嘉木,上课专心点”
“哦。”嘉木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小胖肆意嘲笑他被老师批评,嘉木瞥了他一眼,没有吵架的兴趣。
小胖没被骂还觉得有点奇怪,踢了他一脚问“你咋了”
“没事。”嘉木偏过脸趴在桌子上,刚好看到顾惟站在旁边。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嘉木,微眯着眼,瞳孔比一般人要长,像是猎手锁定住了猎物。
嘉木感觉一股凉风吹过,鸡皮疙瘩冒了满身,他搓了搓手臂,再看过去那股危险的感觉就没了。
顾惟敲了敲他的桌子,开口道“出来吗”
嘉木问“去哪呀”
他不想动。
“给你买巧克力。”
顾惟弯腰拉住他的手,动作温柔又强硬。
嘉木半推半就跟着他出去,被带到教学楼后面。
“不是说买巧克力吗”
“今天怎么了”
俩人同时开口。
嘉木看了他一眼就错开视线,觉得有点不敢面对他。
顾惟轻声问“怎么了”
他语气太小心翼翼,仿佛已经知道了什么。
嘉木又看了他一眼,手指绞在一起,咬咬牙决定实话实说。
听到余家夫妻都希望他继续学舞蹈时,顾惟并没有多少惊讶,心里反而松了口气,有种尘埃落定的怅然。
顾惟问“你想去附中”
“我还没确定附中太远了。”
“但是附中最好。”
嘉木急切反驳“也不一定,去年一中舞蹈班还有个考上北舞”
顾惟也了解过这几所学校“一俩个代表不了什么,可能只是天赋好。”
“那附中怎么就没人考上”
“附中前年有人考进了芭蕾班。”
“顾惟你是不是想把我赶走”嘉木说不过就不讲理,小嘴叭叭的,语速都变成加速模式“我都说不想去附中了,非让我去那么远的地方,去了周末都不能回家,你是不是看我变成野人就高兴了”
顾惟默然半响“没有”
“狡辩,想绝交早点说”
“没狡辩。”顾惟闷声道,鞋尖压进泥土里“不想走”
“这不是废话吗,我”
没等他说完,就被顾惟打断“那就去一中。”
他背着光,看不清表情,灿金色的阳光亲吻着发丝。
嘉木又感到似曾相识的危险气息,一瞬后又消失。
他听到顾惟开口说“我也去。”
嘉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
“我说我也去。”顾惟重复了一遍“我们一起读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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