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如雾定睛一看,一截皮筋垂在门框边上,想必是自制的弹弓类武器。
“有点想法,”他趴伏下来,从课桌背下的死角观察屋内,“至少三人……四个。希望他们手里的卡多一些!”
两男两女,女生缩在上铺,两个男生警惕的手握武器站着。
方才打鸡血似的阳乾突然一声不吭了,齐如雾有点不适应。他猛地反应过来,摔倒后还蹲人家身上没起来呢,赶紧拉人起身。
阳乾却反手甩开他的手。
齐如雾一愣:“你发什么疯?我给你道歉行不。”他不好意思的眨眨眼:“我不算很沉的吧……刚六十公斤。”
阳乾是眉压眼,这是他给人暴躁不羁感的主要来源。那双鹰眸闪烁着,却不看他,半晌撇撇嘴:“别碍我事,让开。”
莫名其妙。
下一秒,就见阳乾一脚踢歪挡路的课桌,一个旋身进去,在屋内人猝不及防的档儿,如猎食恶虎,三下五除二按倒了两个男生。两个女生抑制不住的放声惨叫,尖呼救命,听的人耳膜疼。
齐如雾正要进门支援,就见阳乾邪笑着,从上铺豁口伸出手去,硬生生拽着女生脚腕把人扯了下来!
女生毫无防备,尖叫着“咣”摔在地上,疼的哭都没力气了,阳乾毫不玲香惜玉,一脚把人踢飞到墙边,又把对面床上又哭又叫的女生同样方法扯了下来。
饶是心理承受能力高如齐如雾,看着也不太舒服。
看到尸体是一回事儿,看到动手过程又是另一回事儿。
“赶紧的,别浪费时间,”他深吸一口气,转向打摆子的男生们,“把卡都拿出来,别耍花样,我们赶时间,懒得杀人。”
另一个男生嘴哆嗦的不成个,面如死灰:“强哥,快,快给他们……说好了给卡不杀人!对吧!”
阳乾放松禁锢,示意强哥拿卡。
强哥是个识眼力见的,二话不说掏出口袋里四张卡,看来所有人的卡都在他手里。
齐如雾一一比对四人的脸,确认无误。他说话算话,抬脚往屋外走。
阳乾却没出来。
齐如雾还没回头喊人,便听一声令人牙酸的骨头碎裂声,结结实实在墙上绽放开来:“我□□妈——敢给老子耍花样!”
只见暴戾跋扈的男生一脚又一脚踹着强哥,后者如破布袋般在瓷砖上滚来滚去,不知什么内脏破了,鲜血吐了一地。
“阳乾!”齐如雾瞠目结舌,“你犯什么病?”
“他骗你你他妈看不出来吗!”阳乾怒吼,“这小子口袋里至少还有十个卡!”
许是齐如雾眼中的狐疑太刺眼,阳乾求证般大力撕开强哥的衣服,粗鲁的在他身上摸索。
两边口袋,裤子口袋,屁股口袋,胸前口袋……
找到了。
阳乾邀功般把手中胸卡“啪”甩了一地,粗略一数将近二十个!
他见齐如雾一脸震惊,邀功般勾起嘴角,又一拳垂在人身上:“这种瘪三老子见多了,妈的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欺负你这种脾气好的傻子。就是他妈欠揍!”
有了阳乾这打手,二人顺利扫了一遍一号楼。
除了一楼的肥羊,二三楼分别扫出十几张,竟是一栋楼便收获了六十二张!
宿舍楼之间有鹅软石小径、大理石石桌供人休息,阳乾是主要出力者,早把束缚手脚的外套脱了。他不知什么习惯,明明热的汗湿透了背,衬衫却仍扣子扣到最高,只把袖子挽起来散热。
齐如雾心一软,拉着他在石桌旁坐下休息。
他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这个人了。
乖张暴戾是他,嬉皮笑脸凑上来是他,被误解了小孩子一样怒吼也是他。
他笑起来时非常阳光,像好家庭中一生顺风顺水的朝气蓬勃的大男孩;他面无表情时,又有难以接触的阴煞蒙在眉头,教人不愿接触。
阳乾好似在看天,视线放的很远。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齐如雾只看到了楼与楼之间用水泥框起来的一小片苍白无力的天空。
他干巴巴的引起话题:“那个男的……你怎么判断他出藏了卡的?我是说,那种情况下,我以为他不敢骗人了。”
“哈,那种情况下才敢骗人呢。”
阳乾“哼”了一声,对上齐如雾不解的眸子,顿了顿:“你觉得他不会骗人,所以你相信了他。他正是利用你这一点。”
“但我说的明白,他要是耍花样他会死……”
“你看上去不会杀人,”阳乾认真的对上他的眼,“你聪明,警惕,脑子好使,总能比别人多想一点。滴水不漏。但是……你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杀人呢?你一定会输在这一点上。”
这真是齐如雾从未听过的说法。他能坦然的接受赞美、批评,但不知如何反应这句话。
……是在夸他心善,对吧?
那双似乎总蒙着忧郁的眸子,倒映着乌压压的枯树枝、剪影般破碎的苍白天空,茫然的望着阳乾。
像很久很久之前,他邻居家名贵高傲,又不喑世事,天真无邪的猫。
那是一只挪威森林猫,他偷偷溜进网吧搜索了好久才知道的。
他悄悄用肮脏的手摸过一次,被抓了三道露骨血痕。
他没敢告诉家长,蜷缩在薄被里哭了三天,他听说被动物抓了患了狂犬病会死的,死了正好。死在猫手里,比死在他爸妈手里强。
可惜没死成,他平安活到了现在。
阳乾露出一个不自知的冷笑:“聪明无法完全抵扣阅历。你没有接触过真正社会丑恶面,便永远无法理解险恶人心究竟在想什么。
“你知道吗,在一些黑工地里,挤满了住大通铺里打工的年轻人。他们白天和你称兄道弟,一起上网打牌聊女人;晚上就可能因为二十块上网费捅你刀子。有个女人可怜他们,丢给五十块钱,表面上感动的了不得,暗地觉得她傻又有钱,晚上跟着这女人进了家,奸/杀了她。这群人没有身份证,手机卡打电话都是借人双卡双待机插/一下,警察根本抓不到。
“你知道吗,你刚才拿了四张卡就要走的天真模样,像极了那个女人。”
齐如雾垂眸,并不辩驳。阳乾的话很糙,说的却句句在理。
阳乾或许是社会青年、无所事事的富二代,他甚至觉得黑/帮混混也有可能。
但……阳乾的本性不坏。
起码在对朋友这方面,他是一腔热血盼望人好的。
齐如雾朝他露出一个细微的笑容:“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话……We are all in the gutter, but some of us are looking at the stars.”
阳乾挠头:“咱能不扯鸟语?”
齐如雾失笑:“这句话的意思大致是,‘我们生活在阴沟里,仍有人选择仰望星空’。”
阳乾没出声,不知没听清,还是不想回应。
风吹枯树,一片静谧的飒飒声,隐约带了血味。齐如雾心头一动,朝身后望去,却什么都没有。他眦目搜寻时,却听阳乾轻轻说道:“Nous sommes tous dans le caniveau, mais certains d\'entre nous regardent les étoiles.我也喜欢王尔德。”
卷发的小王子诧异的回头,贫民窟的帅小伙在石桌下攥着拳头,痴痴地望着他:“我小时候在法国长大的。后来再学英文,就学不下去了。”
齐如雾了然的笑笑:“这样啊。法国人真的有那么讨厌英国人吗?”
阳乾不置可否。
二人又静静坐了一会儿,齐如雾看看天色:“好了,闲话有空再说,我觉得后面出事了。”
话音未落,一具女尸从他背后的某个窗户坠落下来。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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