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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点内容?
齐如雾把那颠三倒四,只言片语的三十七个字翻来覆去的看,理不清思路。
他进而定睛在支线任务上,一堆乱码中,只能辨认出“恶作剧”三个字。结合自身惨淡现状,他不知感叹他的鬼运气是非酋还是欧皇了——类似游戏里触发的隐藏任务呗,任务奖励是神格,正好符合他下副本的目的,这一趟没白来。
“黑天鹅绒房间”是通透套间,齐如雾和温雅所在的壁炉这儿是内室,一个小台阶间隔外,是一个面积两倍大的客厅。客厅正中,有一条长长的黑木茶几,周遭是暗色皮革沙发。
墙上四处挂着大小油画,均是晦涩的抽象派:色调昏暗,笔触狂放,内容不知所谓。齐如雾绞尽脑汁也没认出壁炉旁这副30X30cm的,究竟是小狗还是女人侧脸。油画画框均刷着阴郁的绿漆,看久了教人心生压抑。
吊灯应是老古董了,本该晶莹剔透的白水晶尖塔泛着颓废的黄,连带着灯光也昏暗暧昧起来。
整个房间的氛围昏沉沉的,在馥郁沉厚的熏香下,困意徒生。
任务信息里的“黑天鹅绒”,应是指窗帘。
整个房间唯一的窗户位于客厅的东墙,约半人高,两米乘一米的大小,在两副肖像画中间。
虽说黑天鹅绒是奢华大气的材质不假,可复古宫廷这类以华丽细腻著称的装潢,窗帘采用黑色单色,就不搭了。
像旧窗帘消失后随便找了块黑布糊上去,违和感十足。
不要掀开窗帘。
四行字的任务信息专门提了这么一句。
齐如雾不确定其他人的信息是否也是这个,碎成散文诗似的短小信息,可能需要所有测试者的拼凑一起,才能得出完整答案。
怀中的猫突然大幅挣扎起来,温雅以为是抱的不舒服,急忙调整姿势,软绵绵的小奶猫却趁她松懈跳下沙发椅,踩着小爪爪啪叽啪叽的跑远了。
小奶猫估计就几周大,小短腿像云朵长出的角,印的长毛地毯上一布一个爪爪坑。跑起步来小屁股一扭一扭的,蓬松的大尾巴还不自觉的甩来甩去,看的温雅心都萌化了。
内室和客厅中有一个台阶,她怕小奶猫不注意摔了,急忙追上去:“咪咪,小心台阶。”
小奶猫置若罔闻,灵巧的跳下台阶,朝客厅跑去。
沙发、软塌上散乱的坐了六个人,皆间距不短。
珐琅花瓶矮柜左侧高脚凳上,坐着一个奶灰色头发的高挑青年,穿着皮衣、破洞裤,一身SUPERMEE,面色阴沉。右侧高脚凳空着,放着一个深墨蓝色的珊瑚绒长外套,别着一个天使翅膀的胸针,应该是温雅之前在坐。
茶几正中的长沙发上坐着一位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啤酒肚惊人。长沙发角落,离中年男子远远的,蜷缩着一个穿运动校服的板寸小男生,他胆怯的抱着卡通书包,脸上满是泪痕。
靠墙的贵妃软榻上,有一位五十多的中年女人,像小学班主任般面相慈祥和气,正拉着一个男人聊天。男人看不出年龄,约莫二十五到三十,裹在黑毛衣里,肩宽腿长,齐如雾用眼尺估量着得一米九多。他是那种稳重沉毅的长相,一双收敛锋芒的鹰眸和中年女人聊天时谦逊客气,很给人以可靠感。
最引人瞩目的,是在客厅中间来回踱步的一个瘦小女人,一头烂草般干枯的黄卷发,穿紧身上衣和牛仔裤,像鲁迅笔下“细脚伶仃的圆规”。她约莫三十多岁,嘴里碎碎念着不知所谓的话,浑身上下散发的巨大的焦虑如瘟疫般蔓延,弄得气氛紧张不已。
齐如雾将全数反应记在心里,选择了软塌,小步跑去——中年女人有爱心的概率是最大的,这种情况下还有闲心闲聊,要么心理素质极强,要么极为碎嘴——哪种情况都对他有利。
果然,看到可爱的白色小毛团跑来,中年女子和蔼的弯下腰去:“哎呀,小猫醒了。睡的舒不舒服啊?”
齐如雾奶声奶气的“咪”了一下,中年女子笑弯了眼睛。她将齐如雾抱上膝盖,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毛:“真乖。比我家宁宁……不对,迪迪乖多了。”
说着,她朝身旁俊朗青年伸手示意:“你瞅瞅,全是被迪迪咬的。我早说了流浪猫养不熟,我家闺女偏要养,养了又不是她管。”
她手上陈年老伤特别明显,疤痕有儿童乳牙那么大,不知迪迪是什么巨型品种能咬成这样。
青年有一波没一波的耐心应和着她,他喊中年女子为“徐阿姨”。
如水月镜花般虚无脆弱的和平没能维持太久。
齐如雾突然感到一道黏腻的恶毒视线打在身上,他抬头,对上坐在花瓶矮柜旁的潮牌男的视线。
没等他分辨这眼神的意味,便听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你麻痹能闭嘴了吗!谁要听你家小畜生的事儿啊!……我说你们怎么都这么沉得住气?是我疯了,还是你们疯了?这儿是哪,整蛊节目?节目组呢?等我出去投诉不死你!”
是那个三十多的卷发女人爆发了。
她的脸扭曲着,抽搐着,混乱的抱头在地上蹲下:“让我离开,让我离开!离婚,离婚!我认识律师,我法院有人,告不死你……”
她的爆发和一嘴不知所谓的话吓了所有人一跳,众人皆面面相觑。
这人……被吓疯了?
徐阿姨紧张的喃喃:“好好,阿姨不说了。你别这样啊姑娘,你紧张大家都紧张……”
中年男人充当和事老:“姑娘,俗话说得好船到桥头自然直,说不定等会节目组录完了,咱们就能走了。”说着,他故作威严的清清嗓子:“节目组该出来了吧!整人好玩吗!……还挺神秘的。”
在这片毫无用处、当事人与随口安慰的和事废话中,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想出去?这儿没有门,就一个窗户,答案不显而易见?”潮牌男嗤笑,“——你去掀开窗帘试试呗?”
此言一出,气氛降到了冰点。
和煦的下午茶时间结束了,终于有人迫不及待,甚至是跃跃欲试的揭开了魔盒上笼罩的玻璃纸,将恐惧的种子播撒于众人心头。
“你为什么自己不去?”低沉磁性的声音从身边响起,齐如雾扭头看去,是那个气势惊人的男人,“万一掀开窗帘害死了人,你可就是杀人犯了。”
这帽子扣的实在大,潮牌男瞪他:“您这么有善心,去帮我们试试呗?笑话,有小白鼠自告奋勇,凭什么让我送死?”
他这话实在恶毒自私,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潮牌男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你你你,”徐阿姨吓得手抖,“你这孩子说的这诛心话……你父母听见得多失望!快给人家道歉!”
“你算老几?有资格评判我?”潮牌男冷笑,腾的一声从高脚凳上坐起来,居高临下的打量徐阿姨的朴实穿着,扫描机般的苛刻目光让人不适,“就你这样的穷酸老太婆,来我家扫厕所都不配!”
徐阿姨气的捂住心口,男人赶紧低声安慰,锐利的睨了潮牌男一眼。齐如雾猜测他可能是军人之类,虽一声不吭,个中气势却令人战栗,冰冷的一瞥犹如深林苏醒的猛兽。
潮牌男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见男人态度冷硬不像好欺负的,悻悻的闭上了嘴。
这样下去不行。
倒计时不紧不慢的一分一秒走着,信息没交代主线任务,只有四行类似规则的“禁制”。
在不清楚彼此信息的情况下,任务也好、背景也好,一筹莫展——甚至不知道倒计时走完后,等待屋内人的结局是什么。
根据“波克定理”,只有在争辩中,才可能诞生出最好的注意和最好的决定。完整、高效的交流,便是需要至少一个成熟的“主持人”,来引领思路,倡导发言。
通常齐如雾爱做这个人。他擅长从细枝末节中出发,总领全局思路,也擅长与人沟通交流,引导参与者发散思维。
但当下局面,简直是一盘散的不能再散的散沙。
齐如雾焦虑的打探众人:中年男子懦弱中庸,潮牌男发怒时吓得大气不喘,身上衣服收拾整齐发型却凌乱,想来家务事都是妻子收拾,没主见;徐阿姨是典型感性人,难以用理性分析大局;小学生还在默默哭;卷发女精神脆弱,离崩溃就差那么一点;潮牌男倒是个逻辑条理的,可惜给人感官太差,难以服众;温雅神经大条,人太和气,那就只剩下……
神秘莫测的男人了。
说实话,如果在场七人中只能有一个赢家,齐如雾敢盲赌黑毛衣男人胜出。
这是一种奇特的直觉,一种察觉“同类”、偶遇生物链上游同级猎食者的感觉。
男人坐在房间最外围,齐如雾将其称之为“观测者”的位置:他能观察到在场所有人,在场的一部分人却看不到他。他看似一声不吭,实则极力观察环境、人群;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对事态有高度掌控。
可以利用。
沉郁熏香中,齐如雾抬头,正对上男人面无表情的视线。
如何引导他开启一场讨论?
齐如雾大脑飞速运转,一人一猫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眼瞪小眼的场景急的他不行,可没等齐如雾得到思路,便觉得身上一轻。失重感让他忍不住晃动小爪子寻找平衡,这身体实在太小,小腿短而无力,根本无法反抗。
猛地,一张大脸凑近,狠狠地埋在白团蓬松的长毛里,大吸一口。
温热的吐息打在脖颈里,齐如雾难耐的怒吼一声“咪”,这人才抬起头来,可惜奶呼呼的“咪”毫无威慑力,还引得男人愉悦的笑了两声。
可恶啊!我把你当可培养的高级队友,你却吸我!
男人似乎心情愉悦极了:“小猫咪,这么看着我,是有话想对我说?”
齐如雾从愤怒中回神:他什么意思?……莫非,他能察觉到我的心声?
等等,既然我可以通关后再进预选副本,难道他也是?
他屏息等待男人下句话,却听突然一声惊呼:“快来看!”
是温雅。
徐阿姨为了打破尴尬气氛,高声问道:“怎么了?”
温雅惊喜的声音不知从何传来,刚才客厅气氛剑拔弩张,没人注意内室的她在做什么,众人竟找不到她的踪影!
潮牌男三步并作两步冲去内室,停在声音来源的壁炉那:“你在哪?”
“在这儿!”
一道“咯咯”听的人牙酸的齿轮声传来,像墙壁中有机关在运作。
猛地墙壁一震,壁炉的火苗跳跃一下,温雅不知从什么地方跳了出来。
“我发现了个暗室!”她兴奋地挥手,“看!”
顺着她的方向看去,在壁炉栅栏旁的阴影里,竖着一只不起眼的铜制高脚灯,灯罩是一个天使握花苞。天使面朝墙壁,赤/裸脊梁满是落灰,而他指向右侧的手边,有一道半人高的小门。
这房间果然四处暗藏玄机!
温雅说,她是基督教徒,虽然不知哪儿不对,这天使像怎么看怎么诡异,忍不住上手观察,然后发现这灯虽固定地板上,却能转动。
“里面是出口吗?”黄卷毛目光炯炯,整个人精神了起来,“是节目后台吗?能出去了吗?!”
“貌似不是哈,”温雅尴尬地朝其他人投去求助的视线,“里面是个长走廊,太暗了,什么都看不清。我就出来喊你们了。”
“你做的是对的,”男人朝她投去鼓励的微笑,“未知危险的情况下,不要贸然独自行动。”
潮牌男低骂一声“装逼”,推开挡路的啤酒肚大叔,朝里张望。他足足看了半分钟多才起身:“你们谁有灯吗?”
在场的人都是突然苏醒后在这的,别说灯了,手机都没有。
潮牌男四处打探一番,视线定在了壁炉那。
温雅顺着他视线望去,惊呼道:“你想什么呢?太危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潮牌男冷笑,“要不你给我找个灯来?”
温雅本是好意,潮牌男吃枪药的态度却难以沟通,索性不管他。
潮牌男小心翼翼的用火棍挑出一只粗大木柴,用沙发枕巾包了手拿。他真是运气好,这枝木柴的火苗缓缓在一端燃烧,勉强能当火把用。
在众人沉默的注视下,潮牌男弯腰进了暗室。
齐如雾想跟去,不知是男人是故意的还是奶猫力气太小,挣脱不开,只得咬牙作罢,伸着小脑袋竭力向里眺望。
暗室很窄,一人走宽敞,两人没法并肩;高度与外部一样,潮牌男可以直着腰走。
顺着火把跳跃的光点,齐如雾看到,暗室两壁光洁无比,清晰的倒映着火光,应该是刷了漆的。暗室长度和客厅差不多,潮牌男步伐缓慢谨慎,也很快到底了。
他颤抖的惊呼隔着甬道沉闷传来:“这儿……有一扇窗子!”
在绰约黯淡的火光里,齐如雾看到了他惨白的脸颊旁,又是一片细腻、柔软,又饱含这个世界万千恶意的黑天鹅绒窗帘。
窗户竟然不是唯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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