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的探花郎君总算回来了!”众人见宝玉回来纷纷拍手称赞,薛潘丝毫不见外,忙起身迎着宝玉说:“宝兄弟可是刚面圣回来?快快来喝点!”
宝玉冲众人一一见过,才回道:“我先去见过祖母,母亲,今日夜深露重,都少饮些。”
“平日少喝点也就罢了,今日是你的好日子怎么能少喝!”
同桌的一位妩媚温柔的男子笑着说:“你平日喝的还少了?今日可轮不到你做东了。”
“嗨,这位是蒋玉菡,近日在忠顺王府做客,嘴巴最是狠辣,总是灌我喝酒。宝兄弟一会你替我弄弄他。”薛潘说话没把门的,宝玉没想歪,倒是蒋玉菡见到宝玉真正的大家公子气度,自己脸先红了。
避过薛潘送上嘴的桂花酒,嘴巴不饶人地说:“你自己的罚酒自己饮了,宝兄弟刚从宫里回来自然要去见长辈,你可别赖着他。”
薛潘哼了一声,吃味儿地附在蒋玉涵耳边说:“说我赖着他,那你脸红什么?”
蒋玉菡生怕宝玉听见,赶紧转头看他。正巧宝玉和西府的几个哥儿说话呢,眼睛弯弯笑着,腰杆站的直苗苗的,一派的君子端方。
宝玉不知他们说着悄悄话,又去回了父亲的问答,这才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大丫鬟袭人忙伺候着洗手、洗脸、更了待客的衣服,催着宝玉说:“老夫人那着急见你呢,今儿听说你中了探花,还想着要‘双喜临门’。”
宝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脑子里想着该怎么打消老祖宗把黛玉嫁给他的心思。那可是天上的嫡仙子,他一个预备役和尚,可不敢沾染。
特别是和尚喜欢的还是男人,这个设定想想就贼鸡儿刺激。
晴雯从他香包里掏出带着牙印的鸡肉脯,震惊之余捂着肚子跟袭人笑道一块去:“在圣人眼皮子底下都敢偷吃,荣国府的探花郎可真是个出息的!”
“我就说往常这个时间早嚷嚷饿了!”麝月正巧回来,手里端着一盘四块的楼外楼糕点。
被几个小丫头片子笑话,宝玉委屈,正太装久了,人也幼稚了。不过现在是真的正在长身体的黄金年龄么,多吃点以后...以后好去压别人!
自从明确宝玉对她们无心后,袭人难得的保持一贯的细心体贴,催着宝玉往外走的时候不忘用手绢包上两块葛仙糕送到宝玉手里。
宝玉知道她之后会跟蒋玉菡成亲的事,只是自从他的出现后的蝴蝶效应,一些事情都偏离原来的轨道,袭人从一心想做妾室变成一心想嫁个府中管事的,也不妨是件好事。
宝玉自己笑了笑,被眼尖的晴雯见到,挤兑说:“两块葛仙糕就把你哄着啦?来来,我再给你两块!”说着也学着袭人的样儿,包好两块葛仙糕递给宝玉。
宝玉笑着说:“谢谢好姐姐了,回头让小厨做点夜宵你们吃。”
出了拱门,分了两块糕点给茗烟,仔细将手绢放到怀里,手绢虽小,要是他弄丢了,晴雯定不会饶了的,万一以为他顺手送了人,指不定几天不理人了。
哎,贾宝玉,不争气。
老祖宗坐在上首,照例右手边坐着黛玉,左手边的座位还留着,自然是给宝玉的。
内堂里热热闹闹,最属王熙凤的嗓音高,哄得老祖宗开怀大笑,喝了好几杯水酒。王夫人难得兴致不错,眼底带笑也同贾母喝了些。
见宝玉回来了,王熙凤打趣儿一番不提。
老祖宗拉着宝玉的手,忙挥手指挥说:“快把一直温着的菜都上来,我的心肝儿手都是凉的。”
才用冷水洗了手,不凉才怪。宝玉不想解释自己贪凉,免得老祖宗迁怒院里伺候的人。
冲黛玉眨眨眼,又对祖母说:“父亲叫我换了衣服到前边待客去。”
“可让他等着!”见到下人源源不断的把菜品送上来,史老太君道:“吃的饱饱的再出去,他们都是喝酒的,一时半会儿完不了。你父亲要是怪你,只管推到老太太这里。”
“老祖宗最是疼我了。”宝玉拥抱着祖母,她最是惜老怜贫的人。大礼严格,小礼灵活,通权达变,对宝玉又是一响的纵容溺爱,当做命根子一样的疼爱。
‘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说的就是老祖宗的娘家。认识老祖宗的人都说,她生来就该是享尽荣华富贵的。最后寿终八十三岁,连个好棺材板子都没有。贾府大厦倾蹋,最后死的死,出家的出家。
宝玉挨着老祖宗重新坐下,他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了老祖宗努力往上爬。
“快尝尝这个挂卤鸭,咱们府里的厨子不会做,老祖宗念着你喜欢吃,今儿又是个大喜事,特意把漫香楼的看家厨子请回来了。漫香楼的老板本是不愿意的,一听是国公府的探花郎君要吃,连着看家厨子的吃饭家什和打下手的伙计一并打包过来了,保管你回来就有现成好的!”
王熙凤用公筷夹了个鸭腿递给宝玉说:“今儿我给宝兄弟布个菜,日后宝兄弟登阁入相的时候,可别忘了,曾几何时我也照应过你啊!”
贾母拿手指头顶顶王熙凤的脑门,“都说你是个破落户,你兄弟刚中了榜,忙不迭的递个鸭腿子来,瞧着倒是比狗腿子都勤快!”
一众人等哈哈大笑,王熙凤知道贾母是在逗她顽,又上纲上线的给宝玉敬了杯酒,之后笑盈盈地把另外一只鸭腿子给了黛玉,笑言:“这才是成双成对啊。”
黛玉的脸忽地红了,贾母慈爱地望着她没说话。
王熙凤纯当刚才的话不是自己说的,又招呼其他人吃喝,“这挂卤鸭要雏鸭闷烧后再挂烧,有黑黄二色,这黄色的最好,焦嫩有汁,快快尝了,莫要凉了。还有这个醋搂鱼也是一道名菜,杭州西湖五柳居做的最妙。林妹妹不妨尝尝看,味道合适吗?”
“都叫人做出来了,还让我尝。”黛玉说着还是夹了一筷子,用手绢挡住半张脸吐出鱼刺。
“这道菜就要用新鲜的青鱼做大块,醋、秘酱、二十年花雕酒喷之,急速翻炒,汤汁越多越好。
讲究的就是即熟起锅的火候。早了鱼没熟,晚了,鱼就不鲜嫩了。挑选的鱼,条条都要一斤一两一钱的,轻了重了都不行。”
王熙凤知道贾母最是讲究这些,一一说完后,又细心的剔好鱼刺给贾母送去。
“你也够累的,去桌上吧,不用伺候了。”贾母在桌,媳妇、孙媳妇照规矩都得在一旁端茶倒水的伺候,平日里都是王熙凤照料,今日实在太高兴,便叫她歇着。
差不多一炷香后,前面传来话了,要宝玉速速过去。
宝玉再也推脱不了,向老祖宗告罪离开。
到了席上免不了又是一通灌酒,宝玉借口在宫里吃太多酒,明日还要侯旨,不能再喝了。
别人好说,薛蟠不依不饶。出乎意料地是蒋玉菡竟帮宝玉挡下一些水酒,宝玉心想,无缘无故的给我挡酒,怕是看上我的汗巾子了?!这可是个祸星啊!
薛蟠说的轻巧,说是在忠顺亲王府中做客,分明蒋玉菡就是忠顺王府里的人。
而忠顺亲王又是当今圣上的亲兄弟,整天想要抓着其他老臣旧将的小辫子,生以为他们会莫逆。忠顺亲王,‘忠’字当先,其次是‘顺’,对当今圣上忠顺敬爱、兄友弟恭,必与莫逆之臣是敌对的。
贾宝玉知道自己图有个虚名,实际上人无完人。他在琼林宴上敢对名声赫赫地太子水庭发花痴可见一般。
不过,那都是单方面欣赏,绝不会见了美色不管不顾地动春心!太子水庭是谁?皇帝是尊大佛,他就是立在朝堂臣子前的小佛,还是随时可以晋级当皇帝的那种。谁敢欺辱,谁敢轻薄?最多偷偷肖想一下作罢。
否则,被人发现跟蒋玉菡交换汗巾子,蒋玉菡偷跑出去,贾宝玉被忠顺王府的人借此发作。书中贾政被忠顺王府长吏句句紧逼,甚至后来气的差点打断宝玉的腿,这也太惨了点。
薛蟠那个不长眼的还在不停劝酒起哄,宝玉得了老祖宗的命不可贪杯,也被他激的猛灌一大海碗。
茗烟候在后面忙上前搀扶着,学着睁眼说瞎话道:“我们二爷本在宫里宴席上吃了不少酒,各位大爷们手下留情。”
“管你什么事?滚开!”薛大呆子酒精上头,本就不满追求许久的蒋玉菡对宝玉青眼相待,光是替贾宝玉喝了几杯他都胃里泛着酸水,他不敢得罪贾宝玉,就借着酒劲骂骂咧咧地想多灌几杯给自己报报小仇。
宝玉没喝多,扯过茗烟说:“先扶我去吹吹风,待会再来陪薛大官人。”至于真的会不会回来,都是吃了酒的谁说得准呢。
薛蟠不敢拦,由得茗烟扶着宝玉走了,嘟囔着说:“才三两杯就罪了。”
“你可行了,千杯不醉。”蒋玉菡虽是戏子出身,却不惯薛蟠的火爆脾气,他背后有忠顺亲王,又跟北静王结交,薛蟠跟那两位比起来,实在不够看。风花秋月不懂,家室不过皇商。脑袋全是铜臭、长相丑陋,哪里比得上新晋探花郎君才貌艳绝,家世显赫。
“我去解个手。”蒋玉菡起身走开,在没人的地方匆匆赶着脚步,掂量着找到贾宝玉后该说的话语。
哪里想到围着荣国府绕了两圈都没追上人,在他人府中不好打探,最后终于寻到领宝玉离开的小厮茗烟,饶是男子之间较为开放,蒋玉菡从怀里取出早就备好的汗巾子,面对满脸警惕地茗烟,还是得强撑起脸皮想由他转交给宝玉。
“这是北静王——”给我汗巾子。
话刚开口,偏叫茗烟抢了先,一把夺过汗巾子塞到自己怀里,拉好衣襟又拍了拍,又自己从裤腰里掏了半天,取出一块不是那么讨喜的棕褐色巾子猛塞到蒋玉菡怀中,蒋玉菡甚至能感觉到汗巾子温热热地引得他手心发痒。
烫手般甩掉茗烟的汗巾子,蒋玉菡半响回不了神儿。
这是什么操作手法?
公子们借由下人私相授受是常事、是主流,我他么的跟宝玉的小厮搞什么?
“打第一眼看你就觉得咱俩是绝配。”茗烟存心要恶心他,腆着脸皮说。
“我跟你绝配?!”蒋玉菡得亏表面上涵养好,没亲自动手撕了他。
“对啊。”茗烟捡起自己的汗巾子再次塞到蒋玉菡怀里说:“戏子配小厮,论身份地位,都是被人吆五喝六的。论身家背景,你是王府里的人,我是国公府里的人,简直不要太门当户对了!”
门当户对用在这里合适吗?!蒋玉菡简直要咆哮。
他没读过书,不知门当户对什么意思,一定是这样的。
蒋玉菡再次甩掉臭汗巾子,扭头就走。
“诶,我还没说完呢!你瞧咱们俩的相貌也是门当户对啊!都是天生小白脸的命啊——”
宝玉等到茗烟的回复笑的不能自已,“做的太过了,他其实没什么坏心。”
“喏,人家心心念念要给‘北静王给的汗巾子’,我就不明白了,王府里什么东西都是宝贝吗?男人的臭汗巾子都能当个宝送人。”
宝玉叹息道:“东西不在乎贵重,而是‘亲密’。”
那是王爷的贴身之物,也是蒋玉菡之流昭示身份地位的物件,证明他不光是众人周知的忠顺王爷府中人,甚至跟北静王也有亲密往来。多少官员富商想要借他的手牵桥搭线呢,汗巾子就是这么管用。
宝玉思前想后,觉得蒋玉菡自认受辱绝不会将今晚的事说出去,但不可避免荣国府里隔墙有耳被其他人听到,这条汗巾子还是得想办法送回到蒋玉菡那里最好,不然自己的两条腿还是会被贾政掰折了。
府中热闹到后半夜,宝玉才回到自己的绛芸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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