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水庭又不是个欺霸妇孺的人,闭上眼睛深吸口气,用平静不能再平静的语气说:“叫他过来。”

    边上的公公安如海惹着笑意请宝玉上前,见他起身踉跄一下,忍不住伸手搀扶,宝玉掌心温度异常,当下心里了然。想着自家殿下对荣国府的反感,不敢开口替宝玉分辨。

    宝玉捧着自己做成的厚厚卷宗,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走到石亭前。

    “下官已将前朝卷宗按年份整理好。其中涉及到皇家玉碟的,都重新封上鹅黄封。撰写的祝文、册宝文、诰文都用宣纸记载在前页,已记录是几册几卷几页的。殿下若是查看,按人物姓名检索,就能直接翻到。另外皇亲国戚和文武百官的年俸,从多到少,均立成册。前朝有记载的皇帝召书、来往文书、官员大事记摘也都重新归册。”

    水庭不动声色的翻阅,果然一应都能简析检索,只要资备局里曾有的,一一在列。

    普通的馆阁体秀润华美、正雅圆润,宝玉年纪小小却写出气象宏大、笔势恢弘之美,当初阅卷时,颇得皇帝赏识,

    水庭再见亦挑不出一二来,深知其中下了苦工夫。

    “有关前朝实录、圣训、本纪也已重新撰修校勘,绝未有大逆不道之处。”宝玉知道自己身子没好透,吹了风不免晃了晃。额上薄汗浮出,不由得吸吸鼻子。

    好烦啊,流着鼻涕见太子。

    正想着,眼前一花,站在太子殿下身后的安如海没等反应,水庭箭步上前接住昏迷倒下的身体。

    怀中人热的发烫,水庭连忙把人交给安如海,不免气急。

    这个毛毛官是到太子府中碰瓷么!

    不久跪了半柱香,又是抹眼泪又是昏厥的!

    忠顺王府和北静王府的话本刚下去,他太子府的话本就要出来了吗?

    天地良心。

    御史若是知道,明日的早朝就不用去了!

    荣国府把宝玉挡着眼珠子一样捧着,这要是知道他昏了过去,不晓得会怎么编排。史老太君还是一品诰命,一不留神儿进宫去找皇祖母告状可是百口莫辩。

    “去,送到客房歇息。让太医给他好好治治!”

    安如海应了一声,问:“要是荣国府来要人呢?”

    水庭一甩袍子,沉下声说:“孤与小贾大人一见如故,特留小贾大人用过晚膳,留宿一宿,明日再回。”

    “欸。”安如海点点头,忙不迭的叫人到府外打发荣国府的车马。

    茗烟不放心,赔着笑脸问:“我家大人有没有什么话要小的带回去的?”

    “有的话自然有人传。”安如海到底心细,怕明天荣国府的人来了贾宝玉还没清醒,说:“殿下赏识你家大人,到时会派太子府的车轿送小贾大人回府。若是没有,你也别急。多少人想入殿下的眼都找不到门路呢,你且让府中老太君放下心来。喏,这些是太子的赏赐,你一并带回去。”

    茗烟喜极,赶忙谢恩,招呼着人打马回府告诉这一喜讯。

    睡梦中都能感受到不同往常的气息。

    宝玉缓缓地睁开眼睛,小塌上放着喝过的汤药,他记得自己被丫鬟伺候着喝了一半又昏睡过去。

    揉揉眼睛再一看,最远的窗户边似乎有个人看着他。

    骤然清醒,他、他可还在太子府?!

    “醒了?”水庭语气不善,扔掉手上的卷宗,满身的威压泄出,吓得宝玉往被子里缩了缩。

    难道不该醒吗?宝玉晕的脑袋糊涂,居然真的开口,“那、那下官再、再睡过去?”

    “你还敢睡?”这话问的像是一闭眼就能被埋了。

    “那、那下官到底是起还是睡,还请殿下明、明示。”宝玉在暖和的被里烘的脸蛋红透透,越发显得年幼,一身的病灶被太子唬的顿时清醒,大气不敢喘一个。

    水庭走到床榻前,由枕边取过宝玉的玉石,拇指来回摩挲,忽而笑着说:“说是‘下官’却睡在孤的床榻上,不过仔细看着,颜色到不错,荣国府会养人。”

    掀起袍子坐到宝玉床榻边,伸手掰过宝玉的下巴,说:“叫孤明示可以,就怕你不敢当。”

    他从来不是吃闷亏的主儿,荣国府出个探花已经是他预料之外的事儿,眼下将贾宝玉好生打发了最好。

    指尖肌肤润嫩柔滑,说是肤如凝脂一点不过,就这么轻轻捏着,皮肤泛红,像是熟透的蜜桃,怕是稍稍碰触就破了。

    “你知道不少达官贵人好男风。”

    宝玉心惊,忙缩成鹌鹑,“下官只读圣贤书,其他一概不知晓。”

    水庭勾唇笑着说:“孤还没夸赞你,叫什么来着...蒋玉菡那事,办的不错。听闻他与你情投意合却又把你推出来替罪,实在不可托付。孤倒不是会像他那般无情无意。”水庭故意曲解事实,逗逗贾宝玉。

    宝玉在床榻上起也不是,太子的手还压着被呢。不起又觉得不恭敬,进退无路,只有继续缩着。

    他心里有数,天家对荣国府早是看不惯的,说什么只当耳旁风,一心想着应付过去算了。荣国府中肯定有不少天家的探子,那天事实如此太子心知肚明,这么撩拨绝对是气自己没被罚到又昏在他府中让他心气不顺了。

    宝玉也不是没性子的,他久病未愈,脑子一热跟太子回复说:“那是他追求我的。”哪里是两厢情愿。

    “哦,那他的汗巾子怎么到你手上了。”太子不慌不忙地算着账:

    “若是孤追求你,你也会取了孤的汗巾子扎于腰间?”

    “我、我没用过他的汗巾子!谁稀罕!”

    “那孤的汗巾子你就稀罕了?”

    宝玉一哽,说不稀罕八成会被拉出去砍头,只有昧着良心说:“君赐之物怎么会不稀罕。”

    “早说你想要孤的汗巾子不就得了。”水庭见宝玉绕到他圈套里,像只无措的小兽,继续打着想把小毛毛唬着不做官的目的继续说:“做了孤的人,孤的汗巾子就全是你的了。”

    宝玉被气的耳朵都烧起,偏生拿面前的人没招,只得示弱说:“殿下,莫再故意逗下官了。”

    “孤哪里是逗你。”水庭一不做二不休,见他委屈巴巴的模样,越发想欺负,干脆拿出杀手锏说:“难不成忠顺王和北静王你想双双得罪?”

    “下官不敢。”

    “那你给忠顺王府里递消息,告密汗巾子就是北静王的贴身物件时,怎么胆子就那么大呢?”水庭凑到宝玉跟前,温柔的替宝玉戴上玉石,见他吓得缩了一下,自觉快要达到目的,“孤不是要威胁你。只是跟你谈个交易,只要你随了孤,孤一不告密,二让你升官发财、光耀门楣。”

    “殿下、下官、做不到!”宝玉满脸通红,扭开脖子望向床帐,不跟他目光对视。明知是吓他的,也被气的够呛。难不成天家的基因不好?天生人格缺陷?

    “你有所求,孤有所给,各得所需。你仔细想想,不然,孤也不好留你在朝中做官,免得孤控制不住,求请父皇把你赐予孤了。那时说什么都晚了。”水庭笑吟吟地说完,见宝玉僵在那里,干脆揽过宝玉的肩,掂量着多补偿些金银物件,故意浪、荡的语气说:“想你也是不同意的——”

    宝玉渐渐清醒,明白太子不会真正的看上他,不过是见他年纪小想要吓唬他辞官。

    “愿意。”宝玉猛地转头,腼腆一笑,露出一排光洁的小白牙,笑的明晃晃、阴森森的。

    “你说什么?”水庭恶心非常像吃了苍蝇,忙要甩手离开,谁知被宝玉一把拽着袖口,一字一句地说:“下官愿意,还请殿下金口玉言,不要说过的话当个屁!”

    “放肆!”

    “下官没放肆!”宝玉半跪在床榻上,立着上身像只生气的土拨鼠,怒气冲冲地说:“殿下有所给,下官有所得,只要随了您,想升官发财就升官发财,像光耀门楣就光耀门楣,不然就告发下官!这都是您说的!”

    “你、你就是这么读的圣贤书?”水庭气急失笑,指着不依不饶的宝玉问。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圣贤都卖了,下官自然也做的!”

    简直是歪理邪说!水庭恼怒:“你不臊!?”

    “殿下不臊,下官不臊!”

    水庭气的舌尖发腥,偏生是自己说出的话,被宝玉重新说出来句句刺耳,“好!好!好!荣国府的二爷果真心比天高。你既然不在乎,孤现在就收了你!”

    宝玉慌忙将自己缩在被子里,打死不露头。水庭拉扯不开,恼火地说,“自己将衣服脱了!还要孤伺候你不成?!”

    宝玉忙道:“风寒会传染,还请殿下保重身子,他日、他日再日吧。”

    他日再日?

    水庭听了一愣,半晌回过神儿面如火烧,摔门而出!

    安如海在外面听的真切,连忙垂下头卑敬的站着等发落。

    “把人给孤送回去!片刻不得当误。”

    “老奴这就叫人去。”安如海正要关门,谁料贾宝玉下了床榻,衣冠不整地追到门前说:“都是殿下的人了,不给个信物么?他日要是翻脸不认人,下官找谁说理去!”

    他日他日他日,哪来那么多他日!一日都不想日!

    安如海听的心惊肉跳,太子殿下分明不好这一口儿啊!难不成就喜欢小点年纪的郎君?水庭心烦意乱随手撤下腰间玉佩,“要是敢拿着为非作歹,第一个收拾你!”

    宝玉裹着大被子规规矩矩地谢恩,哪里还有刚刚顽劣的模样。

    水庭吃个闷亏,瞧不上贾宝玉的厚脸皮,满脸不爽快,“还不快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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