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匕首

小说:千金煞 作者:若水未央
    齐樾一进来,被魏帝的话吓得都忘了站起来,还在地上跪着。要不是太子提醒,齐樾可能要一直跪下去。

    太子扶他起来,齐樾就像被人抽去了筋骨一般,软绵绵地摊在蒲团上,嗓子很干,但又不敢去拿案几上的茶水,脑子里都是魏帝方才的话。

    如果联姻之事真的黄了,他也不用回陈国了,出了宫门找棵东南枝挂上就行了。

    临走时,他的母妃千叮咛万嘱,能办成此事就有了一个争取太子之位的筹码,事关国家,亦关乎个人,务必要格外重视才是。

    正因为如此,齐樾当真是是时时刻刻警醒自己,对于几个可能和亲的公主,都展现了皇子应有的魅力和态度,今日不过稍稍放松,居然鬼迷心窍与那宫女做了苟且之事。而且,刚好被太医看到了,不光是太医,在场的宫女太监不说十几,也有七八。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自己在他国领土,还不是板上鱼肉,任人宰割?

    但不论再怎么捶足顿胸,都追悔莫及了,现下更不是懊恼的时候,齐樾忙不迭朝魏帝道:“陛下,今日之事是我失仪,让陛下失望,让公主蒙羞,但请再认真考虑两国联姻之事,此事非同小可,不可儿戏啊。”

    “噢?!”魏帝挑眉,“皇子觉得孤在开玩笑?”

    “不是不是,”齐樾百口难辩,复又起身,走到堂前,深深鞠躬行礼,“陛下,我…”

    齐樾的辩白之词很多,魏帝的表情却很坚决,孟淮低声说:“陈国失仪,魏帝应该不会再谈和亲的事了。”

    “小侯爷这样想也没错,但是,”秦嬗说:“父皇还是会联姻的。”

    孟淮问:“皇家颜面受损,魏帝能咽下这口气?”

    “颜面?”秦嬗道:“颜面在国事面前不值一提吧,魏国现正在与代国打仗,无暇顾及陈国。偏陈国地理位置极佳,如果陈国与南雍联手,岂不得不偿失?所以,陈国有心合作,与魏国大有助益。今日不论是皇子受伤还是失仪,都可大可小。”

    孟淮到底现在年纪尚小,还天真地反问,“那折辱公主,魏帝会轻轻揭过吗?”

    “我吗?”秦嬗笑了,“只要两国达成默契,这件事就没有发生过。”

    孟淮还要说什么,只听外间魏帝终于开口,语气还算和缓,他问:“说起来,也是宫女不懂规矩,行动无度。”

    孟淮的话卡在喉咙里,秦嬗冲他挑眉,意思是你看我没骗你吧。

    齐樾那边,已经意识到这是一个局了,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只能打碎牙齿活血吞。而且他哪能晓得这是秦嬗安排的。

    前世,秦嬗与齐樾成婚不久,便发现纤月与丈夫有苟且。到后来秦嬗才知,她曾经还未出生就流掉的孩子,是纤月下毒谋害的。

    在秦嬗被送回魏国之后,纤月留守陈国,而后被齐樾纳为姬妾,登堂入室。

    其实,秦嬗一直在想,像纤月这样的人还未做出对不起她的事,那提前报复算不算一种另外的加害。

    但今天的事证明了,一切都是人的天性使然,他们性格如此,给多少选择都会走向命定的结局。

    就像纤月,她如果没有二心,乖乖送了药就回来,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但如果纤月踩着秦嬗攀高枝,要打开那瓶药的话…

    那药中含有一味药,名叫玉果,带有奇香。与之前秦嬗房中熏的百合香碰撞在一起,有催情的奇效。如果分开查,玉果又不算是春\\药,所以不会留下痕迹。纤月整日在百合香中浸染,带着香去找齐樾,故而会变成干柴烈火。

    秦嬗静静地看着齐樾放下尊严,再三恳求魏帝,不要破坏两国联姻,她心里毫无波动,夫妻情谊只剩虚无,只剩冰冷。

    这边,魏帝已经让步,齐樾心情急切,只能应下,“那两座城池之事,我,我去向父皇禀报。”

    “孤等你的消息,”魏帝起身,拉住齐樾的手,道:“皇子,你也晓得代国不好打,魏国是深陷泥潭。若能两国合作,当真帮了我的大忙了。”

    齐樾此时除了干笑,还能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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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齐樾,魏帝写了一道密旨交给太子,让他调兵至陈国边境,便宜行事,施压陈国。太子离开后,秦嬗从屏风后面出来,与魏帝道:“父皇,此次和亲的还是公主吗?”

    魏帝搁下笔,秦嬗见他确实在思索,继续说:“儿臣看联姻不过权宜之计,陈国迟早是魏国之臣。况皇子荒淫,需要一个公主下嫁吗?”

    “这话说的不错,”魏帝靠向后背,揉着眉心喃喃道:“无须公主,只要一个宗室女或者大臣的女儿即可。”

    秦嬗听完,屈了屈膝,道:“那儿臣代其他姐妹谢过父皇了。”

    魏帝深深看了秦嬗一眼,再次问她:“宜春,那宫女真是你无心派去送东西的?”

    “儿臣,怎敢说谎呢。”

    “太医是谁找去的?”

    秦嬗摇头,“儿臣不知。”

    魏帝眼光深沉,审视着秦嬗,须臾,吩咐道:“至于那个宫女杖责八十,发配边疆。”

    秦嬗从殿内出来传皇帝的令,让祁王即刻起身,前往封地。祁王连夜离开,只有太子与秦嬗相送,祁王不觉得自己被贬,反倒还在安慰秦嬗。

    秦嬗感叹,二哥是个好人,可怜也着实是个蠢材。

    太子回去复命时已经是深夜,魏帝准备就寝了,隔着幔帐,魏帝对太子说:“可惜宜春是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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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腾了一夜,秦嬗在回房的路上,再次遇到孟氏姐弟,互相见礼时,秦嬗发觉孟淮神色不对。

    “怎么?小侯爷也宿在父皇寝殿吗?”秦嬗明知故问。

    孟淮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双手紧紧握拳,埋头不发一言。

    孟洁见状挡在弟弟跟前,笑着解释说:“方才陛下派人来传话,说走了困睡不着,叫我两去陪着玩六博。”

    “原来如此,那我有句话,要提醒小侯爷,”孟洁让开,秦嬗款款来到孟淮跟前,与他一字一句道:“御前,不可带兵器。”

    孟洁一听,花容失色,下意识环顾四周,好在宫人离得远,秦嬗的话又轻,无人注意到。

    她上前一步,质问秦嬗:“公主,此行径视同谋反,公主要慎言!”

    秦嬗不恼怒孟洁的逼人气势,只淡淡道:“那要让小侯爷慎行才是。”

    “我等侍奉陛下,自然谨小慎微,对不对,桑措!”

    孟淮:“……”他还是低着头,牙齿咬着嘴唇,不说一句话。

    孟洁回头,摁住他的身子上下翻找了一遍,在后腰处摸到了一个硬物。

    “啊—”

    孟洁捂住嘴巴,她瞥看秦嬗。秦嬗识相,站在廊下装作赏月亮。另一边,孟洁抓住孟淮的肩膀,颤抖低问:“你要做什么?”

    “阿姐,”孟淮压抑着,咬着嘴唇都出血了,泪中眼眶中迸溅出来,他说:“阿姐,我只是恨他…”

    孟洁浑身都在打颤,空张着嘴巴,眼泪也留下下来,她胡乱抹去,道:“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不让你做傻事。”

    “这不是傻事。”孟淮争辩,孟洁恨铁不成钢,也不管秦嬗就在旁边,照脸轮了一巴掌过去。

    孟淮的头猛地一甩,人还无声地倔强地站着,脸却肿了一半。

    “清醒了吗?”孟洁咬牙切齿,声音始终有一半卡在喉咙里,她干着嗓音低吼,“第一,你杀不死他,第二,那些俘虏在魏国的燕国将士怎么办,还在边境的燕国子民怎么办?你以为你是英雄么?是你不怕死,我也不怕,我知道你怕什么。你怕别人说你苟且偷生,怕别人说你卖国求荣。你哪里是为燕,你是为你自己。你哪里是英雄?你是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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