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愎自负…”秦嬗内心冷笑感叹。还世间女子仰望的地位,魏帝还没死呢,国姓还是秦呢,除非李悟起兵造反,改朝换代,让她当上皇后,否则哪来的自信夸下这样的海口。
不过,李悟这番话,说的她确实心动了,忍不住想看看这个的多情公子,他能做到哪一步。
“如此说来,我真是让国公大人费心思了。”
李悟见她松口,装作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眯眼笑道:“公主不是寻常女子,我当然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对待,不然怎么抱的美人归。”
秦嬗往宣室的方向看了看,道:“方才国公从父皇处出来,想必是不是得了赐婚的口信了?”
“公主千万别这么想。”李悟道:“即便是陛下赐婚,也得公主答应才是。我是不会强买强卖的。”
“那我还得感谢国公大人了。”秦嬗道。
“公主说笑了,不知我方才说的,公主可听进去了。”
“听进去了。”秦嬗点头,“诚如你所说,我出身不好,从小被人欺凌,长大之后便不想再过屈于人下的日子,所以才不停地讨好父皇和皇后。我希望自己对他们二人而言是个有用的人,如此在未央宫里我才有容身之地。相比金银珠宝,锦衣华服,我确实更爱权力和地位。”
“看来我是公主知心之人呢。”李悟笑道。
秦嬗不否认,须臾,她转而面露难色,道:“只是…”
“只是什么?”李悟道:“公主有何担忧,但说无妨。”
“只是,我听闻国公府上有八位姬妾...”
李悟尴尬一笑,没想到秦嬗打听得还挺清楚。
她道:“府内人口如此繁多,我嫁过去之后难免要陷于后院拈酸吃醋,你争我夺,国公大人该明白,我向来疲于此节。”
李悟顿了顿,挠挠头,道:“这个…”
“若是难为国公大人,那就是我无礼了。”秦嬗定定道:“只是国公大人要知道,我秦嬗这辈子,只做唯一,绝不与他人分享任何东西。”
李悟的心忽而重重跳了跳,一直带着笑意的眼睛放下了戏谑,安静地望着秦嬗。直至此刻,他才认真地去品味面前的秦嬗是怎么样的女人。
她个子不低,身形偏瘦,肩头尤其薄削。她的面色不红润,眼下总有些青黑。但就是她这双有些睡意朦脓的眼,总带着淡淡的离愁,让人摸不清所思所想。
这是个有故事的女子,是个受过伤的女子,李悟心想,更是个需要呵护的女子。
她这个人身体不堪一击,但精神却很是强大,她持着自己那套原则坚定的行事做人,你可以不喜欢,可以评头论足,但她不会为你改变。
这样的人若是个平民女,强取豪夺来便是,女人在床上总会服软。
偏她是公主,是一国中最尊贵的女子之一。故而要得到她的人,很难。要得到她的心,更是挑战。
旁人,早就知难而退了。
而李悟…
“我想,我可以试试。”李悟道。
秦嬗一直微蹙的眉头有所松动,“试试什么?”
李悟再次堆起笑意,道:“试试为了公主遣散后院。”
“国公舍得吗?”
“的确很难,要知我那些爱妾,是收集了很久才找来的。”李悟佯装痛苦地思索,片刻后舒展眉头道:“可有了公主无双美貌,我还肖想什么野花野草呢。”
秦嬗低头莞尔,复而抬眼,“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李悟的心再次漏跳一拍,不得不说秦嬗冷着面好看,笑起来更加好看。但他抿嘴笑着,一点怯也不露。
“既然说到这里,我再送国公大人一个礼如何?”
李悟不解,不懂她把话题引向何处。
“什么大礼?”他问。
“朝中最近议论纷纷,车骑将军将升为骠骑将军,就是先国公大人您的父亲那个位置。”
“好像有所耳闻。”
秦嬗道:“车骑将军如果当上骠骑将军,一揽军政,国公大人还有出头的机会吗?”
李悟还是不解,摇头道:“公主要说什么?”
“国公大人可以跟我装傻,我不介意,你自己心里清楚就是了。”秦嬗望向远方,娓娓道来,“自古以来,治理国家,都是皇权与门阀的争斗,你来我往,此消彼长,周而复始。戚氏乃魏国大族,顶级门阀,掌军权很多年了,父皇把你等新贵扶持上来,就是为了与戚氏抗衡。但如果戚氏得势,国公的日子还会好过吗?”
“公主分析的不错。”李悟颔首,“看来在权力中心待了几年,公主已然有几分心得了。”
“国公谬赞。”
“那公主…”李悟想了想措辞,笑眯眯道:“那公主是否又要借刀杀人了呢。”
秦嬗顿了顿,没想到李悟这样直白,一时忘了怎么往下说。
李悟忙说,“公主别急,我不得不承认,我确实等不及陛下拿主意。若陛下碍于别人说他飞鸟尽良工藏,而许了戚氏骠骑将军之位,那我大好岁月真要蹉跎无限了。”
秦嬗深吸一口气,道:“我亦猜到父皇不想给车骑将军军权,但碍于史官文笔,所以需要一个借口,一个能斥责戚氏门阀的借口。所以,我想得主动出击,为陛下制造机会。”
“公主有什么好计策,我洗耳恭听。”
“这个嘛,”秦嬗眼神挑了挑,李悟先是一愣,而后会意,笑着伸出手来,秦嬗上前,在他手中写下三个字。
“龙虎斗?”
李悟来不及感受秦嬗微凉的指尖,思索这三个字的意思。
“龙虎斗,是柔然进贡给父皇的贡品…”
“等等,”李悟打断她,“柔然进宫的是鸡冠蛇,因此蛇头上有形如冠冕的肉痦,所以柔然献给陛下,祈愿他早为天下共主。这是龙,公主所说的虎,是哪里来的?”
“虎是三皇子提议补进去的。”秦嬗说,“鲁王负责今年使团觐见各项事宜,他觉得只有一只鸡冠蛇太过单调,会提议使团加一只百毒之王的蝎子进去。蛇与蝎,称龙虎斗。鲁王殿下还打造了一只纯金的笼子,以期能得父皇赏鉴。”
“等,等等…”李悟再次道:“鲁王殿下昨日才邀请我去看了各国使节进贡之物,柔然进贡的只有一条蛇,还是银制的笼子,哪来的蝎子和金笼子”
“昨日没有,不代表元旦那天没有。”秦嬗自信地说。
李悟哑然失笑,“公主能未卜先知不成?”
“若我告诉国公,我真能未卜先知,您也不会相信吧。总之,若那笼子不小心打开了,蛇与蝎跑了出来,伤到父皇,龙颜大怒,鲁王殿下作为负责使节进贡主管,该怎么脱罪呢?”
李悟恍然,“公主让我在笼子上动手脚?”
秦嬗道:“国公与鲁王殿下交情不浅,这点事不难办。”
“鲁王是你的三哥啊?”
“但他更是戚贵嫔的儿子。”
秦嬗的话,让李悟想到了搜集的情报中曾经忽略的某一条。
谭姬死的同年,戚贵嫔诞下一个公主,但未序齿就殁了。宫中有人传言,是贵嫔害了谭姬,谭姬回来索命了。
难怪秦嬗要针对鲁王和戚氏,若是为母报仇,那就说的通了。
秦嬗今日说了很多话,她觉得差不多了,道:“我还有事,不能相陪了,方法已经告诉了国公大人,至于办不办,那是你的选择。”
秦嬗翩然离开,李悟还留在原地,冯郐带人赶过来。他没有听到二人对话,但看一来一往的情形,能猜到那宜春公主必定提了什么要求。
“大人真要答应她?”冯郐担忧地问,“那公主可不是善茬。”
当然不是善茬,李悟想,善茬得来容易,硬茬才有趣呢。
“答应吗?”李悟喃喃。
欲要求之,必先予之。
半晌,李悟抬起头,道:“应吧,更何况同仇敌忾呢。”
冯郐不明白李悟说什么,李悟快步往宫门出走,一面走,一面吩咐冯郐,“回去帮我办件事。”
“什么事,大人请讲。”
“把府中后院那群莺莺燕燕都送走。”
话音刚落,冯郐差点摔一跤,什么!他没听错吧!
想那国公府里的小祖宗说话跟圣旨一样,李悟向来要疼爱有加,要金不给银的,现下着了什么魔,居然要都送走?!
犹豫间,李悟已经到了宫门处,他翻身上马,看那不在状况内的冯郐,问:“你怎么了?”
“不是我怎么了。”冯郐满脸紧皱,为难道:“是,是宜春公主给您吃什么迷魂药了。”
“药!?”李悟大彻大悟,策马狂奔而去,爽朗的笑声悠悠传来,“美人赐我蒙汗药,甘之如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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