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小说:殿上欢 作者:故砚殊
    城外灵光寺的钟声夜半准时响起,天宫中悬着一盏半残月,影影绰绰洒下一层凄清惨淡。

    前一场雪还未化尽,殷红的血覆在上头,与满地泥浆混成一团,散发出浓烈的腥臭味……

    本该是万籁俱寂四下入眠之时,偌大的皇宫内却一反常态,灯火通明。

    金碧辉煌的正德大殿里乌泱泱跪了一地的人,不论这些人往日何等尊贵威风,此时都一样的惨白着脸哆嗦着身子。

    空气中弥漫着肃杀的气氛,周遭一群玄甲铁衣的将士把他们围得严严实实,刀尖儿上鲜红的血滴子滚落,“啪嗒”掉在大殿金色的地砖上,绽开一簇血花。

    跪在大殿最前头的一排人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个个面如土色,恨不得能将自个儿缩成一粒尘埃,随风而去,万不要入了上头那人的眼。

    “禀大都督,刘戟诸余部已尽数斩杀,其余的都在这儿了,请您过目。”亲卫统领罗常林声音洪亮,向着大殿之上拱手躬身。

    声音如雷声轰鸣落入下跪的人耳中,前头几个神色惊变的裆下登时热腾腾一片,难以言喻的气味在殿内蔓延开。

    气味混着殿内的血气,一团腌臜,闻静菀跪在一大群人中间,下意识皱了皱小鼻子,巴掌大的脸抹得乌漆抹黑,只一双水盈盈的圆滚杏眸透出晶亮的光,显得格外醒目。

    她抬起头小心翼翼觑了眼上首玄色锦袍的男人。

    站在大殿最前头的是一道玄色颀长身影,俊容清冷,薄唇微挽,哪怕身处如今满目疮痍之景,依旧好似峭壁青松、雪地翠竹,光华苒苒,不胜君子之风。

    然而却没人能忘记半多时辰前,正是这个看起来一派云淡风轻的人带兵直闯皇宫,一刀斩了缢杀宣平帝篡位登基的谋逆乱臣刘戟,这会子刘戟的脑袋还滚在不远处。

    闻静菀慢慢蹙起眉,水润瞳眸中盛满了疑惑,虽不曾见过,但她知道这人便是赫赫有名的大都督赵冕,时任幽州节度使。

    可问题是,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她尚未想明白今夜这一幕缘何与记忆中的不一样,冷不丁便撞上一双幽邃清冷的漆黑凤眸,浑身的毛发仿佛一瞬间炸开,一种被人盯上的寒意从背脊划过。

    殿上赵冕慢条斯理擦拭手指的动作一顿,洁白的绫罗锦帕飘然落地,却好似千钧重落在众人心上,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目光在一个方向多留了片刻。

    “诸位大人都是先帝朝的老人了,如今先帝遭逆贼所害,尚且尸骨未寒,尔等便不念旧恩,投奔新主,当真叫人心寒至极。”

    赵冕薄唇轻启,俯视着跪在最前排的几人,一摇头一叹息,不尽失望之色,仿佛真是替宣平帝鸣不平而来。

    听见他这两句,那几人顿时面色煞白,额头上汗珠串滚串往下淌,眼中尽是惊惶恐惧,他们确实弃了宣平帝归附刘戟,然而满朝上下归附刘戟的可不止他们,只他们都曾为一己私利上书弹劾过赵冕!

    “大都督,饶命啊!本官、不、不!是下臣,下臣有错,下臣知错了,恳请大都督网开一面……”

    “请大都督恕罪!下臣愿戴罪立功,为大都督效犬马之劳!”

    “大都督恕罪!”

    讨饶声在殿中接连响起,赵冕却只静静看着,直到那几人似乎意识到什么,陆续停下来,他才慢吞吞看着面如死灰的几人,语气凉薄;“诸位大人对不起的可不是本王,向本王请罪又有何用?不若还是亲自向先帝请罪为好,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虽是问句,赵冕却没有让人回答的意思,径直接道:“罗常林,既然诸位大人一片认错之心可昭日月,送他们去向先帝请罪吧!”

    罗常林手一挥,两侧身披玄甲的卫兵立时上前将前排的几人拖了出去。

    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中,闻静菀用力闭了闭眼,按下扑通狂跳的心,抬眼偷觑殿上的赵冕,却见那人依旧温文浅笑,不由狠狠打了个寒颤。

    苍天啊,闻静菀终于忍不住瘪嘴,她不过是昨日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一切开始之前,为了挽救小命,好不容易看吕阁老睡着了准备开溜,谁知还没出大帐,竟正撞上赵冕这尊凶神!

    牵一发而动全身原来这么严重吗?可是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她怎么想也不觉得是她重生导致的啊!

    处置完人,殿内又恢复了窒息的安静气氛。

    赵冕缓缓巡视了一圈大殿上的人,漫不经心朝东侧角一指,声音如玉石相击泠然清冽:“那些是什么人?”

    东侧角跪坐的正是闻静菀一行人,从吕阁老到传令兵,个个穿着陈旧的铠甲,脸上虽不似她黑成一团,却也干净不到哪儿去,整个乌糟糟的看起来与陈设华贵的大殿格格不入。

    罗常林一愣,不明白他为何明知故问,还是拱手答道:“回大都督,这些是宣……先帝的亲军,属下在城外发现的,一并带了回来。”先前分明是大都督亲自吩咐他将人押在殿上。

    略一顿,又接道:“不过,都是些老弱病残,属下猜测应当是被裁减的人马,统共不到一千人,大都督不必放在心上,属下这就把人扔出去。”说着,便要挥手招来手下。

    闻静菀眼疾手快一把按住气得吹胡子瞪眼准备站起来与罗常林理论的吕阁老,眼睛都要眨抽筋了,才算勉强安抚住这位悍不畏死的老大人。

    开玩笑,这会儿他们连赵冕什么目的都不清楚就暴露身份,那可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再说比起才死的刘戟,赵冕才更是匹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

    赵冕没让罗常林动,手指轻点了下被围在正中间的闻静菀:“你,抬起头来。”

    听见这句,闻静菀只得慢慢抬起僵硬的脖颈,目光垂向地面,不敢与他对视,心里将诸天神佛求了个遍,这情境她可只能指望菩萨保佑了。

    “先帝亲军就是听你这么一个毛头小子指挥?”赵冕轻嗤,言语间的漫不经心将他对这支“亲军”的不屑展露的淋漓尽致。

    被人当头奚落,闻静菀也只能闭紧了嘴心中愤愤,事实上这大殿上的人都心知肚明,他们哪里是什么先帝亲军,不过是宣平帝不满吕阁老屡屡上书劝谏,又怕杀了他引得天下读书人不忿,这才寻了个由头把一众军队里退下的残兵弱将拨给吕阁老,美其名曰练兵,其实是绊住吕阁老的腿脚,让他远离京城。

    几日前刘戟强闯入京,缢杀宣平帝,吕阁老一得到消息就从宁州大营赶回,而闻静菀也正是在路上被吕阁老捡了回来。

    闻静菀垂下头,闷不吭声。

    见状,赵冕深邃凤眼微微眯起,看向闻静菀的神情也带上了一丝危险的意味,忽然问:“我见过你吗?”

    听见他的自称,闻静菀一怔,来不及思索他为何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便连忙使劲摇头,将否定的意思表达得十分明白。

    她可以保证,他们绝对没见过,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这等凶神她躲还来不及!

    赵冕身侧微蜷的手指几不可见地僵硬了一瞬,面上却纹丝未动,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好似看着闻静菀,又好似谁也没看。

    就在闻静菀心里惴惴打鼓之时,殿门口传来一声通禀。

    “大都督,人已经到了!”

    “带进来!”随着罗常林一声令下,几名亲卫推搡着四五个半大孩子进了殿门,一路推到御阶前。

    满殿肃杀之气让这几个孩子也似乎吓破了胆,畏畏缩缩伏在赵冕脚下,身体不由自主哆嗦。

    一众孩童多是八九岁,只一个看起来才五六岁,瞪大了眼睛不敢说话,抖得好像筛糠。

    赵冕在这几个身上随意扫过,指了个中间的。

    将这群孩童送进来的亲卫立时道:“禀大都督,这个是平成王嫡次子,名闻巍。”

    平成王……赵冕眉梢轻挑,半晌才想起平成王是谁,一个没甚存在感的皇室宗亲。

    闻巍抬起眼看向自己面前俊美无俦的颀长男子,待眼睛撞向那双轮廓极美的丹凤深眸,望见其间万重冰雪般深厚的寒意,顿时感到浑身都冻成一块冰,头顶乍然一个激灵,回身就往殿门口跑,嘴里还高喊道:“母妃救我!救命!”

    在赵冕陡然沉下的目光中,罗常林一手将闻巍砍晕,丢到人堆里。

    一时间,满殿的人心都提了起来,惊惧的神情里掺杂了几分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赵冕的心思,昭然若揭。

    因着闻巍这一遭,余下那几个孩童都害怕得不成样子,赵冕也没了精挑细选的耐性,索性直点了那个最小的。

    “逆贼刘戟戕害先帝,霍乱朝纲,罪不可赦,今幽州节度使领兵勤王,诛杀乱党,匡扶正统。国不可一日无君,然先帝无直系后人,现我等请立成安郡王之幼子闻致远为大昭新帝!加封幽州节度使太尉一职,领天下兵权,辅佐朝政!”

    铿锵有力的一番话,显见是早就准备好的,罗常林照本宣科后,也不去看满殿又惊又怒的阶下囚,径直将闻致远从御阶下提溜到龙椅上。小小的孩子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一点儿声音也不敢发,死死咬着嘴唇,瞪圆的眼睛里盈满了恐惧,缩在宽大的龙椅上,犹如被巨兽一口吞食下的贡品。

    东侧角,闻静菀险些按压不住要跳起来的吕阁老,满殿嗡嗡嗡的窃窃私语中,吕阁老气愤的声音在她耳边不住炸起:“这是篡位!谋反!赵冕自个儿给自个儿颁圣旨简直大逆不道,按律当诛!他打的什么主意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狼子野心!狼子野心啊!”

    听着吕阁老吹胡子瞪眼骂了半天都是些文绉绉的词儿,自己还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闻静菀忍不住想把在云台山下茶楼里那个说书的引荐给他,专教吕阁老如何心平气和地骂人。

    不过看一眼龙椅上那个神色懵懂的小皇帝,闻静菀也不免叹一口气,大昭这真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赵冕他是既要江山又要名声啊。

    她犹自替故国感慨命运,却没料到指派完了新帝,赵冕这个才将走马上任的太尉兼摄政王居然又将注意力放回了她头上。

    “既然没见过,那便将他们一并处置了吧。先帝遭逆贼戕害,尔等护驾不利,论罪当诛九族。念新帝登基,今只诛统领,其余赦免。”玄色的身影站在御阶下,面朝东侧角,神情冷漠,仿佛出口的只是一句平常话而不是诛杀令。

    闻静菀愕然抬头,来不及遮掩的璀璨星眸明晃晃落入赵冕的眼中,令他眼角陡然一动,凤眸一瞬眯起,口中却催促道:“罗常林!”

    罗常林应声出列。

    “不可!”没了闻静菀按压,早就气哼哼的吕阁老腾地站起来,中气十足地大喊道,“赵冕,你放肆!居然敢杀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这一句顿时叫满殿哗然。宣平帝昏庸荒淫,在位二十年娶妃纳美不计其数,但一生只得一子一女,一子柔妃所出,性情驽钝,亦于日前被刘戟所害。一女乃先皇后颜氏嫡出,先皇后死于难产,才出生的公主却因与宣平帝八字相克,还未受封就被逐出京城。

    现在,吕义平居然指着这么一个黑黢黢的小矮子说是公主殿下!

    众人此时惊讶压过了对赵冕的恐惧,争相探出头来想要看清楚些。

    闻静菀忍不住想要扶额,她懂吕阁老一心为国,恨不能学先贤血溅金銮殿以明其志,可她不想死啊!

    在赵冕跟前承认身份,还那样指责于他,这是真活得不耐烦了……

    闻静菀的小脑袋一刻也没迟疑地狠狠摇了起来,试图否认吕阁老的话。

    看见她的动作,赵冕一贯无波无澜的面上终于慢慢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只那笑意不达眼底:“哦,你是不承认这个老东西的话?”

    讽意十足的语气让闻静菀浑身一僵,犹如冷水兜头浇下,她还来不及拉住吕阁老,便见老当益壮热血犹未凉的阁老大人一蹦三尺高,脸涨得通红,指着殿前大权在握的新任摄政王破口大骂:“大盗窃国!赵冕你真以为自己的狼子野心旁人看不出来吗!老夫乃圣上亲封的翰林院大学士,这便是圣上的亲生女儿,先皇后嫡女,大昭的嫡公主!赵贼,你敢下令杀害公主!”

    听着吕阁老情绪激愤的辱骂,赵冕神情无一丝惊变,只看向闻静菀的目光愈发森寒。闻静菀忍不住瑟瑟发抖,这世道活着可真难啊……

    阁老大人,您这回恐怕真可以如愿留名青史了,而她,是惨被牵连的无辜小可怜……

    “吕大人的话,你可有异议?”直到吕阁老说得喘不上气儿了,赵冕这才慢悠悠启唇,对着闻静菀发出死亡质问。

    满殿皆是死一般的沉寂,连呼吸声都几乎听不见了,闻静菀能清晰地感觉到额头的冷汗顺着头上盔甲的边缘从脸颊边滑下,发出轻微的刺痒,一双灵动的眼珠子不安地滚动,迟疑了会儿才试探性地摇了摇脑袋,然后又慌忙点头。

    见她似是极为纠结,赵冕却仍旧按照自己的心思悠然道:“看来是不赞同啊。既然不是先帝的女儿,那也没什么留下的必要,罗常林,把人拉出去砍了!”

    “不!不、不!是,我是!”闻静菀眼见着罗常林小山似的壮硕身材二话不说就要上来将她提溜出去,终于耐不住开了口阻拦,一口又娇又糯的声音将她女儿家的身份表露无疑,匆忙挣脱间,头盔的带子被扯断,“哐啷”砸到金砖地面上,然而此时却无人理会,众人都被她的容貌惊呆了。

    青丝飞扬,没了头盔遮挡,纵是她脸面抹成黑灰也根本掩不住那张占尽风流的娇艳玉颜,清眸流盼,琼鼻樱唇,五官几乎与先皇后颜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却又比先皇后更明艳几分。

    但凡见过先皇后的,这会儿心里都认定了七八分,她就是嫡公主!

    赵冕紧攥的拳稍稍放松了些,只看到众人目光眨也不眨地盯着闻静菀,一贯尔雅的君子玉面仿佛阴沉了几分,吐出口的字也带着冰寒,一字一顿:“原来真是公主殿下。”

    众人猛然回神,这才记起站在御阶正前头的是赵冕,复又垂下头,身子哆嗦几下,默默哀叹起闻静菀的命运。如今撞到赵冕手里,嫡公主又能讨什么好?

    闻静菀也不禁念起命途多舛,不由一股委屈从心底慢慢生起来,灵动的美眸渐渐浮上一层细密水雾,期期艾艾扬起头:“太、太尉,本公主经年未曾回京,一时下山便突闻噩耗,幸赖吕阁老搭救,又蒙太尉入京……入京勤王,匡扶正统。适才、适才心中惶恐不安,才忘了表明身份,还望太尉见谅……如今新帝已立,奈何年幼,正赖太尉辅佐,太尉文德武功彪炳天下,当世无双,能得太尉辅政实乃天佑大昭,本公主代父皇母后多谢太尉了。”

    怯生生软糯糯一席话将小姑娘将衬得楚楚可怜,吹捧起赵冕来仿佛真是这么一回事,而先头那个死命摇头不是她。

    满殿跪伏的大臣宫眷也听着听着直了眼,愣没料到这位流落在外的公主殿下居然这般软骨头,还如此巧舌如簧!

    当然,闻静菀管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赵冕势大,她一落魄公主,宣平帝那点子血脉非但不能保命反而成了悬在头上的大刀。

    现在身份败露,她自然是趁早认怂,抱一抱太尉的大腿保住小命才是正经,至于那所谓的骨气,还是放放吧。留得青山在还能没柴烧?

    赵冕也被这丫头眸中清亮亮的讨好之色迷了一瞬的眼,带着深沉打量的目光在她瘦弱黢黑的面庞上一点点逡巡。闻静菀扬起娇媚笑颜,一双亮如星子的璀璨杏眸眨也不眨地看着他,里头盛满了仰慕和依赖。

    小骗子!

    赵冕再次攥紧了拳,慢慢移开视线,压住胸中翻涌,淡声道:“公主殿下乃先帝嫡亲血脉,既回京,臣理应恭迎,然新帝初立,百废待兴,怠慢殿下,还望殿下海涵。听闻殿下尚未有封号,不若便以寿安为号,如何?”

    他颀长身姿立于阶下,眉目清冷,谈吐温润,萧萧肃肃如清风朗月,浑然一副关切的君子做派。

    好一个道貌岸然的君子!寿安,寿安,他这是怕她死不了呢!闻静菀噘嘴腹诽,一转眼面上摆出受宠若惊的喜笑模样,盈盈一拜:“太尉多礼了,全听太尉的意思,寿安这封号,真是极好的,也只有太尉这样的人中龙凤才想得出来。”

    她卯足了力气拍太尉大人的马屁,唯恐伺候的不周到,惹得太尉手起刀落就结果了她的小命。倒是满殿听闻的一众朝臣们,面上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闻静菀并不在意,大家都是在煌煌威权面前折腰的人,谁比谁高贵呀!

    偏头瞥见对她一脸痛心疾首的吕阁老,闻静菀心里微微生出一丝小小的心虚,不过想到上辈子,这一丝小小的心虚顿时消散,所谓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们实在不必跟天下大势作对,大昭已到了穷途末路之时,傲骨救不了黎民苍生。

    她回过头,对着赵冕展颜一笑,颇有几分讨好的意味,青丝披散,一截莹白如玉的脖颈在那张小黑脸的衬托下越发显得刺目。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细嫩的小脖子上,闻静菀脸上的笑僵了又僵,半晌小心翼翼地道:“太尉,吕阁老年事已高,今日多番波折,还请太尉宣个太医来给阁老瞧瞧?”可别把吕阁老给气坏了。

    赵冕睇她一眼,忽的拂了袖子,朗声唤道:“罗常林!”

    罗常林应声一挥手:“来人呐,送吕大人回府,再请张太医为吕大人诊脉!”

    见太尉大人肯放人,闻静菀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微微松一口气,正待张口要再说什么,太尉大人却好似受够了她,别开眼冷声道:“罗常林,送寿安长公主回宫!”

    一派寂然中,闻静菀闭嘴踏出正德大殿。

    赵冕站在白玉阶下,冷然望着那道纤瘦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极为不悦地抿直了唇线,用力攥紧的手背微微泛起青筋。

    她,果然不记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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