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2红尘尽斩

    时间过的极快, 转眼已然是月中旬了。

    见清发现,陆之衍近来情绪十分躁动,甚至有些控制不住的火气。他似乎想与她说些什么, 却又时时说不出口。

    有时会对她怒吼出声,眼珠透着几丝诡异的猩红, 过后却会像是忘记自己做了什么似的, 但似乎又能意识到自己的失常, 小心翼翼的试探见清的态度。似乎······是担心她害怕他。

    他愈发信任她,与副使们谈话时都没有避开她的意思了。

    她就站在陆之衍的身边,垂首研墨, 宛若一尊玉人一般的。

    几位副使站在下方, 其中带她来的那位青年止不住的看了她好几眼。

    他一方面庆幸她得到岛主的宠爱,一方面心底却是难掩的失落。

    她定然是瞧不起他的, 甚至会厌恶他。

    上次她虽说若要听禅可随意找她,可终究是难以面对,更何况她与岛主的事已然传遍无双岛。

    心中虽知绝无可能, 却总存着几丝妄念。

    渴盼她偶尔的一个眼神,哪怕是匆匆一瞥也是好的。

    白衣折扇男子瞥了青年一眼,便上前主动汇报道:“禀告岛主,此次献祭的女子已然准备完好······”他看了一眼见清, 似乎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陆之衍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继续说。”

    白衣男子继续道:“女子全部都为十五、六岁的未出阁少女,属下派人以草药喂养一月,想必如今她们的血质定当是纯澈的,岛主您一定会满意的。“

    陆之衍轻轻握了握拳, 垂眸看着手中的书页,似乎并未细听,只是冷淡道:“如此便好,半月后准时举行血祭。”

    白衣男子垂头恭敬道:“遵命。”

    其他几人便是说了一些无双岛外发生的大事,见清心中暗惊,无双岛看似与世隔绝,却在各门各派都有探子,连无量寺都逃不过这些爪牙的眼线。

    旁边的蓝衣男子平淡的声音汇报着,最后,他古怪的笑了一下,看了一眼在一旁试图缩小自己存在感的见清,对陆之衍道:“岛主,属下这里有一个有趣的消息,不知岛主愿不愿听。”

    见清心知不好,这蓝衣副使定然是查到了她的身份。

    她垂眸心不在焉的研墨,未曾察觉墨已然溅出来几分,岛主的白衫都染上几丝墨色。

    陆之衍无奈的抓住了她的手,见清正想着该怎么避过去,还是直接暴露自己会武功的事实算了。

    感受到了一双冰冷修长的手轻轻握住自己研墨的手,她顿了顿,迷茫的抬眸看向她。

    陆之衍轻轻勾了勾唇道:“真是个呆木头,想什么心事呢?墨都溅到本岛主身上了。”

    他的语气亲昵极了,下方几个属下都忍不住牙酸。

    青年更是黯淡了眸子,周身都似乎萦绕着几分失落的情绪。

    见清却是习惯了他亲昵的语气,一脸认真的道歉:“小僧错了。”

    陆之衍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知道错就好了。”

    然后他放开她的手,拇指与食指轻轻动了动,似乎还在回味着刚刚的触感。

    小和尚的手真嫩啊,简直不像是和尚的手。

    他心情似乎好了几分,这次注意到蓝衣副使,点头道:“继续说。”

    蓝衣副使:······

    为什么要在他面前秀恩爱???

    他挑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着陆之衍身边状似无辜的小和尚道:“无量寺避尘大师想必岛主是知道的。”

    陆之衍轻轻皱眉看向他。

    蓝衣副使继续道:“避尘大师有一位弟子,乃是他门下最得意的弟子,对外宣称将是下一届的住持。这位弟子自小便修习佛法,被誉为最有佛缘的弟子,且武功高强,而这个弟子却是个女弟子。”

    他看着见清,轻轻划出一道意味不明的弧度:“这个女弟子,叫见清。”

    陆之衍轻轻垂首,眼神带着几丝晦涩不明。他看也未看身边的小和尚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蓝衣副使继续道:“这位女弟子如今在外游历,避尘大师望她能入世,彻底斩断红尘,得悟大道,再回寺中主持无量寺。”

    陆之衍沉默片刻,手指轻轻攥紧了衣袖,轻声对下方几位副使道:“其他人可还有事汇报?”

    众人摇了摇头。

    陆之衍:“那便退下吧。”

    出殿后,青年冷着脸问蓝衣副使道:“你为何多嘴说这些?”

    蓝衣副使笑了笑:“反正我又得不到她,也不太希望其他人得到,这才是最好的结局不是么?况且,岛主可未必不知道这些消息。”

    青年攥紧了手,转身离去。

    白衣折扇男子轻声道:“老二似乎真陷进去了。”

    蓝衣副使懒懒道:“我也挺喜欢这个小和尚,玩起来一定带感。毁了······似乎更有意思。”

    白衣男子摇了摇头道:“老四,你这性子什么时候改改。”

    蓝衣副使抬手掩了掩眸子,轻声道:“改不掉,老五,你不知道,她在船上看着我样子,可真漂亮。“

    “她和那些玩具都不一样。”

    “高高在上的白色的灵魂被染黑了,才更让人觉得有意思。”

    白衣男子笑了笑:“也不知道你这变态谁能收了,别出来祸害人家了。”

    蓝衣副使也笑,平白让人感到几丝阴冷。

    殿内,陆之衍轻声道:“你会武功。”

    见清点了点头。

    陆之衍:“你为什么不反抗?”

    见清平静道:“小僧为何要反抗?”

    陆之衍眸子带着莫名的猩红,似乎状态不太对劲,他身子在轻轻颤抖,霍然站起身逼近见清:“你是不是跟那些正派人士一样,觉得我是个无恶不作的邪魔?”

    他的眸子愈发猩红,声音微微嘶哑:“你是不是讨厌我?是不是专门想来接近我,欺骗我的感情,然后杀了我?”

    见清双手合十,平静道:“阿弥陀佛,施主多虑了。”

    陆之衍恨死了她这副事不关己的淡然的模样。

    他蓦然出手搂住她,将她按在桌上。

    见清心知他可能是犯病了,不能刺激,便也纵然着,并未反抗。

    下一瞬,她便感到了一个冰凉的吻落在唇上。

    随后便是激烈的撕咬,她能感觉到她的唇被他咬破了,口中满是血腥的铁锈味。

    见清平静的眸子带着疑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吻她,她手中蓄力,想要推开他。

    结果她便感到耳边有人轻轻的道:“苏婳,别推开我,求你了。”

    她感到有什么冰凉的液体落在她的颈侧,轻轻滑落进衣衫。

    她缓缓放下手,抬眸看向他的眼睛。

    陆之衍明显已然清醒过来了,眼中是纯然的黑白,他眼中仿佛笼着一层雾气,看起来湿漉漉的,竟显得有几分可怜。

    见清轻声道:“岛主可是清醒了,放开小僧吧。”

    陆之衍轻轻俯身,一个吻落在她的眉心的红痣上。

    他轻声道:“苏婳,我喜欢你。”

    她避开他的眸子,轻声道:“岛主,小僧一心向佛,望继承师傅之志,普度众生。”

    陆之衍轻轻握拳:“那我呢?”

    见清慢慢道:“岛主的情谊,小僧只能辜负了。”

    陆之衍轻轻放开她的手,眼眶酸涩。

    他沙哑着嗓子道:“苏婳,这里是本岛主的地盘,岂是你想走便能走的?本岛主便是不放你走又如何?”

    见清向后退了几步:“小僧自有办法。”

    陆之衍轻声道:“你来岛上究竟有何目的?”

    见清看着他的难掩苍白的脸,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小僧是为劝岛主放过那些无辜女子,日后不再残害无辜而来。”

    她的话实在是过分的直白,丝毫不曾掩饰。

    陆之衍定定的看着她眉眼间一如既往的疏离与平淡,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自以为是多么好笑。

    她分明,从未喜欢过他。连一丝一毫,都没有。

    一直都是他一个人在一厢情愿。

    他轻声道:“可我若是没有那些血,会死的。苏婳,我会死。”

    陆之衍苍白的笑了笑:“我母亲怀我时被人下了毒,这毒却被我吸收了,所以我生来便有怪病,每一年的九月的月底便会发狂,随后便会虚弱垂死,后来我父为我找来偏方,便是用女子的血来续命。不然我早已是一捧黄土。”

    见清了然,她了解的这些日子,自然是明白陆之衍并非什么天生的恶人。或许他因这样的病疯狂过,但见对无双岛众人的态度便也知其本性。

    痛苦的挣扎在死亡的边缘,长年累月,谁又能不疯狂?

    他握紧拳,轻声道:“你若是留在我身边,我便放了她们。”

    见清一直不能明白,何谓情爱。

    陆之衍愿意放弃生命也要将她留在身边,她担不起这般情谊。

    她轻轻的道:“阿弥陀佛,小僧不值得。”

    陆之衍猛的挥袖将桌上的物件全砸了,眼中漫上血红,他嘶哑着嗓子道:“我说值得便值得,你便是这般的厌恶我?”

    “你不是要救她们吗?就拿自己来换啊!你陪我睡一觉,我就放了她们,怎么样?”

    见清轻声道:“岛主又犯病了。”

    陆之衍猩红着眸子道:“苏婳,苏婳你看着我!”

    他靠近她,轻轻的抬起她白皙的手,轻轻的吻着,一个接着一个。

    他的眼中布满猩红,额头青筋暴露,看起来骇人极了。

    他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嘶哑:“就当你可怜可怜我,好不好?苏婳,我把命都给你。”

    见清死死攥紧拳头,觉得陆之衍已经疯了。

    陆之衍疯狂的亲吻着她,一边低声道:“你是不是讨厌我不拿人命当一回事?我道歉好不好?我放了她们,以后再也不害人了,你别不理我。”

    他见她面色冷淡,一言不发,像是一个孩子一般的愈发的害怕。

    他崩溃的放开她,像是精神失常一般的,神经质的道:“我,我该打。”说着他竟扇了自己一巴掌,用力的,半张脸都肿了。

    见清轻轻闭眼,用力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道:“别打了。”

    陆之衍神经质的摇头,害怕道:“不行的,你会讨厌我的,我该打、该打。”

    见清叹息一声道:“小僧有罪。”

    陆之衍眼神混沌,一直喃喃道:“我错了,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她忽的轻轻上前,学着他之前的模样吻住了他的唇。

    陆之衍顿住了,猩红的眸子呆呆的看着她。

    见清轻轻退开,以手尖凝聚内力,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她轻声道:“小僧给你血。”

    陆之衍还是一副愣住的模样,见清点住他的穴,将血喂进他口中。

    见清本是被遗弃在佛门的孤儿,当时冰天雪地的,早就被冻得奄奄一息,还是避尘大师为她找来众多的天材地宝才挽回她的命。

    她被救活以后,避尘大师便发现她的血百毒不侵。

    避尘大师让年幼的她不要随便说出去,以免引来有心人的觊觎。

    之前她就发现了,陆之衍犯病的时候,他咬伤了她的唇,喝了她的一些血,随后便清醒了过来。

    看来她的血对陆之衍有奇效。

    陆之衍如今正是犯病期,一刺激便犯病。

    她一边喂给他血,一边念着清心咒。

    声音缓慢疏淡,带着丝丝温柔。

    陆之衍果然清醒了过来,但当他看清见清在做什么的时候,他惊恐的看着她,眼中甚至带上几丝哀求。

    陆之衍只觉得她的血香甜无比,是他喝过最佳的血液,可他的眼泪却止不住的流出来。

    不要,快点收手,求你了······

    见清有些虚弱的对陆之衍道:“施主且放心,小僧的血对你的作用比之其他女子更有用。”

    她随手拿着一块白色的布包扎了伤口,血色浸透了出来,像是开出艳红的花儿似的。

    “岛主可曾知道百毒不侵的药人?”

    他当然知道,他曾疯狂寻找过药人,因为一位神医曾经说过,药人之血可解百毒。

    他甚至不择手段的培养药人,无一不是失败。

    陆之衍没想过,他的心上人会是药人。

    见清感觉眼前一黑,竟是要栽下去。

    她勉强的为陆之衍解开穴道,轻声道:“岛主若是解毒了,请放过那些少女,日后不要再残害生灵了。佛祖会看着的,小僧不想······不想看到施主罪孽缠身。”

    陆之衍抱住她,眼眶湿润,点头道:“我马上便吩咐下去,我给你找大夫。”

    见清轻轻点头,眼前一黑,便昏迷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无双岛地图结束,马上开启另一个地图嚯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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