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以上官沐颜这么沉稳得体的性子即便是在王后面前不轻不重地说了几句, 若没有鸿夏王的授意, 也不会傻到这个时候挟着七公主凑到跟前来热闹。
这家宴吃得拖沓又沉闷，来来去去就是打着官腔拉家常，但九欢直觉没这么简单，只是懒得参进这些宫斗的戏码，便没怎么注意他们的言语。
鸿夏王把九欢漫不经心心不在焉的样子看在眼里，对王后使了个眼色，王后心领神会，顺着话茬对上官沐颜说：“颜儿今年也该到出阁的岁数了罢，上官统领可有什么人选？”
上官沐颜抿了抿唇，声音悦耳动人不失谦恭，道：“回王后娘娘, 父亲尚未提起。”
鸿夏王道：“你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 青梅竹马，上官统领对孤有救命之恩, 孤也跟你父亲说过，他若是生的女儿，就嫁与吾儿, 若是生的儿子，孤就给他许配一位公主。但这么多年, 上官统领也就只得你一个女儿, 君无戏言，即便孤只有一个儿子，他即便是太子, 那他也得娶你为妃。”
凤祁星洲正想说些什么，被鸿夏王一个眼神制止了，他自小受礼乐熏陶，平日里放浪形骸无所谓，但在这大殿之上还是谨慎守礼进退可度的。
凤祁朗月继续说：“孤原本计划与紫极联姻后就将你们二人的婚事提上议程，孤与你父亲商议过，你若是当太子侧妃，以后待洲儿即位，你也定是要册封为贵妃的，位同副后，也不算孤亏待了上官家。”
上官沐颜从头到尾听得神色未变，淡定得不像未出阁的少女，却像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颇有大家闺秀之风，这么打开天窗地谈论自己的婚事也并不羞怯，只是恭谨地行了个拜礼，说：“臣女代家父谢主隆恩，国主万寿万福。”
鸿夏王欣慰地点了点头，说：“如今情况有变，若太子妃迟迟难决虚位悬空，让你先嫁作洲儿的侧妃，你可愿意？”
坐下几人除了九欢之外，听得这句话都齐齐抬起了头，神色心思各异，虽然心下震惊，却还依然没人敢开口，只待鸿夏王将未说完的话继续下去。
“由于主位悬空，太子又是首次大婚，虽然是侧妃之位，也会按照太子正妃的礼数备齐，这样也不算是委屈了你罢。”鸿夏王这才算是说完所有的话，落了个句点。
凤祁星洲早已经等不及了，极力压抑着自己语气里的急切，道：“父王，儿臣以为不妥。若正妃未立，先立侧妃，这一于未来太子正妃不公，二于东宫内务料理不紊，三于先王祖训有违。望父王三思！”
这话说得极重又直击要害，鸿夏王早就知道他这儿子不好对付，又拿他没办法，这样的局面也是意料之中。
只听凤祁星洲缓和了语气，放柔了声音继续说：“父王，儿臣也没说不娶上官小姐，只是这主次有序，乱则难理，您老人家也不想看到儿臣到时候家务事一堆乱麻，无心思料理国事吧？”
接着好似还担心这软硬兼施力度不够，又补了一句：“儿臣在此立誓，倘若父王母后在儿臣立妃一事上由我自己做主，那么接下来一直到儿臣登基之日，儿臣都不会离开鸿夏半步，一定乖乖呆在这学习监国，为父王分忧。”
鸿夏王还没表态，身侧一直未发一语的王后率先说：“星洲这孩子，自小都是重诺守信的，先前也没见他拿监国一事允诺过什么，依臣妾之见，立妃一事要不就让他自己做主罢。”
鸿夏王自然是早已跟王后私下商议好了的，但面上还是假作沉吟了一番，道：“孤再允你三个月，沐颜是姑娘家，别耽误人家。怎么，你还想讨价还价？”
“父王误会儿臣了，儿臣的意思并非立妃后再履行诺言，而是只要父王答应不干涉儿臣立妃一事，从此时起，儿臣都不会离开鸿夏半步，一切听从父王母后安排。”凤祁星洲说完，行了个大礼，又说：“儿臣，谢父王母后成全！”
就知道这小子不会有这么便宜的事儿，父子之间一步步都是计算好了的，鸿夏王甚至开始怀疑凤祁星洲是不是连去紫极识破皇女的私情都是在他计划之内。
“哎，孤老啦！管不动你了，散了吧，孤要休息了。”鸿夏王扬了扬袖子，在内侍和王后的搀扶下起身，步下王座走了。
凤祁星洲狡黠地朝九欢看过去，眨了眨眼。
除了凤祁星洲的眼神，九欢还感受到了另一抹目光，她顺着看过去，与上官沐颜对上了眼，上官沐颜对她笑了笑行了个礼，面容和煦，感觉有什么话想说。
上官沐颜走上前来，笑意盈盈眉眼弯弯，她的五官柔和，不像九欢带着鲜明棱角的攻击性，嗓音也如其人一般与世无争：“九姑娘，久仰大名，沐颜有礼了。可否借一步说话？”
九欢拍开凤祁星洲伸过来的手，咧嘴一笑，说：“我们去外面走走？”
上官沐颜看在眼里，却没多看凤祁星洲一眼，掩面笑出了声，牵过九欢的手往殿外走去，一旁被丢下的凤祁兄妹大眼瞪小眼只好凑个伴儿也一起走了。
上官沐颜边走边道：“九姑娘，沐颜见你应是个爽快的，就不拐弯抹角了。沐颜自小与太子殿下一同长大，又有婚约在身，正妃之位是不敢肖想的，而且殿下如今也爱慕于你，沐颜不求其他，只求一个侧妃之位侍奉在殿下和太子妃左右，沐颜必定安分守己绝不逾矩。”
她嗓音还是那副柔柔弱弱的，但语气里也带了一丝坚定，可见这话并不是突发奇想的冲动之举，而是早已下了决心的淡然自若。
九欢在假山前停下了脚步，扭过头正眼看向她，九欢的眼睛有种清冷的高级感，正视着人的时候又油然而生一种凛冽如寒冬的气势，还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意味，那张凉薄的柳叶唇一张一合，话语就像能削人皮肉的刀。
她说：“我对你的太子殿下没兴趣。”
上官沐颜不惊也不喜，只是淡淡笑了笑，长袖抬起略掩唇齿，道：“沐颜跟九姑娘说的不是现在，也许是以后，未来还未来，谁又能知道呢？只是在我们鸿夏民间有句传闻，太子殿下是千岁之子，是故一切他希望得到的，上天都会让他得到。”
她的神色不变，眼神却从方才柔弱温吞的垂眸变成略显强势地直视着九欢，说这话的时候她并不像在开玩笑，反而像是比任何一句都要认真。
接着，上官沐颜抬手挽过九欢的手臂，从后面看二人就像深交多年的姐妹一般亲密，九欢没抽出手来，只是顺着她的牵引继续往前走。
“九姑娘很在意一位跟你们一同入王城的公子吧？”
九欢知道凤祁星洲肯定在不远处看着她们，所以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动，反而反应过来，刚才上官沐颜那番也许只是说给后面的随侍听的，在他们大概知道了她们聊的内容并去回禀的时候，她再说正事。
上官沐颜步伐暗下加快，把身后随侍隔断了一些距离，趁着拐了个弯的机会，用只有九欢能听到的声音道：“那位公子，现在不一定还在东宫了呢……”
见九欢没有答话只是看着她，上官沐颜知道她已经明白自己的用意，于是接着说：“我方才也说了，我与太子殿下自小一同长大，他的脾性我再了解不过，他只要是心里有事，在谋划些什么，就会特别在意自己行为举止，生怕别人看出来他有事。”
上官沐颜说到这话的时候，竟有些像是在说起自己从小带大的弟弟一般，语气中带着慈爱和微不可闻的宠溺：“他即便是喜欢你，也不至于像监管一个犯人那样，特别在意你的一举一动，虽然他掩藏的很好，但他细思一件事时手指会不经意地点下巴。”
九欢回忆了一下，凤祁星洲确实有用食指敲击下巴的习惯，她虽然是猎手，但以她的功力不需要做潜入或是间谍类的事情，每次出猎告的风格都是干脆利落毫不拖沓，杀完人就走，所以对这的细节观察并不敏锐。
见九欢轻点头，上官沐颜又道：“这代表他有事情隐瞒你，但他也在想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
她抬袖扑哧一笑：“他自小就特别不擅长撒谎，千岁之子是不需要撒谎的。但小时候调皮，胆子还没练到今天这么肥，偶尔也是会撒点小谎。他撒了谎又怕被发现又心虚的模样，跟他现在真是一模一样。”
上官沐颜轻叹一声：“我也是许久未曾见到了呢。”
九欢问：“你是怎么猜到他瞒我的事情就是放走了那位公子？”
“这也是七公主提醒了我，她送了这么多日拜帖，时公子是个重礼数的，即便是闭关也会命人通传一声，但却像是石沉大海一般。许是七公主这番话是对你们修炼之人的辟谷闭关理解有误，但我想，能让太子殿下想方设法瞒着你做的事情，也就只有跟时公子有关的事情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