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句话是对九欢说的, 几个人见九欢默认, 赶紧千恩万谢抢着扛起晕倒的小哥就往外冲,留下姚立轩被钉在原地无法动弹,他们自然也没胆子去拔那血淋淋的断剑,头也不回都溜了一空。
时修见人都散了,看着地上低着头不发一语的姚立轩,叹了口气,轻言解释道:“那火不是我放的。”
姚立轩疼得满头大汗,却也不喊一声疼,抬起头却不看向时修,只是挺着脖子道:“我小的时候进圣山看望过一次大哥,那时候我见到的圣尊并没有头发, 我当时就问过大哥, 为什么大哥还留着头发,是不是没有被圣域认可。”
大哥给他解释, 圣域并不是少林也不是佛家中人,只是他们修行的功法如果达到一定的境界就会变成圣尊那样,他和很多信徒的修行都还没到, 所以他还需要强加修炼。
他还记得当时大哥说到圣尊的时候,眼神都是闪着光的, 就像是在说一个遥不可及的大人物, 是他心目中的白月光,他告诉弟弟,他是因为仰慕圣尊才下了决心来圣域修行, 像这样偶尔能遇见他,就能激起他心中的斗志。
之前姚立轩听到那些传闻还不相信,他不信大哥所景仰信奉的是这样一个经不起诱惑还与邪魔外道站在一起的人,肯定其中有些什么缘由,被人恶意揣测造谣。
他也去问过老师,老师只是告诉他外面的谣言不要轻信,事情不一定就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还告诫他有些事情不要知道得太多,把心思放在学业上云云。
原本他也不想纠结,但是得知眼前一头黑发束冠之人竟然就是他当年在圣域见到的浑身光华万丈如天上神佛一般的圣尊,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所有猜想都是对的。
那个本应该不受世俗纷扰、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竟然牵着一个女子,那女子穿着就不似一般的,腰间别着一把血红刀鞘,细看那上头似乎萦绕着绯红色血雾,充斥着凌天的煞气,应是那传闻削骨若泥的焚天,拥有这把号称鬼见愁的大杀器的人,不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隼隐妖女还能是谁。
他看向这女子那深情款款的眼神,在姚立轩眼里看来就像是在亵渎大哥的毕生信仰!
他的大哥因为这个人冤死,而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大哥眼里心里那样的存在,若不是因为他,大哥就不会死!
所以不管这火是不是时修烧的,他都不允许他继续在这世上逍遥快活下去!
听完姚立轩说的来龙去脉以后,九欢竟然对他所说的产生了一些同理心,也难怪后来时修多次被罚思悔崖,可见自己臭名昭著的威力有多大,先前竟然如此不自知。
她挠头蹙眉,露出很不好意思的表情,正想说这事儿吧其实怪不了时修,都是她总是跑去招惹人家才惹出来这些事,不料时修提前开口:“你大哥叫什么名字?”
姚立轩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回道:“姚立明。”
时修点了点头,说:“我记着了,以后如果还能回到圣域,我会给他立碑留名。”
“哼……”姚立轩不屑地说:“不用你假慈悲来安慰我。”
时修一如既往地不恼,语气淡然平静,让人听起来有种奇异的安宁:“也不只是为他,我本来就有这个打算,只是他们每个人的名字我知道的不多,只能留个空碑。但也希望他们魂魄安宁,有个安身之处。”
九欢听不下去,蹲在姚立轩面前,冷冷道:“我只说一遍,一火不是他放的,二你大哥仰慕归仰慕,凭什么要人按照他期望的那样活着?三你又怎么知道你大哥不喜欢这样的圣尊?”
想了想,她又补了一句:“像我这样的魔头,手上再沾染多少人命也无甚差别,倘若圣域天火真是我或他所为,我大可认下,把你们这些想报仇的,来一个杀一个,没必要跟你在这废话。但是嘛……我现在不杀你们。”
九欢看了时修一眼,唇角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名声在外,有好有坏。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姚立轩一时语塞,竟觉得甚是有理无从反驳,时修见他浑身的力气一卸,整个人虚脱地差不多趴在了地上。
时修从床上下来,运气把剑拔出后又为他止了血,突然眼前一黑,脚下差点没站稳,九欢眼明手快地扶了一把,让他坐在椅子上,又递了一杯茶。
看他顺了一口气,九欢有些难以置信也带着点怒意地问:“你明知道有诈,怎么还继续洗脉,等这事儿过了,找个安全的地方不好吗?”
时修摆摆手,又拍了拍她因为太紧张而紧握的手,说:“无事。”
又补了一句,还挤了一个看上去很勉强的笑容:“不必忧心。”
九欢白他一眼,看着在地上还没回过神来的姚立轩,灵光一闪,说:“你会朔华古语吗?”
姚立轩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是诚实回答:“字还不太认得,但简单的发音能说。”
九欢心头一喜,又道:“你看,今天是你有歹意在前,而且我们也确实是无辜的,你这伤是自找的。你也看到了,他愿意不顾洗脉过程中运功来救你,你是不是应该有所回报呢?”
姚立轩觉得自己好像要被讹,而且这逻辑也有点问题,正想反驳,九欢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说:“而且今晚这事儿不小了吧,肯定得传到你师尊耳朵里,你师尊可是很尊敬这位圣尊大人的,说不定会气得把你们赶出师门什么之类的……”
九欢说出“赶出师门”四个字,姚立轩明显浑身一颤,顷刻间汗如雨下,她心下大笑,表面却还是憋着一脸肃容。
“如果你配合我们呢,你师尊那我们自然有一套说辞,也不要你做什么,就是跟着我们走一趟,当个翻译就成,安全吧也不必担忧,跟着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只要我不杀你就没人能杀得了你。”
最后那句听上去像是在给他安全感,但姚立轩怎么听着这么别扭,感觉自己是砧板上的鱼肉,生死不由己,但是她说得对,自己确实不存在什么其他选择,只能应下。
接下来几日,因为有九欢守着,时修洗脉也不再有人敢来打扰,姚立轩则变成了个贴身跑腿,端茶递水送饭斟酒每日忙得脚不沾地。
陶景翰把通髓经译本亲自送来那日,他们也该离开商博城去找那最后一味药材蝰檀了。
九欢找陶景翰借人,他原本还想拒绝,又不能过于强硬,只好说那还得看他自己的意愿,结果这个平日恨不得躲在书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徒弟,不但满口答应,还直接干起活来把马匹包袱都收拾好牵了过来。
陶景翰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当着时修的面又不好问个清楚,只好嘱咐了几句,虽然说的是让姚立轩照顾好自己,不要太叨扰圣尊大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跟着出去闯荡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但其实谁都听得出来是让他小心一点不要弄丢了自己的脑袋。
姚立轩表面上恨不得跟着他们去天涯海角,实则心里苦的不行,明明说好只是去做个翻译,为什么连找蝰檀也要他一起去?
他还没活够呢!
奸商啊,九欢只当个杀手浪费了,她这讨价还价货不对板的样子,不去做生意可惜了。
不多日三人便来到了平野山脚下,必须要迈过这山才能找到平野村,但是九欢不打算去村里,一是他们也没有这么多钱,二是时修也不愿意打扰这小山村的宁静。
九欢的计划是,不管那大蛇的传闻是真是假,总之拿完就走,实在不行杀个畜生对她来说也并非难事。
本以为这平野山也就是个半大不小的小山坡,没想到进去之后竟然这么宽阔,转了这么多时,九欢发现有些不对,双指画咒稍稍一点,便破了这个障眼法。
身边的景色迅速褪去,原本阳光还从树叶间的缝隙里打进来,霎那间竟然变成了一片阴恻恻的枯枝败叶,那土地也从青嫩的草地变成了有些泥泞的黑土,似乎还有什么在里面挪动,这场景四面八方都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三人背靠背慢慢才适应了这昏暗的光线。
姚立轩是个要强的人,手掌多亏了时修的治疗,已经大好了,就那样的情况,他也能不吭不哼,现在即便是心里已经被吓得三魂失了七魄,却还是一副警惕镇静的模样,看起来跟时修和九欢站在一起竟然没有什么不和谐感。
他咬着牙,仔细看着周围的异动,突然那黑土里冒出一个像是人却又小很多的脑袋,那东西蹿出来朝他袭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他还没看清到底是什么,刚准备要大叫,就被喷了一脸的液体。
他舌尖一苦,赶紧扶着旁边的枯树把嘴里的都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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