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她浑身巨震, 那簌簌落下的泪竟是大惊后止住了, 那怀里的雾气渐渐薄弱了起来,却依然像个孩子那样,虽然看不清,但可以想象他似乎在撒娇扭动,轻声叫着:“娘,娘……”
似乎要把这一生没有唤过的娘和没有撒够的娇都尽数找回来。
丹青撕心裂肺地低低吼了句:“我的孩子啊!去吧,去找一个好人家,来世一定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这也是天底下所有父母的心愿,孩子不管天赋如何前途如何,最重要的就是健康平安。
那胎灵已经有了意识,趁着四散的最后一瞬, 好似拂过丹青的面容为她拭去泪水般, 轻轻说道:“能生在娘亲的肚子里,我觉得很幸福。”
一阵清风剧烈扫过, 金光收回,在场的人眼睛似乎都被这光刺盲了一霎,这一片山野竟是慢慢响起了鸟鸣之声, 柔和的阳光透过枯枝残叶照了进来。
丹青以袖拭面,神情一改悲痛, 嘴角竟是勾起一抹笑容, 心魔已除,又有圣尊颂法的加持,她这化蛟已经是避无可避。
这阳光和鸟鸣也才只没过一会, 整座平野山就开始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那云层轰隆隆的从四面八方很快聚集了过来。
平野村的村民早就发觉有异,但平常若有什么人闯入都会被这片死婴坟给解决掉,他们也只是例行上来看一看情况,却没想到看到的竟然是这样的一幅场景。
他们刚想喝止,却被一阵狂风乱作差点把几个巡逻的人掀翻了起来,赶紧抱住身边的树,才不至于整个人被吹飞了起来,话到嘴边别提说出来了,连张嘴都困难。
九欢他们就站在丹青旁边,九欢甩了甩手把姚立轩绑在了枯枝上,连碰都不想碰到他,自然没办法抓着他了,姚立轩有苦难言,看着时修似乎也并没有要救他的意思,只能默默忍下,被绑着虽然难受但也总比被吹跑了强。
丹青要化蛟渡劫迎天雷,自然不能以人身来受,伴随着这阵令人几乎睁不开眼的狂风,她化回了原形,那是一条通体翠绿的大蛇,身长约莫十余丈,周遭的枯枝一下子被她硕大的身躯压得喀喀作响。
那天雷眼看就要劈下来,时修担心余威波及,往那平野村人的方向画了个金光咒,又在他们三人这撑起了个金光罩。
在他完成这些动作之后,一道威力巨大的天雷炸了开来,那雷粗若千年老树,歪歪曲曲似有数十道天雷汇聚在一起同时劈下,丹青本身已经汇集了全力迎接,却也是被劈得外焦里嫩,黑成一团炭,感觉敲一下就要四散碎了。
九欢乍舌道:“这威力也太大了吧,怎么可能受得住啊!”
时修说:“化蛟不易,大多数都在渡劫时过不了这关,但毕竟是成龙的必经之路,就算死也要试一试。”
丹青也是因为一直对人间还有留恋,能化蛟倒是好,但失败的概率是更大的,所以才一直不愿意化蛟,现在没有了羁绊牵挂,自然是可以全力一试。
那第二道天雷劈下时,九欢都已经不忍心看了,也不知道丹青是生是死,只见那大蛇盘着硕大的身躯被劈得僵在原地,那天雷一概没有劈歪统统被收进大蛇的体内,而天穹之上还在轰隆隆地滚滚作响,蛇身之内的雷电还在那里嗞啦作响逡巡一圈又一圈,仿若鞭尸。
得亏这天雷只有两道,劈完那云层就散开了,瞬间就又恢复那一片天朗气清,甚至还下起了太阳雨,天边一道明晃晃的巨大彩虹茕茕独立。
这一片山都已经被劈坏了,树木无一幸免,尽数夷为平地,若没有时修的金光罩加护,在场的众人功力不够的恐怕都被余威震得碎成肉饼了,那些平野村人还在惊疑不定中,看向时修这边的神色更是惊惧又感激。
九欢没看明白,问道:“这就完了?到底是成了没成啊?”
话音未落,时修微微一笑,那空中传来一声怪异的鸣啸之声,众人望向那团蛇形的黑炭,只见那外壳逐渐脱落,露出内里,青光大盛耀眼夺目,令人无法直视。
众人抬手遮目,又是惊惧又是好奇。
那鸣啸之声正是近龙的蛟发出的,巨大的青蛟破空而出,修长优美的身姿直冲云霄,好像比起之前又长了几丈,远远看去就像一幅龙啸九天图。
“龙啊!是龙!!!这世上真的有龙?!”
“真龙现身了!我们平野村要发大财了!”
“真龙庇佑啊!神龙降世啊!奇景,真是奇迹啊!”
那帮平野村人跪了一地,却不知道他们正在跪拜的是那个被他们折辱了多年的丹青,当真是可笑之极,看得人唏嘘不已。
九欢本想把他们教训一顿,她最看不惯这样欺负女子的,时修却阻止了她,他说,这是丹青自己的因果,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如果没有他们的所作所为,丹青也无法化蛟,世间的事情就是如此,自有其道理。
九欢嗤了一声,她本身就对时修的这套理论质疑颇多,照他这么说,路见不平也不需要拔刀相助了,反正这都是他们的恩怨因果,若是插了手还可能扰了人的机缘。
他们二人在这一点上的分歧也不是一日两日,以前在深云间分辨不出个是非对错,现在自然也不能,但如今丹青已经化了蛟,她要寻仇报复大可自行解决,也不需要他们多管闲事,所以九欢也懒得辩,蝰檀也拿到了,把姚立轩从那树上解下便打算离开。
忽然一阵大风卷来,九欢手握焚天刀鞘一副迎战姿态,却听得丹青的声音和善地从上方传来:“圣尊,大恩难以为报,丹青此后愿为随您左右,供您驱使。”
时修只说:“别叫圣尊了。”
丹青又改口道:“恩公,主子,大王……”
时修忙止住她不知道还要说出什么样的称呼:“公子便好。”
丹青顶着一张青蛟的脸微微一皱,道:“不好不好,这我叫不出口,太不庄重了,那要不叫尊上吧。”
九欢说:“好,就叫尊上了,正好,我们要去隼隐,路途遥远,你且送我们去。”
一般时修都是听九欢的,既然她说行那就行了,时修也没有什么意见,丹青眼观鼻鼻观心,心下意会,硕长的身形匍匐及地,那巨大的蛟首显得更为骇人,姚立轩虽然看了全程,也还是不禁浑身一抖,冷汗湿了一背。
丹青道:“尊上、尊夫人,请。不过,还烦请指路。”
时修微微一笑,细看耳根子还有些微红,对这个称呼竟也没有反驳,在丹青和姚立轩挤眉弄眼的怪异气氛中骑了上去,九欢又把云缨牵来,另一只手笑呵呵地把姚立轩拎了上去。
她拍了拍丹青的蛟鳞,对时修说:“不错不错,你新收的坐骑很识相嘛!”
时修无奈一笑,正想让九欢别闹了注意扶稳,丹青就冲天而上了,他下意识扶住了九欢的腰,但九欢是什么人,地动山崩都能镇定自若,只是时修常常关心则乱,把她当作不太会照顾自己的小姑娘罢了。
九欢自然是调皮,因为时修才刚废了无上相法,恢复的药材也还没吃,二人已经相敬如宾多日,好不容易有这种顺理成章的肢体接触,理所应当顺水推舟就倒进了时修怀里。
姚立轩像一片飓风中的浮萍,双手紧紧抓住一片蛟鳞,看到这景象,感觉像吃了一整个柠檬一样牙酸,转头又看到白马悠然自若地在蛟背上小踏步,不由得怀疑人生,心想自己学的那些知识为什么竟然让自己变成了毫无力量之人,连一畜牲都不如。
云缨瞥了他一眼,似乎看穿了他的内心想法,鼻息喷了两声,像是在说,我跟你不同的好吗,有灵气的纯种汗血宝马品阶也是很高的哼!
有了青蛟的助力,不消一个时辰就到了隼隐磐阳坡。
隼隐不属任何一国,自成一派,位处三国之间的陡峭峡谷,因环境恶劣、四面戈壁,地裂干涸难以耕种,还有蛇蝎毒虫肆虐,故变成一个无人愿意管辖的中立地带。
那些被遗弃的孩子一般都是三国几个边城来的,越靠近王城越是富庶之地还能有收容院,但这些贫乏边境就别肖想了,大部分都是穷苦人家实在是养不起,送到这里说不定还能活下来,某种程度也让他们心里有了个寄托和安慰,减轻罪恶愧疚感。
黄沙遍地,枯木荒草迎着风沙,这磐阳坡便是进入隼隐的唯一入口,那隼隐就坐落在大峡谷正中,像是围着那一小片绿洲而起的一座小城。
这也正是隼隐易守难攻之处,那峡谷之上无人能至,即便架起云梯上了去,那高耸入云的地方根本无法看清底下的楼阁,更别提往下射箭,已经超出射程范围,也许只有鸿夏的机巧弩箭能达到,但要把那些重型机巧搬上这峡谷自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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