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层他转身准备出门去, 却被九欢拦住了, 她自然能够理解慕晴的话,他们从前也不是没试过,有一年慕非白为了救几个重病的孩子,很快把所有药材都用光了,于是那年冬天他们的积分不够换粮食和厚衣裳,导致死了更多人,为了这种事情不再发生,慕非白决定以后在救人之前先看身体底子如何、病情轻重如何再看是否要救回来。
有时候承认自己能力有限是一件非常痛苦和困难的事情,九欢虽然很少管这些事,但她能看出来慕非白做出这个决定时有多无可奈何。
这一次她好像又从姚立轩身上看到过去那个轻狂意气的少年,一心想着靠一己之力改变这个人世间的冷暖残酷, 所以她依然跟以前一样, 拉着姚立轩的手腕,径直出门走到草木轩。
九欢把自己的令牌拍到桌上, 对姚立轩眨了眨眼,笑道:“说,需要哪些药材, 我这里的积分随便扣。”
靠清空九欢的积分换回的药材总算是缓解了这个危机,但慕晴依旧没有给姚立轩好脸色看, 而姚立轩也许是因为有愧于心, 一直跟着慕晴忙前忙后,而他有名师指导又有各种医经可读,许多疑难杂症经过他的指点可达药到病除的效果, 大大减少了下九天的病患人数,也算是戴罪立功,慕晴才勉强愿意跟他在一张饭桌上吃饭。
九银也是其中一个被治好的孩子,她原本在招弟村养尸蠹就沾染了一身的阴气,整个人阳气很虚弱,很容易被风邪入侵,若不是九欢亲自点名要带回来,她很有可能也保不住这条命。
之前她的身体一直时好时坏,这次姚立轩看清了病因,除了给她开了提气补阳的方子,还给她手书了一份心经和一套强身健体拳,每日晨昏修炼,长此以往大有裨益。
而九银又是个相当要强又倔得像头牛一样的孩子,原本就觉得自己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听了姚立轩的话,每日必练一天也不落下,把自己关了起来誓要练出一点名堂再去见九欢。
九欢闲着没事就赖在时修这,虽然人是碰不得,但看看总行了吧,她以前也没少干这事儿,还给他找了一张琴,虽然没有深云间那张好,但也还算凑合,九欢练功或出猎告回来,就着夕阳饮酒听曲,日子过得竟有些许安宁。
只是期间难免有些时修不愿再提起的小插曲,比如有天九欢说了句话本里听来的唱词,什么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时修觉得自己在隼隐这么长时间确实都是靠九欢养的家,不但要养这么一大帮子人,现在还加上了个他。
之前没有反应过来,也是因为从来以圣尊之尊,自出生至今都被伺候惯了,餐食、浴盆通通在他的认知里到了时辰就会热腾腾地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这也都是九欢吩咐过的,所以他并不知情,直到听到这话,他才下意识去关注。
这日,趁九欢不在,他叫住来送药的姚立轩,问道:“膳房何在?”
姚立轩问:“您是饿了吗?我去叫人热点馒头。”
时修下了床,正色道:“我想去帮忙。”
姚立轩恍然大悟,一下子就理解了时修的意思,因为他一开始也是觉得自己每天在这里一个大男人好手好脚的若啥也不干,面子上实在过不去,才给自己找了这么些差事,所以时修一提出要帮忙,他就二话不说把他往下九天的后厨带。
临近午饭,后厨烟火气熏天,门口还养着一窝鸡,因为隼隐土地贫瘠,种地什么的不必肖想,所以主要以面食为主,平日里这些鸡能下些鸡蛋也可以补补孩子们的营养。
他看见慕晴也在那忙活着,走过去问道:“今天我们来帮忙,有什么活儿尽管吩咐!”
慕晴看了他一眼,又埋头搓面:“你……们?谁?不是就你一个人吗!”
姚立轩奇怪地回头,时修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弄丢了,他只好又往回走,走到鸡窝边上才找到他,只见时修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窝鸡看,那神情略有些古怪,似乎……像是恐惧。
他走过去轻唤了一声:“时公子……”
时修肉眼可见地浑身抖了抖,又像被雷劈了似的转过身去,极力保持着声音的平静,问道:“此处为何有鸡?”
“时公子怕鸡啊?噗哈哈……”姚立轩还是第一次看到时修的窘态,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可是圣尊之躯,虽然不食荤腥,但在姚立轩的理解中应该很难有他害怕的事物,没想到是鸡,一直觉得有些冰冷严肃难以接近的圣尊,突然感觉多了点人情味了。
时修皱了皱眉头,回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是第一次看见鸡,记忆里不知为什么对这个尖嘴模样有些抵触,也不纯粹是恐惧,但到底是什么感觉他自己也说不明白,他站在原地盯着看,也是在回忆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受。
姚立轩帮忙挡着鸡窝,把时修送进后厨,慕晴见到时修只是惊讶了一下,便示范一般把和面、擀面一整套流程做了一边,时修边看边做,这才第一遍就已经做得很成功,甚至在面的筋道上都超越了慕晴做的口感,只是形状上还有些七扭八歪,但也是因为缺乏练习,姚立轩狗腿子地说多做几次指不定能比那酒楼里的厨子好。
这边正热火朝天,不多时慕潇带着几个半大的孩子一人提着一个大鱼篓回来了,那鱼篓沿路还滴着水,里头的活鱼时不时蹦跶两下,带起几片水花,时修换了一套便于干活的伙房装,低头搓面,慕潇一时还没发现是谁,叫唤着:“让一让让一让!”
时修倏忽一抬头看到那几大框鱼,吓得手里的面团都差点扔到慕潇脸上。
慕潇抬眼看到时修也是吓了一大跳,要知道这可是九欢心尖尖上的人,他们面对九欢的时候都是大气不敢喘一声的,毕竟有童年阴影,要是让九欢知道他们让时修在厨房里搓面团,这哪还能行了!慕潇感觉自己身上的皮已经开始有些隐隐发疼。
“谁让他来这里的?!”当着众小弟的面,他还是要展现出大哥的架势,对着后面吼了一句。
姚立轩在旁边帮忙捣蒜,想到刚才时修怕鸡的样子跟现在如出一辙,赶紧跑来挡在时修面前,催促慕潇:“快拿走拿走!时公子害怕!”
慕潇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鱼篓拎到角落鱼缸,一篓篓往里倒,那鱼蹦蹦跳跳哗啦一声都掉进缸里,时修感觉头皮有些发麻,发现自己总体来说是对杀生产生较为强烈的抵触心理,所以看到了这些生物就产生了不适感。
从前在圣域,别说鸡鸭鱼,连猫猫狗狗都没有,时修常年在深云间独自修炼,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接触过这些东西,本来想强迫自己去克服,但是看到那鱼的鳞片滑不溜秋,那眼睛浑圆外凸,鱼唇一张一合的模样,实在是令人感到有些恶心,便不愿再看。
很快,时修怕鱼又怕鸡的传闻在下九天便传开了。
九欢回来时已经有些晚了,主要是她馋了,绕道去了趟鸿夏想买几坛醉意欢,结果没想到那凤祁星洲颇有城府,竟然买断了整个鸿夏的贡酒,酒商知道千岁之子太子殿下就好这口,特意停了全国的供货,只给金陵王室独一家上贡,害得九欢不得不从鸿夏边境又特地往金陵跑了一趟,幸好那堰江楼的老板娘还认得她,毕竟是太子殿下常来之地,存着有一些,九欢尽数收了,将他们跟粮食、药材放在一起。
时修原本想着要等九欢回来,但他作息很准时,到了时辰就要就寝,所以还没等到她就睡着了,九欢回来时看到他房中已经熄了烛火,便在外头石凳上开了坛醉意欢。
慕晴听到丹青回来的声响,特意将她拉住,上厨房热了两碗面端来,九欢看了一眼都坨了的面,她本也不爱吃面食,平素只吃肉,慕晴不可能不知道的,她皱了皱眉,嘟囔道:“我不吃,有肉吗?给我切几两牛肉下酒。”
丹青二话不说已经在旁边嗞溜吃了起来,慕晴一脸淡漠地说:“时公子特意交代了,你回来时要给你尝尝,他做的人生第一碗面。”
九欢愣了愣,看了一眼面,又看了一眼慕晴,没动,慕晴催促道:“这都热了第二次了,再热要成糊糊了,快吃,吃完我还等着洗碗。”
“你是说他自己亲手下厨做的?怎么做的?”九欢狐疑道,但还是凑过去闻了闻,味道还不错,又看了一眼快吃完了的丹青,感觉并没有发生什么异样的反应,才动了筷子下了口。
“别看了,她那碗是我做的。”慕晴补充了一句,九欢差点没被呛死,咳了几声瞪了慕晴一眼,但还是继续吃,不过味道不错,反正面食对她来说都一样难吃,坨不坨的也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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