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景翰醉心研究古文字, 也因此对朔华前朝的事情了解甚多, 对北宙历史如数家珍,所以这些壁画才能给他带来这么多联想和推测,但绕回到时修身上,他便又毫无头绪了,毕竟时修能打开迟冥涅槃殿的事情才刚刚发生,谁又会联想到圣域圣尊和隼隐能有这么大的联系。
还不如说墨华纱那伙人是为了夺得他的金珠才千方百计灭了圣域更让人觉得合理可信。
“其实还有一人,或许知道的事情更多,只是太难找了……”陶景翰犹豫不决地开口。
时修问道:“是哪位大学士吗?”
“不,此人对我们来说都是很神秘的存在,但唯独对九欢姑娘不是。”
九欢抬眼看着陶景翰,也说出了她心中一直响着的那个名字:“玄明子。”
陶景翰点了点头:“据闻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在大奥, 老夫之所以提起, 也是看你们跟大奥王的交情尚可,皇室手中掌控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 说不定能有什么别的线索。”
九欢听完,又打定了要去找宇尚弘羲的主意,陶景翰看她一副说干就干的模样, 忙说:“且听老夫一言,此事不宜太过声张, 我与国师都是商博城的大学士, 也算师出同门,如今我又为他治病,不如由我来迂回向他打听, 你们不必出面。”
时修点了点头,心觉这样甚好,又作一揖:“还是老师考虑的周到,时修在此谢过……”
“圣尊大人万万不可如此待我,您是神明之身,老夫能尽这点绵薄之力实在三生有幸!”
九欢听了噗哧一声笑了,将三人的目光一下吸引了过来,她狡黠地剜了时修一眼,单眼一眨调笑他道:“回头让我看看这神明之身有多稀奇呀!”
时修顿时耳根通红,忙不迭朝陶景翰行礼告辞,把九欢从这太泽居拎了出来,免得她又口吐惊人之语,尤其陶景翰对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一顿欲盖弥彰地招呼:“功法未译成之前,二位切忌招惹反噬呀!定要静心忍性,万不可逾矩呀……”害时修这回连锁骨都烫得赤红。
一路快走,回到他们的上津居,时修将门一反锁,把九欢压在门上。
“哇,你想要做什么,那老头刚刚不是说了,要你静心忍……唔唔唔!”
“九欢不是想看看我?”
“两个月!要是那糟老头子这俩个月还不把那破功法给你重译出来,我,我就……”
“就如何?”
“就算你一边吐血一边那啥,我也要把你给就地正法了!”
姚立轩留在陶景翰身边帮忙,九欢也给他安排了一个任务,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让他向陶景翰探听这个图乐筹的虚实,并非不信任陶景翰,只是对方也是大学士,若是设下些心眼儿也许陶景翰这老糊涂容易当局者迷,姚立轩想着出于尊师重道也要为老师辨别恶人,自然是满口应承。
商博的大学士都有各自擅长领域的划分,像图乐筹和鸿夏太傅秦渊这种,都是专攻权谋之术的大学士,大多入朝为官。但陶景翰和他师兄洛之祺则不同,陶景翰专攻医术,便有了医圣之美名,洛之祺门下学生众多,忙于教书育人没有什么专攻,只是据陶景翰所说,洛之祺在古文字翻译方面天赋颇佳却没有半点兴趣,陶景翰自小十分羡慕,有时还会向师兄请教一二。
姚立轩作为陶景翰亲传弟子,医术和翻译比起普通人已是卓绝,他跟着陶景翰每日辰时去给图乐筹把脉望闻、送上亲手煎制的汤药看图乐筹喝下,还会一直在他身边看着他批阅文书待到午时,观察用药后是否有不良反应。
他又刻意暗中观察了几日,还将老师配药的用量、药渣都偷偷收集起来研究了一番,这才把握十足地对九欢说,此人果然已经无药可救,大概活不过今年冬天,也就是只剩不到半年时间,陶景翰亲至也最多能再拖延几月而已,所以他用药极为大胆,都是极凶极烈的药,必须他每日盯着,差之分毫都不可以。
时修听闻只轻轻叹了口气,又握着手中的念珠转了起来,喃喃地诵起了九欢听不懂的经文。
不过这只是题外话,今日姚立轩前来,主要是因为玄明子之事有了进展,图乐筹在大奥浸淫多年,又是宇尚弘羲最信任的国师,许多隐秘不为人知的消息他自然也会有所听闻,玄明子作为隼隐曾经的掌舵人,又是狂战之首,这么一个危险之极的人物的到来定然会被大奥皇家派出高手严密监控。
那也已经过去了有七八年,是图乐筹最后一次听说玄明子的消息,他自称是来寻仇的,但只是经过大奥的城镇,不会在大奥国土之内惹事,他一直北上,然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在世人眼前。
玄明子是在九欢刚懂事时离开的隼隐,也就是说在他消失前的几年间周游北宙大陆,目的是为了寻仇?寻得是隼隐狂战的仇,还是前朝遗脉的仇?
“北上,有说他要去什么地方吗?”
“他说他要去寻世人无法企及的北宙大陆最高的山峰。”
这对从前的九欢来说确实不易寻,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可是有了丹青,青蛟不是凡物,要想上多高的山峰都易如反掌,九欢多年探寻的身世真相都在玄明子身上,时修理解她的迫切之心,但还是放心不下。
“若是玄明子的仇人,那便会视你为仇人,如果当年胜者不是玄明子,那此人的功力绝对在九欢之上,你孤身一人前去,如若不敌,我也不能救你,所以九欢不能去。”时修第一次这么霸道,在此事上完全由不得九欢胡来。
他把丹青招了来,命她不得私自听从九欢的调度,对丹青来说,实际意味上的主人是时修,九欢是尊夫人,所以她的指令也是一样的,但既然尊上有令,她也不得不从,对九欢投了个歉意的眼神,赶紧化作小蛇开溜。
“待我恢复功法,我一定护着你去,可好?”时修将她搂在怀里,额头相抵,嗓音低低柔柔地哄着。
九欢皱了皱鼻子,抬眼看他,长睫扫得时修眼睑发痒,哼唧嘟囔道:“那丹青都被你收了,我还有什么可不好的……”
时修看她那可爱模样,一时胸口溢满暖意,他对这种感觉太熟悉了,转过身吐了一口血,那一唇的殷红使得他这张白得发亮的脸更为明艳,九欢用帕子帮他擦拭嘴角,看着时修日渐消瘦的样子,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失血过多而亡,又是满心的懊悔转作对陶景翰的愤怒。
这一日稀松平常,时修在房中打坐,九欢眯着眼在院子里的石椅上翘着腿躺着,嘴里叼着一根鼠尾草,哼哼唧唧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秦淮河畔的曲调,因为担心时修被酒气冲撞反噬,她连酒也喝得少了,反正在这永凉城也只有洗刀烈,她并不是很喜欢。
真是无聊啊!这无聊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小白那货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公主关起来了,这么多日了不见人影……
这个图乐筹也是从不露面,因为病重正苟延残喘着,大部分时间他都不能见风,躲在自己房内,除了一表尊重偶尔会派府里的管家问候一句,平日里住在这个大宅子里,九欢还真不当是别人家。
这位国师既无长辈也无妻儿,偌大国师府冷冷清清的,似乎也裹着一层主人的病态,宇尚瑶时不时会前来探望,但也待得不会太久,每次她一来,九欢就躲得远远的,倒也不是怕她,现下时修还需要在这大奥待一些时日,这位公主殿下既是宇尚弘羲心尖尖上的胞妹,又是慕非白的情头,从任何角度上讲都是惹不得也打不得的主儿。
上回本还以为二人能把酒言欢交个朋友,怎知这女子心性果然如海底针,一言不合便要刀剑相向,关键功夫不敌还非要与人决斗,实在是九欢难以揣测之人,既如此那还是少结交为妙。
九欢想起宇尚瑶那双圆滚滚眼眸,一股娇俏刁蛮的模样,若是以后与慕非白结为夫妻,那还不得把他给欺负死,小白果然有受虐倾向,估计是自小被打出来的,念及于此她不禁微微扬起嘴角。
正思绪纷乱想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事,忽然被一阵脚步声打断,只听九欢漫不经心地操着一口慵懒的腔调说道:“这回过来最好给我送上功法,不然就别怪我欺负老人……”
“九欢姑娘,译本大成啦!”陶景翰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九欢方才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差点从石椅上滚了下来,像风一样冲到陶景翰面前,那股内力没收住,把他们师徒二人的鬓发都吹得纷乱四散,她一边说着抱歉一边夺过书往屋里跑去。
那译本颇厚重,封面四个笔力苍劲的大字:《易筋禁诀》,落款:陶景翰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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