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欢睡了个天荒地老,不知时辰,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卧榻上,环顾了一圈,发现厢房的布置很陌生,才确定了自己并非在深云间,也许自己是被安置在圣域某个禅房内了吧,她站起身来,只觉得头昏脑胀,有些恍惚。
待她摇摇晃晃地寻到门外的水缸洗了把脸,才想起来先前发生的事情,又觉得头顶怎得有些不习惯,摸了摸脑袋,发现自己的一头长发不知被谁人束起。
她伸手解下发带,这是一条月白锦带,上有银绣莲花暗纹,凑近一嗅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奇香,这圣域除了时修再无他人有这装扮。
又想起昨夜,自己醉得不省人事,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打开|房门走了进来,她细细回忆,印象中确有一抹白衣入目。
时修似是已经将被她弄脏的那套白衣换下,九欢看他整日穿着白衣身上却从来不曾沾染污秽,猜测他定是一个有洁癖的强迫症,这回被自己吐了一身,是不是也算此生难忘的深刻回忆了?
自己也算给了圣尊大人留下了个浓墨重彩的印记了吧!九欢念及于此哈哈大笑,复又把那银白发缎重新系上。
“时修,我走啦!下次再来找你喝酒!”
她摆摆手,走下山门,对着远处云雾中的方向喊去,末了翻身上马,少女一头乌黑长发,上束一抹突兀却鲜明的银白发缎,随风飘扬,轻剑快马、醇酒入喉,好不潇洒快意!
时修端坐山巅,握着书卷的手顿了顿,长睫轻轻一颤,似乎听到了那哒哒远去的马蹄声响,抬头望向什么都没有的前方。
那次之后九欢出入圣域更是畅通,毕竟连圣尊大人都曾说过要“好好安置”,那便是圣尊的道友;既是圣尊的道友,那便定然是圣域的贵客,不过即便如此,信徒们依然对这个怪异的女子唯恐避之而不及,她的一言一行在这清修之地实在是太放肆了!
虽然平心而论,那位女子长得的确很是好看,但信徒们多年不曾下山,一直潜心修行,也并不知道这女子在山下算是如何绝色,不过她既然能被从不与人多言的圣尊大人所赏识和包容,定是有其过人之处的。
但师兄们的训诫总是没错的,山下的女人都是母老虎,越是美艳不可方物,就越是会骗人,听说还会将男人吃干抹净,使人精尽人亡!虽然不懂具体是个怎么吃法,但弟子们都听从师兄的教诲,纷纷对她敬而远之。
九欢也没有兴趣调戏他们,只大摇大摆地把酒往时修的住处搬。
“梨花仙人种梨树,梨花树下醉意欢;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时修从屋内走出来就看到一个黑影蹲在他门口的那颗千年古树下挖土,嘴里哼哼唧唧唱着不知似曲似诗,旁边放着几坛子酒,似是要把这些酒都埋在这树下,真是越发肆无忌惮了。
他忍住了嘴角的抽搐,道:“那不是梨树。”
九欢转过头来看他一眼,嘻嘻一笑,继续埋酒,问:“那是什么树?”
“银芽。”时修的嗓音沉稳清雅,在石台上盘膝而坐,也不对她多加训斥。
九欢继续蹲着把埋好的土层打实,四周本长满了青葱绿草,仅有一处秃了一块,看着煞为突兀,她却满心欢喜,松了口气,看着独坐一旁的时修,道:“你今天没看书啊,又要打坐了吗?”
她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往地上踩了踩,把刚掩埋好的泥土跺平,又伸了个懒腰,把故意留着没埋的一坛醉意欢打开。
时修的棋盘不知道何时已经变成九欢的酒桌,他闻到这股熟悉的味道被熏得有些麻木,一双凤眸懒懒抬起,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九欢嘿嘿笑着捧着酒坐在时修对面,灌下一口,黛眉轻斜,侧着脸瞧着时修道:“我还以为你不会问我呢!你猜猜?”
时修轻叹一声,摇头道:“不知。”
“你不是想不起来我的身世嘛,那我经常来给你看看说不定你就能想起来了呢?”
“……”这么一说竟然好像还有点道理,时修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其实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九欢故意将话说一半,时修却也不做反应,没理她,翻起了手边的经书。
静默一阵,见时修竟然不接话,九欢又去逗他:“你不是想知道我想干什么吗?你问呀,你怎么不问了?”
“不想知道。”时修翻了一页经书,眼睛都没抬,答道。
九欢像是完全没听到这两字,道:“好吧,既然你问了,那我便告诉你,因为你好看啊,还很可爱,所以我当然很喜欢来找你玩啦!而且你也在等我来,不是吗?”
“不是。”时修再答。
九欢再次无视:“而且我们很聊得来呀,你天天被关在这里不能出去,一个人独居在这个山崖上只有银芽陪你,多孤寂啊!我可以跟你说很多外面的故事,你不是也很喜欢听嘛!”
“没有……”时修觉得她根本不听,自己的言语已经略显无力。
九欢自是不顾,反倒瞧他这张万年冰霜的脸上露出些许无奈,颇有意思,又玩兴大起,嬉笑道:“那我问你,你知道我喜欢什么颜色吗?”
“不知。”嗯,就这样顺着答下去吧,她总会腻烦的。
“你的美色。”
时修:“……”
“噗哈哈哈!”
九欢拿她在话本里学的那些登徒浪子调戏良家妇女的话讲给时修听,看着被噎了一句的他的样子,觉得实在是太可爱了,忍不住伸过手去摸他的光溜溜的脑袋,时修侧身一躲,那双琥珀般的眼眸含着一闪而过的怒意。
这究竟是个哪里修成的妖孽,胆大包天至此,整日视圣域戒律于无物也就罢了,还胆敢摸那圣尊的头?!若是被信徒们看了,怕不是要惊得从这山崖上栽倒下去。
“哈!”九欢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说:“你害羞了,对不对!”
“无聊。”时修扭头就走,留下身后“噗哈哈哈”的大笑声,白色的花瓣洋洋洒洒落了下来,少女一身黑衣黑发,只有那束发的发带随风吹起一抹纯白。
九欢嚷道:“喂,别走啊!我还有问题要问你呢,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那你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来,你知道明天下雨还是晴天吗?”
那把俏皮好听的嗓音由远及近跟了上来,在身后叽叽喳喳个不停。
他自顾自煮水烹茶,一如既往不做理会,嘴角却隐隐勾起一抹连自己也没有发现的笑意。
原本九欢势必会对他上下|其手的,只是之前跟时修达成了约定,不得在这圣域之内再对他动手动脚,也不能有肢体接触,否则他就当真再也不见她,九欢心知若不是他愿见,她也是找不到的,便乖乖守好这约好的底线,改为用言语戏弄,竟也觉得颇有意思。
我只愿有花枝酒盏,我行我素,半醒半梦。酒醒后月下听禅,花间长眠一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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