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斯蒂注定逃不过穿上另类花童服的命运, 她提着一个白色的藤花篮, 走在盛装打扮的莫提西亚身后,撒下一片一片玫瑰花瓣。

    温斯蒂专注地完成自己的工作,她只有全心投入到撒花瓣这项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里,才能躲避夏洛克的眼神。

    在她走进门的那一刹那,她就看到了他,他穿了一件紫色缎面衬衫, 与平常极为不同,站在人群中时,像一朵傲慢淡漠的紫罗兰,华贵且像烟雾一样朦胧。

    温斯蒂也知道夏洛克也注意到了她,她走进来的那一刻,两人的视线有一个短暂的交汇, 然后她的灵魂感觉被一根火柴点燃了。

    温斯蒂急忙装作镇定的避开他的眼神, 像战役里的俘虏明明已经落荒而逃,却还要维持无用的体面。

    轻易获胜的夏洛克盯着新娘身后的花童,他的眼神毫无顾忌, 也装不下新娘、新郎还有另一位打扮成恶龙的花童, 哪里还有什么婚礼,不过是遇到火树银花,再没有黑夜。

    她宛若被一场灿烂的烟花包围着, 烟花升到了天际处,坠落下来时,包裹了她苍白如雪的皮肤, 她的周身被一道极温暖的莹莹珍珠光笼罩。

    平常的温斯蒂也很好看,但也只是小女儿家的好看,此刻越看越觉得波光荡漾,是一尊从山野泉水里幻化出来的女神,露出羞涩美丽的姿态,让人凭空生出些不可逼视之感。

    夏洛克轻叹一口气,他觉得有一个东西在搅乱他引以为豪的理智,他需要离开这里。

    花童分立两端,新娘新郎开始宣誓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婚礼台上,趁着没人注意,夏洛克端着刚才未喝完的酒悄悄从人群里退了出去。

    外面的风很凉,正好吹走他脑海内旖旎的想法。

    夏洛克来到了那一棵叫“盖里”的樟树下,不同与初见的枯枝败叶,它生长得无比繁茂,根深蒂固,起码有上百年的历史。

    盖里垂了一段枝条下来,落在夏洛克的跟前。

    夏洛克看了看亭亭如盖的上方,拉住枝条,把酒杯放在了树下“谢谢。”

    温斯蒂曾经告诉过他“我来伦敦前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在我家里的一棵大树上度过的。”

    夏洛克回忆温斯蒂年少时的模样,一个翠绿的身影从他的脑海里跑了出来,她的五官虽然已经成型,面庞却比今日生涩许多,白玫瑰还未长成,小小的一个人坐在这棵大树上。

    他坐在她的位置上,从她的视野所见宽阔的天空和远方的城镇,她在这里一坐就是十八年,夏洛克总觉得她应该是在等待着什么。

    房子里传来了一阵欢呼,新娘和新郎已经交换了誓言,就在此时,庄园里的景观发生了巨变,生机勃勃的花朵和植物全部枯萎,盖里身上的叶子唰唰往下落,没多久,它又回到了光秃秃的样子,活像一个已经掉光了头发的小老头,可这才是盖里最喜欢的样子,长满脑袋绿叶还会惹一堆虫子,难受死了。

    夏洛克伸手,接到了一片落下来的叶子。

    亚当斯庄园的植物向主人奉献了他们的贺礼,所有的繁荣灿烂都归了他们,以后必定也能甜蜜恩爱。

    温斯蒂立在一旁,听莫提西亚和戈迈兹讲述他们的爱情故事,他们是怎样初遇、如何相爱、携手走入婚姻的殿堂。

    这些事情她已经听了很多遍,可是再听时还是会鼓掌欢呼,她从莫提西亚和戈迈兹的眼中看到了爱情。

    不是每一个孩子都能参加父母的婚礼,所以温斯蒂特意在婚宴上提了一嘴,然后才送上给父母的新婚贺礼。

    歌曲的前奏出来的时候,温斯蒂听到了别样的合奏,隐隐约约,从屋外传来,她说不出用的是哪一种乐器,格外清亮。

    她在人群里寻找那一抹紫色的身影,无果。

    这个清亮的声音陪着她弹完了整首曲子。

    一曲完毕,温斯蒂舒了一口气,她把她最爱的曲子送给眼里最好的爱情,然后也悄悄退出了人群。

    温斯蒂果然在树上找到了那一抹失踪的紫色身影,她让盖里把她送上去。

    “先生,你来这干嘛”

    夏洛克望着身边的女孩,她的眼睛好看又善良,她最擅长用这双眼睛来说谎。

    “那你来这里干嘛”

    “我当然是来找你的。”

    “来找我干嘛”

    “看一看你为什么要出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出什么事,”夏洛克避开她的眼睛,“你冷吗”

    夜风很凉,温斯蒂穿的这条裙子实在省布料,她的大片肌肤都裸露在夜风中。

    “还好吧。”

    夏洛克弯唇笑了一下。

    “好吧好吧,我确实有一点儿冷。”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温斯蒂清晰地能听到他所表达的你说谎很容易被发现。

    “去加一件衣服。”夏洛克说,他一直低着头看着地面。

    身边的人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如果你再不去加衣服,明天一定会头晕、鼻子堵塞,打不出喷嚏,一边眼睛流眼泪。”

    他描述出温斯蒂感冒的迹象,可是她依旧没有动静。

    夏洛克终于抬起了头,温斯蒂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她说“我总觉得你今天特别奇怪。”

    “哪里奇怪”在说到“奇怪”这个词时,夏洛克也感受到,今天他的确特别奇怪。

    他主观想让温斯蒂离他远一点,可是她如果要靠近,他一点儿也不反感,反而非常乐意。

    夏洛克哪里奇怪

    温斯蒂不自觉歪着头思考,她觉得他很奇怪,但又说不出他奇怪的任何表现,这就叫只有主观猜测,没有确凿证据。

    夏洛克的眼神由她的身上移到了远方的城镇上,在高空让他产生一种身处天堂俯瞰人间的错觉。

    夏洛克“想出来了吗”

    “你让我再想想。”

    “这如果是一桩谋杀案,在你想明白凶手作案哪里奇怪时,他早就逃之夭夭了。”

    这又不是一桩谋杀案,夏洛克怎么什么都能往谋杀案上扯

    温斯蒂打量着他,非要从他身上看出哪里不一样。

    夏洛克的眼睛里印着远方城镇的灯光,像深蓝的海水藏了一道艳火。

    “噢,我知道了。”

    他没想到,缓缓地说“你能发觉”

    夏洛克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语句在温斯蒂的耳中变成了惊奇,他似乎是在说“就凭你也能发觉我有什么奇怪”这是讽刺、嘲笑、看不起。

    “当然了,”温斯蒂其实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她瞎猜道,“你为什么不看我”

    反正都已经说出来了,不如说得再直白一点。

    “我今天这么好看,你都不看我,难道不是很奇怪”

    夏洛克沉默了。

    他沉默的这段时间足够温斯蒂胡思乱想。

    不会吧,他不会觉得压根就没有什么吧,会不会认为我太自恋了,跟希腊神话那个因为欣赏自己的美貌而溺死的美少年一样

    还是他压根觉得就很平常,也不应该啊,爸爸妈妈都说漂亮得很,帕格斯里也是这么觉得的噢,对,他们是亲人,这种话不应该信。

    “先生,就算你觉得不怎么样,按照一个绅士的礼仪,你也应该夸赞一个精心打扮过的女士。”

    夏洛克用他深沉的眼眸盯着她“去加一件衣服吧。”

    温斯蒂“”

    她呆愣楞的,夏洛克已经做出了反应,他拍了拍树枝,让盖里将树枝伸长,送他进了房间内。

    他来亚当斯庄园的日子还不足一个星期,就已经跟盖里的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树上只剩下温斯蒂一个人。她一个人在风中凌乱,就算不好看,他直接说就是了,她又不会把他从树上踢下去,干嘛要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啊

    这简直是比头晕、鼻子堵塞、打不出喷嚏、一只眼睛流眼泪更让人难过的事情。

    温斯蒂叹了一口气,刚想让盖里也把她送回去,夏洛克已经回来了,他的手里拿着一件外套。

    他把外套盖在了她的身上。

    温斯蒂深吸一口气,怔怔地看着他。

    “我们婚礼结束以后就要回贝克街了,我不想走的时候带上一个病号,也不想被病号传染。”

    纵然夏洛克这么说,温斯蒂也觉得很温暖,她笑了,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卧蚕上有点点亮片,妩媚动人。

    “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你今晚真的很奇怪诶,”温斯蒂说,“你往常有什么事都直接说的,还一说就是一大串,像机关木仓一样突突突。”

    夏洛克的视线像月光一样凝在温斯蒂的脸上。

    “我对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

    夏洛克能够想象那个胖子如果听到这句话的反应,他一定会说弟弟,你这句话真是伤透了我的心。

    温斯蒂搞不懂为什么会突然听到迈克罗夫特这个名字“所以呢”

    “你还要回贝克街吗”

    “当然了,我回贝克街关你哥哥什么事。”

    温斯蒂不假思索地回答,语气恳切,目光真诚。

    夏洛克“”

    夏洛克平静地低下头。

    “先生,我也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是什么”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预判她要说的话,太奇怪了。

    温斯蒂轻轻碰了碰他的衣角“这其实是我爸爸预备结婚礼服的一款。”也不知道怎么就穿到了他的身上。

    “这是你表叔给我的。”夏洛克说。

    “这样。”

    她其实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夏洛克,莫提西亚原本是打算穿流苏裙结婚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先剧透,前方没有虐,别辣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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