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达蒙的姓氏还属于萨瓦尔托, 他没有归处,四处游荡。起初是离开神秘瀑布镇,随即抛了个硬币, 十字路口抓了个不幸的路人让他指个方向,便确定了接下来的路程。
在路上,他换过无数个伴侣、喝了不同的酒、品尝过不同地方的血液、从事过不同的工作, 然后继续无所事事的迁徙其实也不全是这样,漫长的生命让他左右回顾, 他觉得他总能找到一个落单的巫师。挟持他、威胁他、用死亡和鲜血震慑他,让立足于正义阴影下的巫师帮助他寻找他多年前的爱人。
一路上,达蒙按照一些零碎的吸血鬼同类的“指引”,搭上了前往萨拉托加的飞机, 一个纽约州中东部的小镇。河流穿过,绿意盎然, 生机勃勃的小镇好像将童话故事重现。
机场离小镇还有一段距离, 达蒙还需要订张车票, 再往东南方向半个小时。
曾经有个吸血鬼警告达蒙, 别在小镇上惹事。达蒙追问缘由, 对方却缄口不言。达蒙十分激动, 他知道他离巫师不远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吸血鬼之间大概有种特殊的气质, 血腥的气息让他们彼此感知。而萨拉托加,肮脏的老鼠顺着下水道逃亡,这里干净得不像话。
好像他一踏进去, 就成了污点。
达蒙对此毫不在意,甚至对即将找到的天敌巫师充满期待。然而舟车劳顿,即使吸血鬼不算正常生物,但车马颠簸还是让他的精神蔫了下来。他想要觅食来补充体力,他随意走进了一家热闹的餐馆,里面灯火摇曳、窗栅折射出柔软的光。
人多的地方、休闲的时刻,美味的晚餐时间总需要一点谣言和流传作为作料才更加美味。
你知道吗那个奥斯丁家族昨晚燃起了大火
是的,无人生还。
真不知道是得罪了谁,这么古老的家族竟然整支覆灭,太可怜了
不不不,奥斯丁家还剩下一个女儿。
别说胡话了,奥斯丁哪来的女儿
说到此处,他们窃窃私语,压低的声线分享八卦而公开的猜测。
“听说是她放的火。”
“怎么不可能,奥斯丁家的女仆亲口说的,我一个朋友看见警察把她带走了。”
“她天生残疾、性格阴暗,对世界充满仇恨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们讨论着、分享着,安逸的小镇甚少出现这样的大事,谈天论地都是奥斯丁、奥斯丁、奥斯丁,有惋惜、有遗憾、有追忆,有阴谋、有猜疑、有看戏,达蒙忽然觉得无趣,唇边干涩,觉得他们的血应该也是酸酸涩涩的不太好喝。
达蒙刚想起身离开,走去前台结账。身后的椅腿划过地面,声响埋没在嘈杂声中,然后吱呀吱呀是木质地板发出的声音,一个身形纤弱瘦小的少女,头发披在肩后,柱着拐杖,缓慢而稳健地走到前台。
众人的目光所有似无地聚集在柔弱的少女身上,达蒙敏锐地感觉到议论声弱了下来,但并没有完全消失。
他们说,“谭雅奥斯丁。”
这就是被警察传唤、大庭广众之下被带上警车的少女。刚才有人说她被戴上手铐、她罪证确凿,而现在她出现在餐厅中,顶着滔天的议论,神情冷淡,一头长发都可以轻易遮盖她的背影,但是她挺直了腰杆,用铁打的现实证明她没有犯罪。
她只是一个可怜的、孤单的、失去全部亲人的奥斯丁。
还残废。
真可怜,以后怎么活。
真可怜,没有亲人了。
真可怜,一个残疾人。
但是他们的“可怜”并不能抵几个美元,达蒙清晰地听到前台压低的对话声。仅剩的奥斯丁孑然一身,家族的所有财富付之一炬,她身患残疾又毫无积蓄,她只能赊账,她向店长保证半个月之后结清所有账单。
店长也是左右为难,言语之间满是踌躇和回避,因为谁都知道她还不了钱。没有谁是坏人,但也不能时时刻刻做慈善。
正当谭雅陷入无限的尴尬和无措当中时,身后伸出一只手臂,达蒙的声音在此刻宛若天籁,“一起还了。”
按照谭雅以前的性格,她不会接受这种恩惠然而她需要生存,她只能扬起嘴角,对这个陌生却帅气的男人道谢。
谭雅想要写欠条,被达蒙拦住了。他说大话不用过脑子,简直张口就来,他说他是个背包客,一直四处旅游,现在初来乍到,如果谭雅不介意的话,她可以当他的旅游向导。
有报酬的那种。
达蒙萨尔瓦托此时一针见血又一剑封喉,谭雅能拒绝一个陌生男人的邀请,却不能拒绝她此时急需的报酬,她答应了,尽管她在家从来都是扮演“阁楼上的疯女人”,从未游览过萨拉托加的风光。
他们约好了明早九点见面,而谭雅只能熬夜搜刮出记忆中所有去处,组织成一张通顺流畅的游览地图。只要能撑一天的行程,她就能拿到钱。
结果当然是不尽如人意。谭雅不能凭空想象一个现实存在的城市,她佯装淡定,说是带他感受风土人情、小镇上最踏实的生活气氛,然后两人便在大街上乱逛,甚至带着达蒙进了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
好在达蒙是个好人,他并不在意谭雅的疏漏,或者他本身就是个温柔体贴的人,他毫不介意地跟她瞎逛了一整天,期间还要顾及她孱弱的身体。
达蒙牺牲良多,到最后谭雅再厚脸皮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夜晚降临,到了即将分道扬镳的时候,达蒙爽快地把账结了。他说今天非常愉快,他探访各地总是在最知名的景点游玩,第一次这么深入当地居民的日常生活,他说很有趣,领略到了不一样的风尚和趣味。谭雅歪了歪脑袋,心中暗道真是个怪人,但依旧感谢他出手相助。
谭雅在夜色下告别,但达蒙拦住了她,他急继续说道,“也许我们可以做个朋友。”
多一个有钱而慷慨的朋友,是谭雅渴望实现的白日梦,她当然答应了,然而达蒙却冒昧地请求要上谭雅家坐一坐。
二十一世纪的男女交际关系已经开放到可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不受人非议,但其中必然不包括谭雅这个单人居住又穷酸、又没有安全感、看起来百无禁忌实际上防备心极强的女人。
谭雅理所当然地要拒绝,然而达蒙更快她一步,他按住她拿着拐杖的手,垂下眸子深深地望进她的,认真而真挚地保证,“我不欺负废人,带我去。”
看吧,多么温和有理,眼神真诚到令人无法拒绝。
他的手被晚风吹得有点凉,谭雅被冻得一个瑟缩,只好点头答应。
她邀请他进入她仅剩的家奥斯丁的祖宅被烧成了灰烬,只剩下一堆破烂石头,好在奥斯丁家大业大,还有街对面一个储存杂物的储物间。
卖掉堆积多年的物品,清理出来,谭雅就得到了一个暂时的居所和安身立命的金钱。
储物间理所当然的并不大,但还可以住人。木质的小屋看起来有些单薄,大灰狼一口气就能把屋顶吹上天。
达蒙不需要被她亲口邀请也能随意进入,因为房屋所有者死在了火灾中。即使谭雅奥斯丁在伦理上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财产的顺位继承人,但是显然也许是什么遗嘱,也许是洲际法律规定不同,也许是非法搭建,这个储物间暂时不属于任何私人财产。
谭雅邀请了达蒙进入,所以达蒙暂时没有发现这一点。
达蒙祈求巫师的帮忙。
奥斯丁就是个有名的巫师家族,拥有最纯净的巫师血统,暗地里在吸血鬼中也算是出了名的。而明面上奥斯丁也是一个让人尊敬和羡慕的大家庭,他们在小镇建立就存在了,奥斯丁先生是大学教授,奥斯丁太太是名媛淑女。
而现在,达蒙来晚一步,奥斯丁只剩下这名孤女。
一名落单的女巫。
达蒙一时间咋舌,惊讶于自己的幸运。但又担心看起来非常脆弱的谭雅只是挂了个巫师的姓氏,她到现在都没有分辨出他是吸血鬼,也没有反抗达蒙的命令顺畅的成功拐骗,轻而易举得让达蒙觉得对方好像并不可靠。
晚风微凉却让人清醒,头顶是摇晃的灯光,鼻尖是混杂着木头和灰尘的气息,眼前是单调而简陋的摆设,打着补丁的沙发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刚刚经历不幸、而且会在黑暗中垂死挣扎许久的女巫。
也许达蒙有点可怜她、又觉得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所以他并没有急着胁迫谭雅帮他做什么。
他开始和谭雅聊天,天上地下、有的没的,反正就算是胡说八道也不肯让谭雅先去休息。其中夹杂着询问奥斯丁家族的信息,随口一问或者紧盯着她要求认真回答,总之是用不完的好奇心。
一个强势又无礼的男人苏醒,他任性地要求身体虚弱的女孩陪他无所事事地熬夜。
他也许有点喝醉了,还想兜着圈子企图劝慰她,“人生总是有终点,那让人时刻谨记去争取和珍惜,死亡也许是另一个。”
谭雅想说她不信教,也不信来生,但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下去了,她接受了陌生人的好意。
直到天边破晓,银光冲破黑夜,达蒙终于想起了他的“有求于人”。而现在对象是个年轻而虚弱的残疾人,那就谈不上“求”了。
阳光似乎是个信号,达蒙收起了夜间白炽灯下展现出来的耐心和所谓的温柔,他凑过来,望着她,变得冷静、强势又冷漠。他命令道,“谭雅,我要找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微博吃瓜吃得我好烦躁,天天提醒我论文还没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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