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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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领,这是医闹。”
中也确信地说出这句话之后,屋子里的气氛产生了不易察觉的变化。
有些话由老实人来说,效果就是不一样。
夏江和太宰各自目视着前方,脸不红心不跳,一副行正坐直不怕被人戳脊梁骨的姿态。
Ace用冰袋敷着脸,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看上去马上就要站起来,火冒三丈地跳脚怒吼了——在发火不能改变任何事,还会削减自己的逼格和威信的港口组织里,这一般被称之为【无能狂怒】。
“A先生,我的话你不相信,夏江的话你也可以不相信。”太宰治回过头来,粘在肩膀上不会掉落的外套袖子潇洒地扬动两下。“中也的性情你是知道的,连他都这样说,就没什么可以怀疑的了吧?”
森鸥外平静的看向夏江和太宰,又看了看被两人夹在中间,一脸不情愿地为“事实”作证的中也。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森鸥外轻轻地哼笑了一声。
他侧头看着坐在另一边的Ace,问道:“是这样吗?”
“当然不……”在触及到森鸥外的眼神之后,Ace将反驳的话语和满腔怒火都吞下。
当这位横滨黑夜的主人露出这样似笑非笑的表情时,他的本意多半是警告和威胁。
尽管不甘心,但Ace确信,自己还没有勇气去和他作对。
对自身实力的明确认知,未必不是一种聪明。Ace恍然间意识到,这个屋子里,除他之外的四个人,每个人都是他不能招惹的怪物。
“我明白了。”森鸥外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那么,夏江君——”
夏江抬起头看着他,随时等候吩咐。
“虽然这件事不能全怪你,但是呢,A先生现在牙痛,你作为医生是有无可逃脱的责任的。”森鸥外安排道:“你要对A先生做出实质性的弥补,接手他的后续治疗,明白了吗?”
夏江点了点头:“好。”
Ace:“等等,我不——”
太宰治适时地加上了最后一把柴,他闭起眼睛开始说瞎话了:“啊,我的牙齿也有些痛呢,小夏江是不是真的是个庸医啊?”
夏江镇定地反驳道:“您可以怀疑我的人品,但是不可以怀疑我的医术,太宰先生。”
“可是我就是怀疑了,造成我的怀疑心理的,还是小夏江漏洞百出的医术吧?所以,都是小夏江的错。”
太宰治挑衅道:“小夏江如果希望我相信你,站在你这边,必须要好好证明给我看才行。”
中也不明就里地看着自己左右突然开始吵架的两人,被夹在中间的他无所适从。
他知道这很正常,毕竟他的搭档太宰,就是个看不得事情好好平息的混|蛋。哪怕事情有一点要平和落幕的兆头,太宰就一定会去浇上一勺热油,让火烧得更大一些。
他不禁开始同情夏江了。
没有人比已经被太宰折磨了两年的中也有更深的体会。
他作为搭档还可以干脆地打回去,可夏江呢,夏江一个新人,她能怎么办?
夏江抿了抿唇,语气中颇带着些倔强:“你想我怎么证明?”
她上套了。中也的同情又加重了一分,他决定离开首领室后,要想办法帮一帮被太宰戏耍的夏江。
“把Ace先生的牙治疗好,当然,也要把我的牙医好。”太宰治提出要求:“小夏江自己捅的篓子,就应该自己来收拾,不过分吧?”
夏江还没答应,看着两个年轻人吵架的森鸥外先一步说道:“很合适的提议,太宰君。就这样决定了,夏江君,你有意见吗?”
夏江撇过头去,不情不愿地说道:“没有。”
中也仿佛看到了两年前被骗进港口黑|手党,被这两人耍得团团转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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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确保夏江不会因为报复而做出出格的事情,Ace提议让森鸥外全程盯紧夏江。
这足以看出干部候补A先生的心理阴影面积。
森鸥外推脱自己还有工作要忙(其实是忙着陪幼女玩耍),原话是这么说的:“就让中也君去盯着夏江君吧,A先生不用担心,中也君很可靠的。”
于是,在器械齐全的二楼医疗区里,夏江阴着脸戴上一次性手套,给战战兢兢的A先生处理拔牙后的创伤。
夏江闷声道:“前辈往旁边站一点,你的视线让我很不自在。”
“好。”中也点了点头,非常配合地让开了位置。
“放心好了,站远一些也看得清。”夏江道:“看不清也没事,只要A先生自己知道不痛就可以。”
中也十分内疚地又站远了一些,这次连视线都挪开了。
夏江接过太宰治递过来的普鲁卡因肾上腺素,指尖弹在玻璃盖上。她的手指很有力气,只那么一声玻璃响声之后,药液就顺从地汇在一起了。
夏江两手握着注射剂使了使力,表情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前辈,拜托帮忙掰开。”她递出小玻璃瓶。
中原中也伸手去接时,才发现夏江的手是抖着的。他想,这大概是在首领室时被吓到,或者是被气的。
这次夏江倒是肯好好打麻醉了,动作尽量放轻,速度尽量慢一些,努力减轻患者的痛苦。
过了五分钟之后,夏江伸出手,指尖蹭过干部A的嘴唇,问道:“嘴唇和舌尖能感觉到麻吗?”
干部A点了点头。
中也松了一口气,他就知道,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夏江拿起剪子,把不久之前才缝好的羊肠线拆开,拆过线之后,则是选择了刮刀。
打完麻醉后嘴里是不会有感觉的。
——既然如此,Ace又怎么会感觉到,她要对这可怜的牙床施加什么样的痛苦呢?
反正就算他感觉到,那也是麻醉消退之后的事情了。
为防万一,夏江还是提前告知了:“A先生,现在这里面全都是血,重新打开创口塞止痛药是要进行清理的,麻醉消退之后可能会痛。不过您放心,伤口是绝对不会发炎的,也绝对不会疼痛超过一周。”
废话,又没有削骨,要是用普通的手术线,过一周都能拆线了。
不过一天的时间,麻醉效果消退的Ace就开始痛骂港口黑|手党了。
围观了全过程,不觉得有任何不合适之处的中也更加坚定地站在了夏江这边。
他站在森鸥外面前,严肃道:“没有任何问题,是医闹。”
森鸥外很快就对大金主Ace先生给出了回复:“拔牙后疼痛很正常的哟,A先生。既然夏江君保证的时间是一周,那么就等一周结束的时候再看看吧?”
Ace:“……”
※
下午五点的时候,在牙的问题上折腾了一整天的夏江,终于能够放松自己了。
她脱下白大褂扔在椅背上,从电梯下到了一层。
身高矮小,腰细腿长的赭发干部候补站在一楼的大厅里,和部下交代事情。
“时间到了?”中也很快就注意到了多出来的气息,他转头看向夏江。“正好,我捎你回去。”
一旁的部下们倒吸了一口气,但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夏江的脸上带着些许疑惑,她似乎是对中也的提议很意外的样子。
中也问道:“不然呢,你打算怎么走?”
夏江还在被组织警戒着,只要她出了这栋楼,就必然要有人监管着她。组织是不会让她独自回家的,不然她也许会在公车上、电车上之类的公共场合里拿到手机,联系到外界。
夏江指着等在门外的白发老爷子,说道:“司机。”
中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口气噎在了喉咙里。那是广津老爷子,在组织里的资历算是元老了,所有的高层之中,也只有太宰治敢没大没小地对他施压。
中也看向夏江的目光,一时之间变得非常复杂。
——让广津先生当司机,谁给你这么大脸,太宰治吗?
“算了,我捎你回去,别让广津先生跑一趟了。”中也还是颇为尊敬自己当年殴打过的七旬老人的——虽然他不知道,广津先生到底是六旬老人还是七旬老人。
其实是五旬。
中也从广津手中拿过车钥匙,简短交谈几句后,回头示意夏江跟上。
等两人都坐进汽车轿厢里,中也扶着方向盘问道:“喂,去超市吗,还是去饭店吃一顿大餐?”
夏江沉默了一会儿,答道:“……我没带钱。”
中也比她果断多了:“我付账,今天的事情够糟心的,就勉强让你放松一下吧。”
“你老实点,要是敢趁机逃跑。”中也看向后视镜,表情凶恶。“我会咬死你——”
夏江低下头,将脸埋进了掌心里。
她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将满脸明晃晃的“你脑子到底有什么毛病”的表情压下。
夏江放下手掌,一张甚少有表情的脸上带着点苦闷。
她乖巧地点了点头,低声说道:“谢谢前辈,我不会跑的。”
过了一会儿,夏江又一本正经地补充了一句:“不过,如果我真的逃跑了,一定是前辈您的能力问题,是您看不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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