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刀剑的付丧神们在冲锋陷阵,奴良陆生扛着自己的退魔刀在怪物群里晃荡了一遭,然后揪着时雨的领子,硬是拽着他跑出了混战圈。
“喂,你干嘛!”时雨捏着嗓子,小声地吼了他一嗓子。
“这群怪物是朝着我和爱花来的,你要不领着爱花先走?”
“我呸,你个滑头鬼坏的很。”
莫名其妙地挨了一个白眼,奴良陆生觉得自己好像有那么一丢丢的无辜。
而时雨虽然表面上不留情,可是身体却异常的诚实。刚刚嘲讽完一波奴良陆生,他就压低了身体,准备趁那群怪物和付丧神不注意冲出去。恶狐借着雷光沉寂下来的那一两秒的时间像是一团黑雾一样来到了清水爱花身边。
那位守护着少女的大太刀付丧神在黑暗中眼神似乎是不太好,所以并没有注意到一身黑的时雨的靠近。但是有一个梳着利落的短发,眸色泛着浅紫的少年却注意到了他的异动,于是借着同僚的高大身影遮住自己的身体,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深林中。
“爱花,我们走。这里交给奴良他就行了!”
回答时雨的,是清水爱花敞开的怀抱。
恶狐抱着自己的阴阳师,调转了方向,很没有良心地将看起来是特意来帮忙的付丧神们丢在了身后。可是在他迈开脚步之前,就有一个男人无声地阻拦在了他们面前。
那个男性有着一头即使是在妖魔横生的平安时代看起来依旧很怪异的头发,它近似于灿金色,可是又要比它更加清浅。当男人的那双银灰色的眼瞳从单片的眼镜后看过来时,清水爱花莫名地产生了一种被看透心思的错觉。
不过…这个人和我一样,颜色好淡哦。
“请不要再前进了,爱花。”铂金色头发的男人一上来就用了格外亲近的称呼,可是还没等时雨发火,他就自行注意到了不妥的地方。“…失礼了,容我更改一下,请不要再前进了,清水。”
…诶?这个人,明明看起来又正经又冷酷,实际上原来是这种风格的么?
“我很感谢你们的帮助,可是我现在想要去救我的朋友”清水爱花的手微微收紧,而被她拿在手中的扇子也泛起了灵光。
少女本来是想要将对方暂且束缚住的,可是对方似乎是十分了解她的习惯。因此在她的咒击中他之前,名为巴的男性‘审神者’就已经从怀里取出了两张让清水爱花极其眼熟的符咒。一张符纸上篆刻着代表守护的结界,而另一张上却是比清水爱花发出的术还要强大许多的‘缚’。
“…等一下,那不是!唔…咳咳咳…!”一个晃神的功夫,清水爱花就被由灵力构成的锁链紧紧地缠住。腹部传来的束缚感让少女的呼吸一滞,随后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时雨惊愕地用利爪去撕扯,却被咒术电得双手发麻。焦急地情绪阻碍了他的判断力,因此恶狐并没能感觉到这股灵力的异常。
有着蓬松毛发的时雨看起来是一个温顺的妖怪,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只黑狐的内心实际上也是黑漆漆的一片。与清水爱花的相处让他的胸膛里孕育出了温柔的正义感,但是那些温柔是建立在自己的领地不会受到损害的前提下。
他的阴阳师被攻击了,于是他收起了所有的笑意,露出了狰狞又可怖的表情。时雨将爪子毫不留情地掏向巴无防备的胸口,几乎是下一秒就能将那里面正跳动着的那颗心脏掏出来,捧到清水爱花的面前。
恶狐的速度很快,可是早就藏身在树林中的短刀比他更快。紫眸的少年像是一阵风一样飞身冲进时雨与巴中间,用手里的短刀顶住了时雨的利爪,然后将刀刃一别,抬腿向恶狐的腹部踹了过去。
“时雨!回来!”
“!”
自家阴阳师的呼唤声让时雨从狂怒中惊醒,然后飞身躲过付丧神踹过来的脚,跃回清水爱花身边。
“…那个术,是我的东西吧。”少女的唇色有一些发白,脸上的神色也不太好,她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一些颤抖,于是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双眼时,她又变回了往日的清水爱花。“对‘缚’的改良是我最近才生出的心思,而你手里的那张符咒却是完完全全按照我的思路制作的。你是从哪里拿来的?”
“就是你猜到的那个答案。”男人轻拍了一下守在他身前的少年的肩膀,然后向前走了两步,将自己的身体再一次暴露在了时雨的眼前。
时雨意识到这是对方在表示自己的诚意,于是收回了自己的爪子。少年付丧神随意地将本体在手心里转了一圈,塞回了刀鞘中。
“那些怪物是什么?”清水爱花回过头,看向了正厮杀着的付丧神们。她注意到,从天空降下怪物的频率已经开始降低了。
“那是检非违使,是时空的自救系统。在察觉到不属于这个时空的错误时它们就会自动产生,并且将这些误差去除。”巴向着清水爱花解释道。
“命运算到了你与奴良陆生的出现和消失,可是与和蛇神密切相关的你不同,滑头鬼不被历史所承认。这就意味着,你可以由你自己做任何的决心,可以随意地更改任何人的命运。但是这个决定,却不能受到哪怕一丝来自奴良陆生的推动。”
“来自未来的人即使身处于历史,也绝对不能决定历史。”
酒吞童子命中注定在大江山退治中死去,然后就这样消失在历史的舞台中。但是那毕竟是来自于未来的“历史”,而不是当下正在发生的事实。如果那个时候的清水爱花真的是依靠着自己的内心而行动,将他的死亡从现在抹去,那么这个历史也会随之在这个世界消失。
接着这个世界就会以“酒吞童子从来没有死去过”这一可能性延续下去,变成了一个中途跑偏了的平行世界。
可是奴良陆生的鼓励坚定了清水爱花决心,也因为这份鼓励而间接的去改变了过去。命运接受到了他改变历史的这一“意图”,于是将酒吞童子的死亡定义成了就绝对不可以更改的事。
命运弄人罢了。
在天亮的时候,检非违使退去了。少女坐在时雨的脊背上,从空中向下望去,源氏的队伍就像是一捧黑色的潮水一样簇拥着源赖光离去。
清水爱花登上了鬼切与酒吞童子最后厮杀着的那个小小的山坡。清晨的阳光像是柔和的纱一样从天边落下,披在鬼王的肩膀上。他的手中握着巨大的鬼葫芦,身体也依旧是挺拔的。正冲着缓缓升起的太阳,他就好像随时都会回过头,扛着葫芦露出肆意地笑容一般。
可是他失去了头颅,那颗本来应该安在他脖子上的头不见了,所以鬼王也已经死去了。
茨木童子大概是在很远的地方就已经察觉到了鬼王的妖气已经消散,姗姗来迟的他双目赤红,浑身的妖力都被愤怒和悲意点燃。
“你们这群阴阳师怎么敢!怎么敢!!”
茨木童子的那双鬼手很大,大到足以一只手将清水爱花的头捏碎。鬼将不在意恶狐已经快要抵到自己脖颈上的指甲,也不在乎奴良陆生手中的退魔刀。就算这两个少年不弱,可是他依旧有信心能全身而退。
只不过他想起眼前的这个少女是得到了酒吞童子承认的人,是继安倍晴明之后又一个愿意站在妖怪的角度思考的阴阳师,所以在最后的关头收回了自己的手。
茨木童子的拳头砸在地上,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不小的大坑。酒吞童子的身躯被这阵震动晃倒,而鬼将在下意识地扶住他之后又露出了快要被压垮的表情。
酒吞童子是强者,是他心中最完美,最强大,足以支配他余下所有的生命的存在。鬼王的死去足以将无所畏惧的鬼将击倒,让茨木童子意识到原来自己此生也有惧怕的东西。
“吾要去夺回挚友的头颅。”在沉默里,茨木童子说道。“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让挚友复活!”
…当很多很多年之后,在那个已经长成大人的清水爱花将手中的符咒递给巴的时候,她已经完全想不起那个时候自己的心情了。
源氏因为信念和野心而退治妖魔,她与晴明则是出于友情而伸出援手。命运无情,可是它也只是按照应有的规则去运算着这个世界应该有的进程,奴良陆生和她自己也只不过是碰巧踩中了命运的底线。而巴先生和付丧神们虽然阻止了他们,但是对方也只不过是在恪尽职守。
谁都没有错,只不过是各自的巧合和思想混在一起,于是就变成了一种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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