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风伸出细白手指将自己的黑色口罩往上拉了拉，又将别在耳后的短发弄散，随意地铺在两侧脸颊。黑色短发的尾端将将截止到下颌线处，再往下就是与黑色截然相反的一片纤细白皙颈项。
她又伸手扯了扯渔夫帽的帽檐——至此，沈晚风那张巴掌大的莹白小脸连眼睛都看不分明了。
初秋的北城白天还有褪不下去的热，到了晚上已经泛起了些凉意。
沈晚风身上罩着一件宽大的蓝色棒球服，明显是男款，衣摆已经快要到她膝盖，袖子也是折了几折才将将能伸出手。里面却穿了条没及膝的小裙子，甚至都还没那件外套长。
她坐在那里小小一只，在这人山人海的场地里太不起眼。
沈晚风拿出放在座位下给粉丝准备的礼包，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在腿上：荧光棒、影集、带着笑脸的棒棒糖、蓝色笑脸的胸章，还有贴心的纸巾和小零食。
一脸平静地拿出手机将这些礼物拍了照片，上传到了微博，她的小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wsl，哥哥太贴心了！我爱你！】
想了又想，还是没敢带超话。没别的，就是怂。那种明星小号被扒出来的新闻可不少，她这次还是偷偷来的。
她发完之后又一脸平静地抚了抚躁动的心口，拿出影集亲了一下上面少年英俊冷郁的侧脸。
一切收拾妥当，就等着演唱会开始，周围陆陆续续也开始坐满了人。
沈晚风庆幸，还好这次抢到了内场票，不然她全场演唱会下来也只能像上回那样，坐在山顶上看着前面大哥的后脑勺和高举的双手、听着大哥哭着跟唱完了整场。
那次回家之后她耳边都是那大哥的声音，还有她舅舅兼经纪人赵余的怒吼，现在她想想还有些心有余悸。
沈晚风原来在微博上看过这种视频段子，当时她笑得像个二百斤的傻子。直到那次让她遇见这样的事情，她也差点跟着大哥哭出声来。她特想抽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早蹲点抢票，最后还是辗转从朋友那里弄来了一张山顶票！为什么季礼会有大叔粉！
沈晚风的上衣口袋很大，她将官方发的荧光棒塞进口袋里，坐得端端正正等着演唱会开始。
“姐妹，你也是四毛吗？”
忽然有个声音在沈晚风耳边响起，沈晚风循着声音看过去，是个漂亮女孩儿。个子很高，看样子能有一米七了，牛仔裤和卫衣，还有长马尾都显得她利落开朗，让沈晚风一下子对她有了好感。
沈晚风也不敢说话，就对着那个女孩点了点头。其实“四毛”这个粉丝名字用的人已经很少了。季礼少年出道，一直清贵冷郁，似乎没什么事是让他开心的，也很少笑。
即便是少有的几次笑也是礼貌地扯扯唇角，那不是真的笑。所以他的粉丝名字刚开始叫“笑笑”，是因为他们想让季礼笑一笑。
后来又有人发现，季礼说“s.mile”的时候，嘴角的弧度好像在笑开，就又叫开s.mile，总之都是笑的意思。叫得多了就有了谐音“四毛”，又因为有些人觉得这个名字难听，想想哥哥成天将“我的四毛们”挂在嘴边，怪难听的。
所以后来用“猫猫”这个新的名字的人倒是越来越多，也很少有人知道“四毛”的存在。看来这也是个老粉了。
女孩放下了她手里的微单，问她，“你也是一个人来的吗？”
沈晚风接着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马尾女孩看她文文静静并不爱说话的样子，以为她是性格腼腆，就和她笑笑，开始摆弄自己的东西。
台下是渐渐整齐的喊叫着“季礼”的声音，舞台上灯光渐暗，音乐渐次响起，台下变成了欢呼地嚎叫，继而转向安静——季礼出来了。
站在升降台上，随着升降台缓缓上升和歌曲的前奏，季礼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
台下粉丝们瞬间都息了声，那是季礼啊。
他就那样安静寂寞地站在舞台上，仅有一束灯光照着他，孤傲清冷。深蓝色丝质衬衫扎进黑色裤子里，衬得他骨感清瘦，却又宽肩窄腰，双腿修长。不经意间露出的一点点锁骨让人疯狂。黑色头发深色衬衫，更显他肤色莹白。
公子如玉，举世无双。
缓缓睁开双眼，少年半垂眼睑、眼尾微扬，眼中如有浩瀚星辰。
他就像遗留在这世上仅剩的童话王子，忧郁、安静，让人想要救赎。
沈晚风盯着这样的季礼鼻腔酸涩，用力眨了眨眼才将那股劲儿憋了回去。可这不争气的眼泪却在季礼开口唱第一句的时候扑簌落下，滚进了口罩里。
舞台上烟雾缭绕，将季礼环绕在中央，遗世而独立。
沈晚风正酝酿在这种情绪里不能自拔，忽然刚刚那个马尾小姐姐哭得很大声，用沙哑破音地嗓子跟着季礼开始唱，沈晚风的眼泪一下子就被憋了回去。
她这么一哭带动着周围的粉丝们也一起哭，一边哭还一边跟着唱，沈晚风还依稀能听到有男人的哭声，又让她想起了上次的大哥。
沈晚风：“......”
她想重新酝酿情绪带入进季礼的歌声，忽然那个马尾小姐姐又抓着她手臂激动地摇。
沈晚风真得想哭了，为什么每次她来看季礼的演唱会都会这么狼狈。现在的她帽子也被弄掉，口罩也扯掉了些露出了大半张脸。
抱着她哭的女生还没反应过来，边抹眼泪边夸她长得好看，“姐妹你还长了张明星脸，原来我们季礼的粉丝都是小仙女，为什么只有我不好看！”
沈晚风又赶紧将帽子和口罩戴好，隔了一会儿，都到了下一首歌，才悄悄对她说一句，“你其实挺好看的。”
马尾小姐姐愣了一下，喃喃说了声谢谢，又接着甩起了荧光棒。
这一晚上的演唱会，沈晚风到后来到底是跟着旁边的马尾小姐姐疯了起来，激动时候把毫不留情地掐向对方的手，哭得快抱在一起了。
演唱会结束，她和马尾小姐姐嗓子哑得说不出来话，点了点头各自散去。
第二天，沈晚风工作室的办公室里，沈晚风缩在沙发里跟个鹌鹑一样，低头认错。
赵余气得将手机递给在沙发上乖巧坐着的沈晚风，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又点，仿佛要把屏幕戳个窟窿，“我上回怎么跟你说的？你又甩开助理自己去季礼演唱会？”
屏幕上的沈晚风一脸身不如死，帽子也是歪着，口罩也只将将盖住了下颌，一看就是她。还有几张是她拿着蓝色荧光棒使劲儿摇着的照片，因为兴奋喊叫脸都快挤到一起了。
“大三时候，你逃课去听演唱会也就算了，老师点名你居然还让别人替你答道。你是琢磨着以你现在的国民认知度会有人不认识你，还是拿你们老师的智商在地板上摩擦呢？上回狗仔拍那照片我给买了回来，这回可是路人图。”
自从沈晚风粉上季礼后，近两年他只办了两场演唱会，沈晚风都去了，还都被拍了。
沈晚风扯了扯小裙子的边边，以表情包里乖巧的姿势跪坐在沙发上面向赵余、脊背挺直，低头对赵余道歉，“舅舅，我错了！”
沈晚风每次都这样，勇于认错，死不悔改。
赵余坐在一侧单人沙发上，双手环胸，一腿搭在另一腿上，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张口就说，“你少跟我来这套，就不能换个新鲜点的招儿？这回你那假期也泡汤了，准备好进组吧。”
沈晚风抬头，她其实很瘦了，可脸上的婴儿肥总是下不去，看上去像是十四五的少女，眨巴着圆溜溜地大眼睛怔怔地看向赵余，“不是说两个月后开机吗？”
赵余冷笑一声，双腿换了个位置，扔给她一句话：“提前了。”
沈晚风立即蔫儿了下来，脊背也弯了，就耷拉着脑袋悻悻地“哦”了一声。
她撅噘嘴，跪着有些血液不通，又将双腿盘起坐在沙发上，手臂环着胸气鼓鼓地不说话。她还生气呢，录回来的视频里都是她的尖叫和旁边马尾小姐姐的“卧槽”，还有个男粉的哭声。
她正生着气，忽然腿上被扔过来一件外套。
赵余看她老实地将外套搭在腿上，无声叹了口气，“这回是你毕业之后复出的第一部戏，剧本不错，好好演。”
沈晚风算是童星出道，小时候因为舅舅赵余的原因，也因为长相甜美可爱，演了不少“女儿”，成了“国民闺女”，演技也是得到很多前辈认可。
不出意料，“国民闺女”长成了“国民妹妹”，后来她又念了北城戏剧学院，在校期间认真上课不接外戏，算是彻底隐匿了，也很少关于她的报道。
这还算是她毕业之后第一次热搜——#沈晚风看季礼演唱会#
点进去第一条就是赵余给她看的路人拍到的她照片的那条微博，下面的评论有好有坏，但还算是好的多，毕竟之前她的国民度在那里，路好数量大。
【原来明星也和我们一样，追星的时候也这么zqsg！】
【这不是晚风妹妹吗，总感觉好久没见她了，长大了样子没怎么变啊。】
【季礼演唱会我去了，啊啊啊啊我怎么没看见沈晚风？】
【晚风妹妹一向很实在啊，还记得她小时候的名言吗？“我姥姥说过，‘家有千金，不如一技傍身’。”哈哈哈哈哈哈xswl！】
……
其中有一条评论被顶上了第一，沈晚风细看，扯了扯嘴角，是那个马尾小姐姐。
【晚风小妹妹当时身边是我！啊啊啊啊啊我还说她怎么长了张明星脸！晚风妹妹真人真的是又乖又可爱，人瘦瘦小小，白得发光，还和我一起尖叫！！！我要路转粉了！】
这条评论下面都是一片羡慕嫉妒恨，当然还有怀疑是沈晚风请的水军自炒，不过这都被打量的路人粉压下去了。毕竟这路人是照得又糊又乱的生图，周围也暗，自炒起码应该修一修。况且第一张沈晚风还被弄得有些狼狈。
沈晚风退了出去刚想和赵余说评论还不错，就习惯性刷新了一下，看着热搜转眼就没了。
“舅舅，咱们那么多钱呢？”沈晚风抬起头一脸一言难尽地看着赵余，热搜掉的这么麻利，不是花钱才有鬼。
赵余奇怪看她，又顺着她递过来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皱眉想了想，“不是我这边，可能是热度持久度不高，被刷下去了。”
沈晚风收回手机默默祈祷：千万别让季礼看见。
同混一个圈儿，这以后万一见了他就太丢人了，她人设还没立就要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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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礼的经纪人郑加一拿着手机凑到他身边，“诶，你看见刚才的热搜了吗？沈晚风又来看你演唱会了，上回她就上了热搜，这回又上了。她可真是你迷妹啊。”
季礼没说话，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郑加一将特意存下来的图点开，图片放大仔细看了半天，又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季礼身上那件外套，“这不是你的外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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