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科学的哲学原理》,作者牛顿?
自然科学的神学原理还差不多!
不不不,自然科学怎么能和主相提并论?他可是一位牧师,一位在卡苔琳夫人提拔下,受人尊敬的牧师!怎么能当众朗读一位普通学院出身的神棍杂作?
柯林斯一面不屑一顾,一面又惶恐不安。他手上抱着《自然科学的哲学原理》,就仿佛捧着个炸|弹一样,生怕一不小心就要爆掉脑袋[1]。
幸好此时侍者递了一封信上来,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当然表面还是故作镇定、假装绅士:“伊丽莎白表妹,这是你的信件,如果有你的要求,我是不会介意帮你读一读的。”
柯林斯端坐着,像是一位矫情的公主等待大臣行吻手礼一般等着伊丽莎白开口,却没料到伊丽莎白走到他的面前,没有邀请他读信并表示感谢,而是一下从他手中抽走了那封信。
“不用了,柯林斯先生,”她道,“我介意。”
丽迪雅没有忍住嘲笑出声。
柯林斯尴尬地轻咳两声,逞强道:“我知道一般矜持的小姐总会客气一两次,你应该也是这么看我的邀请的。不过请放心,读一读信对我毫无不便之处。”
“柯林斯先生,请问你到底有多少话是老早想好的?”这一番话,和他早上说要一同参观牧场时的言辞一模一样。
“恰恰大多数都是我临时想起来的。”柯林斯一本正经地说道,丝毫没有觉得丢了面子,“不过有时候我也会自己和自己打趣,预先想好一些恭维的话[2],这常常能够讨小姐们的欢心。”
伊丽莎白:“……”
和愚蠢的人争吵是一种非常愚蠢的行为。
基于此,伊丽莎白决定不再说话,注意力集中在拆信上,没想到这位愚蠢的先生却没想要放过她:“伊丽莎白表妹,这信件是从哪里寄过来的?”
伊丽莎白:“尼日斐庄园。”
“尼日斐庄园……”
“尼日斐庄园?”这五个字显然对于班奈特太太有着特殊的意味,她在大老远就能听到,还飞快地赶到伊丽莎白身边,“是哪位先生的来信?宾格利先生,埃尔顿先生,还是那位讨人厌的野蛮人达西?”
正如与宾格利有关的任何字眼对于班奈特太太的功效一样,任何与卡苔琳夫人有关的信息都在柯林斯先生这里成为首要紧急事件。
“达西先生?是那位彭伯里庄园的达西先生吗?”
太太道:“你说那位毫无礼貌的野蛮人吗,正是。”
“野蛮人?是的——哦不,我的意思是——太好了!”柯林斯先生一下把《初次印象》《自然科学的哲学原理》和表妹的信件抛到脑后,盘算起当下对他最重要的事件来,“这位尊敬的先生是我高贵的女主顾的侄儿。”
“那真是太不幸了。”班奈特太太囔囔道,在她眼里,所有和这位傲慢无礼的达西先生扯上关系的人——除了宾格利先生及他的朋友——都是一样的傲慢无礼。
“先生,我可劝你千万别和这位先生接触,他说的没有一句好听的话。”
“没有一句好听的话?太太,你可不能这么说。”柯林斯义正言辞,“卡苔琳夫人一家是我见过最礼貌、最高贵的人了,我想夫人她的侄儿一定也是。你劝我不要去,我可偏不听。”
班奈特太太与柯林斯之间的斗嘴一触即发,他们又争论了足足两刻钟之久,也没有谁服气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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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柯林斯的热情并不是三分钟热度,午饭后他连自己的财产都不再审视,而是急忙搭着马车赶向尼日斐庄园去做自我介绍。
为了表示自己的正式,他还像是位男主人般,将班奈特家的两位大小姐也一起带上。当然眼下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他已经决定将要娶简和伊丽莎白中的一位。至于是姐姐还是妹妹他暂未决定,所以现在需要创造更多相处的机会。
班奈特太太虽然讨厌柯林斯,但对于访问尼日斐庄园是断然不会拒绝的。
天气依旧是阴沉沉的,不过幸好没有下雨。
三人很快就敲响了尼日斐庄园的门。坐在客厅的主人和客人们都很诧异,尤其是埃尔顿先生与小詹纳先生,毕竟他们早前不久才访问过班府。
不过当那位站在首位的高高胖胖的先生自我介绍时,主人们一下了然。
“很荣幸见到你,柯林斯先生。”最先开口的是主人宾格利,他还是一向的温柔绅士。
“达西先生,下午好!”
宾格利愕然:“先生,我——”
柯林斯自我介绍起来从来不给别人打断的机会:“很抱歉我没有早些问候您。能够见到您是我最大的荣幸啦,我常常听到尊贵的卡苔琳夫人说起她的侄儿,也有幸在罗新斯花园看过您的画像。那位画师水平真的太棒啦,他把您高贵的神态画得惟妙惟肖……”
他这一番话想必是在马车上排练过的,因为即使是五六岁的小孩子,也不会觉得达西先生的画像和宾格利先生有丝毫相似之处。
宾格利先生出于礼貌,自己憋得快面红耳赤也没有打断柯林斯的瞎说八道,但宾格利小姐却没有那么好心了。
她没有完全戳穿,只哂笑地问道:“柯林斯先生,你说了一番话,只有一点没说错,那就是卡苔琳夫人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
“当然,我从来没有见过比卡苔琳夫人更加高贵、更加友善的贵夫人了!”柯林斯道,“想必你就是尊敬的达西小姐吧。我也听卡苔琳夫人说过您,我记得夫人说小姐只有十六岁,没想到竟然出落得这么美丽了。”
宾格利小姐也没想到自己一番话会引火上身。她敢打趣班奈特小姐的表哥,却是万万不敢冒充自己爱慕之人的妹妹。
“先生,这是我的哥哥宾格利,查尔斯·宾格利。”
“宾格利先生……!”柯林斯嚷嚷道,话锋一转,“你一定是达西先生的好朋友?”
“正是。”
“这位是令妹?”
“不错。”
“我亲爱的上帝,真是抱歉。就算是朋友,你们长得可也真像呢。”
主人说没有关系,但柯林斯先生还是接连道歉了一刻钟之久。宾格利先生礼貌得听着,等他唠叨够了,他才终于如愿以偿地和班奈特小姐问好。
还没和简说几句话,柯林斯又迅速打断他:“请问达西先生在吗?”
“达西应该在楼上书房。”
“是吗?那真太不巧啦。”
“先生你有事情吗?我可以去叫达西下来。”
“可千万别!”柯林斯叫道,“我觉得我应该礼貌地在客厅等待达西先生,我想一位绅士在这样的时刻去书房,正是不想让别人打扰。我如果贸然问候,传到卡苔琳夫人那里,她尊贵的夫人一定会责怪我礼数不周的。”
众人:“……”
柯林斯不走,宾格利也不好逐客,只得客客气气地在客厅陪他聊天。好在他大多数时候一个人赞美卡苔琳夫人就可以撑起全场,更何况现在这还有一位宾格利小姐偶尔陪他一起奉承这位夫人。
柯林斯吹捧了大约半小时后,终于解放了听众。他提出玩牌,埃尔顿先生、小詹纳和宾格利小姐也乐于用此替代无聊的时光。
玩牌的群众自然顺便解放了宾格利先生和简,他们坐在客厅的另外一个角落里含情脉脉。
伊丽莎白不想打扰姐姐约会,也无意加入惠斯托的牌局,便决定自己一个人出去走走。
十一月麦里屯的天气就像雷公的脾气一般,阴晴不定。但好在大多数时候只打雷发发怒气,自上回那次简生病后就再也没有下过雨。
所以伊丽莎白虽然见天空阴沉,却也没太在意。
她心里想着出版与牛痘的事情,想着前不久给读者——包括丽迪雅——寄出的回信后会受到什么样的反馈,也时不时会想到几日不见,不知道有没有思想觉悟的达西先生,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尼日斐庄园的尽头。
十一月接近寒冬,花园早就失去了前几个月的万紫千红,只剩下茫茫草地和零星点缀的观赏亭。
伊丽莎白不觉得草地有什么好观赏的,便打算原路返回。
正当此时,天突然“轰隆”一声,然后暴雨倾盆而下。似乎是为了弥补一周不见的想念,下得尤为迅速,雨量比一周前还甚。
等到伊丽莎白像只受惊的猫一样,就近躲到一座亭子里时,浑身已经被淋得湿透。
……
老天爷真是太不照顾她了!
她靠着柱子一个劲地苦笑,也不知道这雨会下多久。
这里距离庄园住地足足要走一刻钟,眼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等雨停自己再走回去,二是等某位既细心又善良的人发现她的失踪,然后派遣一位侍者把她接回去。
无论是哪种,她现在似乎也只能等待……伊丽莎白无奈地闭上眼睛。
不知道是什么道理,视觉关闭后,听觉似乎显得更加清晰。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雷鸣轰隆,体会到雨点砸向地面的动感。
不,这不是雨点落地的声音,这声音似乎更沉重、更急促,就像是有人在向她奔来。
“班奈特小姐?”
……
这么快?
这么快就有人发现她的“失踪”了?
“班奈特小姐?”
??
等等,这声音……
“伊丽莎白·班奈特小姐,竟然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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