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小说:嫡公主 作者:山如云
    站在远处的几个宫婢先前瞧见元五和燕潮见争执在一起时就觉得不妙,这会儿眼睁睁看公主落水,登时惊叫出声。这三个宫婢年纪小,没经过什么事,竟就这么齐齐愣在了原地。

    还是其中一个厉声喊了句:“来个人回去知会敛霜姐!”后急忙跳下水去救人,余下二人这才回过神。

    早春的湖水最是冷,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湖不深,刚刚没入人的肩膀,按理说是能站起来的。可公主落水后竟半点没挣扎,整个人直直就坠进了湖底,宫婢脸色惨白,越想越怕。

    她探进水里去拉燕潮见,可势单力薄,好几回都没能将人拽起来。

    正在她吓得眼泪大滴大滴往外冒时,旁边忽地溅起一阵水花,有人跳了下来。

    容洵微眯着眼,整个人没入水中,潜入湖底。燕潮见紧紧地蜷缩成一团,在水下一动不动。

    他顾不上奇怪,伸手在她腋下一提,一只手勾住她的臀,将人半抱着拉出水面,大步跨上台阶。

    他喘着气,没低头看,但能听见怀中人急促而低的咳声。

    “公主?”

    他的衣衫被燕潮见攥得紧紧的,容洵只好拥着她半跪在地,拇指轻轻替她拭去睫毛上的水珠。

    他能感到她的身子在止不住地颤抖,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

    指腹在她眼角轻拭了一圈,她才哆嗦着微微睁开双眼,一顿,竟是眼泪率先涌出眼眶,混杂着冰冷的湖水扑簌扑簌地砸落在他的手背上。

    她仰头望着他,那双如墨的双眸中充斥着他从未见过的恐惧和无助。

    是他从未在燕潮见身上看见过的,深深的恐惧。

    容洵比谁都清楚,这是对某种事物畏惧到了极点才会显露的神情。

    湖水不深,她分明能站起来,可她没有,甚至落水后没挣扎过一下。不是她惊慌失措忘了这水不深,定然是因为已经畏惧到了极点,连动弹一下也不敢。

    “你接下来要去见我阿姊。”

    “莫要在外头久站,离湖远些。”

    容洵蓦地想起燕景笙方才的那些话,替她擦拭水珠的手骤然一僵。

    可还没等他再冲燕潮见说什么,丹阳殿的宫人就赶来了。

    一群人拥上来,将容洵挤到一旁,燕潮见已失去意识,在宫人手下像一只易碎的瓷器。

    他浑身湿透,怔怔立在人群之外,双眸半掩,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冰冷的水珠自发上滴答滴答地砸落在他的眼帘上,他浑然不觉。一低头,发现掌心中不知何时攥紧了一只小小的青瓷瓶,是方才抱她时从她袖中滑落出来的。

    他又抬头,视野中央是那张苍白的面庞,双眼禁闭,眉心微皱,脆弱得好像下一刻便会消散。容洵第一次见到她这副模样。

    这令他不由地,想起了一些不愿想起的往事。

    就像被什么灼了一下,他倏地移开视线,厌恶地皱了皱眉。

    “容三郎君!”

    贺福全喘着大气上前唤他,“贵主是如何落的水,你瞧没瞧见?”

    他只把容洵带到了如心亭外便离开了,结果回宫屁股还没坐热就听见这头公主落水的消息。吓得他腿一颤,差点抽了筋,马不停蹄地带着宫人赶了来。

    容洵冷漠着神情,摇摇头。

    贺福全不由叹口气,转身吩咐旁边小给使去将此事报给圣人,说罢正要走,背后的容洵忽然开口了。

    “这个,是公主的?”他伸手,将掌心一摊。

    贺福全对这瓷瓶什么印象。旁边一个匆匆而过的宫婢余光一瞥,“啊”一声回道:“许是今日御医给贵主开的淡疤药。”她道,“贵主今日临走前叫婢子装了一些,或许……”

    她皱皱眉,“或许是听御医说容家郎君也伤得不清又没好好上药,所以今日特意给郎君拿了些过来……”

    这话说罢,容洵面色微滞,身形陡然僵了一僵。

    这时前头的敛霜喊了一句,宫婢忙行礼应声而去。

    他没抬眼,仍旧僵在原地。目光定定望着手中瓷瓶,水珠划过他的眼睑,衬得他眼底昏昏沉沉,有冷光起伏。

    她今日唤他来,就是为了将这个给他?

    ……怎么会,这太奇怪了。容洵不由低低发出几声气音,像是自嘲又像是在冷笑。

    她应该知道自己是二皇子的人,怎么还会来关心他这个敌人?更何况,如今害她摔下马的人尚未查明。

    她不是蠢人,不可能对自己没半点怀疑。

    那这是什么意思?

    报恩?还是对他的怜悯?

    就她那种高高在上对谁都不屑一顾的女人?

    可笑至极。

    容洵半掩着眸,不可抑制地,脑中又冒出了方才燕潮见满带恐惧的脸,在水下时那只纤细又脆弱的手死死地抓住了他,就像是坚信着他一定会救她一样。

    她从哪儿来的凭据觉得可以信任自己?她知不知道害她一次又一次受伤的到底是谁?

    为什么……为什么还能这般的没有防备。

    容洵不由拧了拧唇角,说到底还是个长在深宫不谙世事的金枝玉叶罢了。

    他有什么好恼怒的。

    博得她的信任,这不正是自己的目的么。如今这般轻易地便快达成了,照理说,他该高兴才是……容洵沉下眉梢,手指微拢,将那瓷瓶攥得更紧了些。

    贺福全在一旁瞅着容洵晦暗不明的神色,不知他忽然是怎么了,“这药既是贵主给郎君的,郎君便收着罢。”说罢急忙要走。

    “公公,我方才来时,瞧见了元五郎在湖边和公主说话。”容洵忽然抬眼,神情不知何时已恢复了常态。

    “元家郎君?”贺福全皱皱眉,元五郎来这儿作甚?

    他扭头去问今日跟着燕潮见的宫婢,那宫婢吓得着实不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哆哆嗦嗦地说:“事发突然……婢子也没注意元五郎之后如何了。”

    反正宫人到时,人已经不在这儿了。

    容洵往柱上一倚,“逃了吧。”

    贺福全一愣:“你说什么?”

    他一扯嘴角:“我说,他逃了。”

    “毕竟是他把公主推下水的嘛。”

    之后燕潮见被宫人抬回丹阳殿,容洵则是脚下一转翻越了两堵宫墙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元五本已经准备出宫,看见浑身湿漉漉的容洵不知从哪儿窜出来显然吓了一跳:“你你你干什么你!”

    容洵没答话。他扭扭手腕,上前几步,飞起一拳揍在元五脸上,打得他头往后偏,惨叫一声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干什么?自然是来要回在你身上的信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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