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潮见没去朱雀门, 她骑了马连侍卫也没带, 急急自北门而出,驶入御街拐进了傅府所在的长巷。手机用户请浏览ggdon 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傅四娘本在院中春藤棚架下写字, 忽地听见了声响, 转头一瞧竟看见燕潮见正喘着气立在院中廊下。
她吓了一跳,紫毫笔吧嗒一声滚落在案上,“公主”
“公主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她急忙起身上前要搀她,燕潮见摆摆手示意不用,嘴里仍喘着粗气, 傅四娘忙回头端了案上的茶蛊来递给她。
燕潮见就着她的手略喝了几口茶水,絮乱的呼吸方才平息了些。
“好久没见了,就过来看看你。”她的声音略显干涩。
若只是来看看她,为何这般焦急傅四娘心里这样想,嘴上却只道“那咱们坐下说。”
燕潮见点了头, 眼角余光却悄悄瞥着傅四娘,神色并无异常,只是颊边有个淡红的印子。她想起方才在宫里江重礼说的话。
“我跟踪傅四娘这几日,她去过二皇子那宅邸两回,回回出来都带着伤,神情恍惚, 不太对劲。”
“也不知她兄长知不知晓此事。”
之后江重礼似乎还说了什么,但燕潮见已经没心思听了。她转身夺门而出, 直接闯了北门出去。
她都不记得自己一路是怎么来的, 反正看见傅四娘一切如常后, 才终于像找回了点神智,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
“所以公主急匆匆的过来究竟是怎么了圣人准公主出宫了”傅四娘拿了只茶蛊出来给她斟上。
燕潮见来时什么都没想过,这会儿被她问起不由哑声。不能提江重礼的事,便颦起眉,盯着她颊边的伤“这是怎么了”
自己不能说,那便让她来说吧。
傅四娘一愣,仓皇捂住脸,摇头“绊了一跤,磕着了。已经上过了药,公主不必担忧。”
“你自己摔的还是,别人推的”燕潮见却没打算就这么揭过,面色如常,声音却很沉。
也不知傅四娘听没听懂这弦外之音,仍是摇头“我自己摔的,和旁人无关。”除此之外,再无只言片语。
为什么
为什么事到如今还是不跟她提二皇子的事
燕潮见从来说一不二,她说自己信傅四娘,那便至始至终都没怀疑过她。哪怕是到了现在,看着傅四娘装不知情的模样,她也没有。
对面的燕潮见闷着不说话了,傅四娘弯弯眉眼,轻轻地将手放在了她的手上,“公主。”
她的声音很轻。
“随我来,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她将她带到了院中一角矮墙下。傅四娘的院子在傅府最西边的偏角里,挨着矮墙有一棵杏花树,枝丫上已经结了些花苞。
她拿起被藏在树后的一个小铁铲,随后蹲下身,“搬进这院子的第一天,我把我最宝贵的东西埋在这颗树下了。”
她手上动作没停,低着头,像是忆起过去,“那时我不懂人有生老病死,只以为姨娘是长长睡了一觉。”
“谁知道她再没有醒来,我也再没能将这个给她。”
啪的一声,傅四娘手中的铁铲歪倒在泥土上。她轻轻伸手,如同在抚摸一件珍宝,将那个小小的匣子从土中取了出来。
掰开有些吱呀起锈的锁头,随后转过身来,手一伸,将匣子捧到她眼前。
那匣子里静静躺着一只用竹条编织成的小马驹。
已有些发黄干瘪,傅四娘似乎有些遗憾“从前不长这样,我把它编好时,它分明可漂亮了。”
那小马驹已经变了形,立在匣中瞧上去摇摇欲坠,很难想象出它漂亮时是什么模样。
燕潮见垂下眼帘,静静盯着它看。
耳边传来傅四娘的声音“姨娘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编好这只马驹,她想拿去摆在床头。”
“可惜我太笨,费了半月才勉强编得像个样子。”
“我那时很高兴,只是姨娘却再也见不到它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低语,像是坠入回忆。
那只马驹被埋藏在泥土下太久,时隔多年,再一次将它捧在手里,原来那些本以为早被自己遗忘的东西,会犹如走马灯似的浮现在眼前。
傅四娘嘴角浅浅地勾了起来。
“公主,它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那么努力的想要做好的东西。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公主一定想问,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何不自己留着。”
她垂眸望着它“因为,我如今忽然又有了一样想要努力去做好的事情。所以,是时候和它说再见了。”
“若那件事真能做好,到了那时,我会将珍贵到足以能替代它的东西再埋进这颗树下。等我要离开傅家的时候,再带公主来这儿。”
她说完,抬起脸,望着一言不发的燕潮见,弯弯眉眼,露出个如春日花开般暖暖的浅笑“这一回,我想自己一个人去做好那件事。”
“所以公主,再等等我吧。”
燕潮见步出傅府时脑中仍怔怔地想着方才傅四娘的话。她听懂了自己的意思,而她亦听懂了她的意思。
二皇子的事,傅四娘想自己一个人解决。
她眼前蓦地就浮现出了她冲自己展露的笑容,真的,这样就可以了吗
她心思沉沉,抓住马缰,最后望了一眼那院子的方向。随后一脚踩上马镫,朝朱雀门疾驰而去。
这时早已过了未时了,朱雀门前半个人影也没有。燕潮见回望一圈没看见自己要找的人,问了守门的侍卫都说容洵早就走了,她思索片刻打马去了江边。
龙舟赛早就开始了,江两岸的酒楼里站满了人,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可惜燕潮见最讨厌热闹。
她厌烦地颦起眉,将马牵到一旁树上栓了,而后开始思考如何穿过这重重人流。她得找找容三在哪儿。
其一,到底是她放了容三的鸽子,她理亏。其二,她很在意容三身上的秘密是什么,以及他忽然倒戈的原因,这是个机会。
正在思索间,燕潮见的眸子忽然停了下。
因为她看见了对面阑干上正懒洋洋坐着个人,领口的琉璃片在艳阳下熠熠生辉,不是容三又是谁。
她没骑马,绕开了人群朝他过去,容洵似乎扬着脑袋在瞧什么,没注意到她。
“容三。”她伸手扶住阑干,唤他一声。
谁知容洵像没听见这句话似的,眼皮都没抬一下,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自己离得这么近,除非他聋了否则不会听不见。
燕潮见想起自己腰间还别着根马鞭,利落伸手取下来,顺着风抖了抖,黑革马鞭哗哗划破空气的声音让容洵的眉心不自觉颦了颦。
眼看着马鞭在她手里翻了两个花,他终于扭头给了个反应“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么”
她当然知道,“出了点事,我才来晚了。”
容洵半点不领情,哼哼一声,“公主是在跟我解释”
燕潮见颔首,“自然是在跟你解释。”不然还能是什么
容洵顿了顿,莫名拿眼打量她几下,到底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怕是从没向人低过头,哪怕是自己爽约。
“你解释也没用。”
解释没用“那什么有用”
容洵就等着她这句话,立马扭头过来,眼底含着点狡黠“我如今非常生气,公主。所以你得给我点补偿,解释是没用的。”
补偿这东西燕潮见一向不吝啬“成,你开个价。”
“嗳,谈钱多没意思啊。”容洵笑了笑“我要的补偿很简单。公主平日里总对我没个好声好气的,小三嘴上不说,心里却实在受伤得很。所以呢,今儿一整天,我来当公主,你来当容三,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得听。”
这话落下去,燕潮见面色一黑,神情当即不好看起来。
容洵熟视无睹“你不答应也行,反正公主姐姐高高在上,就是要我命都可以,何况是爽个小小的约呢”说罢,拍拍衣摆,就要跳下阑干走人。
他如今对应付燕潮见已经得心应手起来。
她倨傲,脾气大,但正因为她的骨子里流淌着浑然天成的,如雪顶之花那样的高傲,所以才十分容易掌控。和自己这种生活在黑暗里的人截然不同,她是一直走在阳光下的。
他心里默默数着数,等数到一时,果然听旁边燕潮见说“好,只要不是出格的事。”
如他所料,容洵嘴角轻轻挑起一丝弧度,正要说话,忽然又听她道“行了吧找个茶楼,瞧瞧你的伤,回头我再叫个御医去你那儿。”
于是他那连贯的转头动作就随着这句话滞了滞。
燕潮见已经开始打量起江对岸哪些茶楼人稍少些,结果旁边容洵忽然静静的不出声了。她狐疑地把目光移回去,正巧和他四目相视,那双如墨的眼睛里闪着点晦暗不明的光。
“没听见”她挑眉,靠近他一步,“走”
那个“走”字的音都还未落下去,容洵却忽然起身从阑干上跃下,长腿一迈,往后退开了一大截。
燕潮见被他唬了一跳,莫名其妙道“做什么站那么远。”
容洵立在她十步开外处。
正因为离得远,燕潮见才没看出他背脊有些僵直。容洵自己其实也说不上来。他最近才开始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尤其是和燕潮见在一起的时候。
从生来到如今十八年,很多事他不爱去记,也懒得去记,因为记了也没有意义。他早就忘了。但只有六个字,就犹如被钉进了他的脑子里,没法忘,不管做什么,都会先想起来。
“听话”、“断情”还有“定心”。
要遵守不难,对于容洵来说,反而是太过容易的事。
他是个相当合格的无情无义且自私自利的人。
听话,很简单。断情,他对任何人都不会有情。定心,他的心从未乱过。
但只有一次例外,是在那日的茶楼里,燕潮见拥住他的一瞬间。
他的呼吸忽然乱了,心也慌了,所以他没能推开她,没能问出他想问的,甚至,连刀都没能拿得起来。
这对容洵来说等同于丧命。
他不能再让这样的情况发生第二次。
绝不能。
他抬起眼,沉沉望向远处的燕潮见,她今日穿了件群青色对襟襦裙,发上插了支碧玉镶金步摇簪,乌发蛾眉,娉婷袅娜,很是好看。
嗯容洵的眉心颦了颦,很是好看
那头燕潮见看着他伫立在那儿一动不动,心道这人莫不是看出了她是借着瞧伤的由头想从他那里套出点话
那可不行。她想着,往前迈了一步,“容”
“别过来”
容洵倏地抬头,眸中满是戒备和寒意,“别过来,不要让我说第三遍。”,,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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