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小说:嫡公主 作者:山如云
    江重礼从宫里出来, 径自往二皇子的宅邸方向去了。

    自上回乞儿来报过一次情况后,他就没再叫人继续盯了。

    他从小出入皇城, 与燕潮见这个兄长有些接触, 此人多疑又城府深重,若继续盯下去难保不会被瞧出端倪。

    那之后他还刻意空了两日没再接近那宅子。

    这回来却是因为燕潮见。

    方才在宫里将傅四娘的事说给她听, 本只是为了拦她去和容三见面, 没想到却看见了他还从未在燕潮见的脸上看到过的神情。

    慌乱。

    江重礼看着她神色大变,看着她话也顾不上说的匆匆离去, 忽然呼吸一顿,觉得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他其实见过一次燕潮见慌乱的模样,是在很多年前,太子病倒在严冬里的时候。

    情有可原,燕景笙是她的胞弟, 担心实属正常。

    只是他没想过燕潮见的这份担心也会分给别人, 一个非亲非故之人。

    他的确没想过。

    所以江重礼出了宫没有回府, 而是再次来了这个宅子。

    他不是燕景笙, 也不是容洵,甚至从一开始就不在这盘棋局之中。

    公主想让他待在岸上, 不受波及,他便照做了。

    可方才看见她那样仓皇的神色后,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也许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燕景笙病倒时她慌乱,是因为她无法控制人的生老病死。至于应对其他的, 她向来沉稳又冷静, 因为那些事和人皆在她的掌控之中。

    而如今她慌乱, 是因为面对二皇子,没有了把握,没有了依靠。但身上又背负了太多她不敢输,也输不起的东西。这一点,或许公主自己也没察觉到。

    江重礼静静站定在巷中,望着远处那一角华贵屋檐,眸光一点一点染上了凉意。

    青鱼白日里总是很嗜睡。

    如今入春,不像先前那么冷了,他却还是会在夜里被寒气冻醒。好在白天二皇子都不在府中,他不必担惊受怕,迷迷糊糊的从晨时睡到了午后才醒。

    青鱼从榻上撑起身,朦胧的睡眼和散落在肩上的乌发勾出一丝别样的媚色,可惜他自己浑然不觉,偏偏头望了眼耳房的门扉。

    这间耳房连着那个人的书斋,门没有上锁,他想进去是能进去的。

    只是他很怕他,从前别说是自己去打开那扇门,就是从书斋里传来半点声响都会让他背脊一颤。

    但是

    青鱼垂垂眼帘,腿一伸,光着脚轻轻下了榻。那个人很谨慎,他没有在这座宅邸里留一个下人。外头的喧闹透不进内院,视野所及之处只有死寂。

    或许是嗜睡,记忆开始渐渐的变得模糊起来,快忘了自己的从前,忘了这个世上还有除了那个人以外的人。

    “青鱼。”

    蓦地,他耳边传来一道声音,有人在唤自己。很好听,虽然不太温柔,但于他而言这道声音比春日的艳阳还要温暖。

    他急忙转过头想要去找那道声音,可看见的只有狭窄冰冷的四角天地。

    她不会在这里的。

    也不该在这里。

    这样肮脏的地方,只会玷污了她。

    他的眸光黯淡了些许。

    二皇子的书斋很大,青鱼一个人待在里边才发现了这一点。

    那个人很少踏进耳房,也不会把他带去自己的屋子,从来都是在书斋里,过了一晚,白日就走。

    青鱼轻声轻脚地步到桌案前,上边摆着好几卷书,不过他没有去看,那个人不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这种地方。

    他想着,仰起头,望向了墙角边高高的书架。只凭他一个人,伸手是够不到的。

    他顿了顿,往四下望去,看见了案几后的那张太师椅。是那个人常常坐的。

    若是从前,青鱼绝不敢这样做。

    他将那张太师椅拖到书架下,然后轻轻抬脚,踩了上去。

    脚下华贵锦缎的触感让他不禁蜷缩起脚趾,自己只敢远远望上一眼的那一角华服衣裾,或许也是这样的触感吧。

    就在青鱼恍惚地这么想着,手指尖快要触到书架内那一册书卷时,自门扉外兀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走得很快,越来越近。

    平日里那个人不会这么早就回来,他心下一颤,来不及把椅子搬回原处,那脚步声已然行至门前,碰的一声响,房门被粗暴地推开。

    亮光随着敞开的门扉照进来,书斋内空无一人。可该在案几后的太师椅却不知被谁挪到了书架前。

    青鱼抱膝缩在书架和墙角相隔的阴影里,攥紧的手在止不住地颤抖,他听着那道沉沉的脚步声步进了书斋内,顿了片刻,朝他藏身之处走了过来。

    青鱼的脸色越来越白,额间都渗出了一层薄汗,他很怕很怕那个人,他下手很重,自己的身上总是遍布青紫。

    可他不能怕,他说过的,要帮公主的忙,哪怕自己对她而言那么微不足道。

    那个人在书架前站了一会儿,似乎在打量这那张椅子,然后陡然脚下一转,步到了青鱼身前。

    他知道自己躲不掉,所以埋着头,紧闭着眼,仿佛陷入黑暗便能使自己不那么害怕。

    沉默,长长的沉默,寒意自上压下来,青鱼的指尖几乎快要划破了掌心。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那个人终于说话了。

    “你在这儿做什么”

    哎

    这个声音,青鱼倏地抬眼,看见的是容洵面无表情的脸,以及居高临下的眼神。

    不是那个人。

    也许是因为先前太过紧张,这会儿他倏地放缓身形,只觉得胸口犹如窒息般难受,弓起身止不住干咳起来。

    容洵冷眼看着,还是一句“你在这儿做什么”

    青鱼喘着气,别开脸不愿把眼角的泪珠让人看见,只低低道“没什么。”

    这话显然不能让容洵信服,拉长声音从鼻子里嗤了声,“你不说我也知道。二皇子没把你当个人,自然不知你也有心,也敢为了某个人铤而走险。”

    说罢蹲下身凑近他,唇边的笑很冷“看你这样子,是找到什么了吧”

    青鱼很怕这个人,垂着眸不敢和他对视,但蓦地又想起容洵说过自己倒戈了的话,那

    “这几日,那个人在书斋里见过很多人。”他轻道“我隔着门缝偷偷看过一眼,只是都不认识,就只好把他们的脸全画了下来若是容郎君能将这些带进宫给”

    “全画下来”容洵挑挑眉,“你只看一眼就记得住”

    青鱼迟疑了下,缓缓点了头。

    容洵若有所思,斜他两眼,“不要。”青鱼如今对他而言已经失去了意义,他对没有意义的人不感兴趣,也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

    他说完这话站起身就往外走,身后青鱼叫他也权当没听见。

    青鱼怔愣地望着容洵越走越远,单薄又纤弱的肩膀像泄气般垂了下来。

    怎么办

    他不愿帮忙,那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见到公主

    不,见不到也没关系。他不会许这么贪婪的愿望。只要自己画的那些画能到她手里,只要能帮上她的忙。

    青鱼从进到这宅邸以来,只出去过三回。

    一回是他在那个人面前忍不住哭了,那个人很生气,把他揪起来扔进了笼子里。一回是容家郎君带他进宫去见公主。还有一回,便是今日,他第一次自己打开了院中的角门。

    青鱼怀中紧紧抱着那几页轻飘飘的,从书卷上撕下来的绢纸。是他向那个人要来的,一册书卷还有一套笔墨。

    那天晚上,那个人看见他的笑,似乎很高兴,想也没想,爽快地点头答应了。

    青鱼其实很少笑,也没法像容洵那样时刻挂着假笑,他太笨了,可若是公主喜欢他笑的话他也可以努力试着去笑。

    青鱼没有想进宫,他只是想出府,然后找个地方将绢纸藏起来。

    可他刚迈出几步,前路就被人挡住了。

    江重礼在这宅邸旁等了很久,他看见容三进去了,就想干脆等他出来的时候截住人,结果容三没等到,倒是等来了另一个。

    江重礼其实不认识青鱼,也不知道燕潮见和容洵在茶楼地下看到了什么。容洵不会说,燕潮见更是没提半个字。

    可惜聪明如江世子,听见乞儿来报容洵带着这人进过宫,心下就了然得七七八八了。

    容洵是不怀好意。那么,他呢

    他想着,垂眼看了下青鱼怀抱着的绢纸,似乎画了什么,瞧不分明,“你是容三的人”

    这话说得突然,青鱼顿了顿,只觉得眼前这个清隽的郎君的声音有些冰冷,他缓缓摇了头。

    “那你是谁的人”

    他是谁的人

    眼前浮现出了燕潮见的脸,但说出口的话却是“谁的人也不是。”他的确谁的人也不是,只是自己在一厢情愿地帮公主的忙。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公主的人呢。”

    青鱼显然没想到会听见这么一句话,神情一滞,低垂的头倏地抬了起来,眼睛里闪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亮光。

    或许是因为江重礼的声音太平静,太沉稳,让他不由想起了公主。公主说话时也是这样。所以他才不觉得害怕。

    青鱼在望着江重礼时,江重礼也在打量青鱼,方才一直低着头,才没看清他的脸。

    现在看清了,他对青鱼为何会出现二皇子的宅邸里也有了几分了然。不过他显然不是二皇子的人。

    这个面容精致的少年看上去有些怯懦,说话时不会与人对视,像是下意识的保持着距离,但怀抱着那几张绢纸的手臂却沉稳有力,且,他很聪明。

    难怪,容三要把他带去见公主。

    他和年幼的燕景笙太像了。

    江重礼这样想着,也的确这样说了,“你和公主的胞弟很像。”所以,如果是你的话,或许能帮到她。

    能让那个浑身带刺的公主,敞开心扉。

    他原本也可以,但他做了错误的决定,这个错误被自己延续了太多年,所以如今,恐怕不行了。就算离得再近,公主也不会让他靠近她心房半步。

    江重礼默了默,眸子里没什么情绪,可那种空荡荡的感觉却像扎根发芽似的又长开了些。

    他瞟了眼青鱼怀中的绢纸,“这些是想给公主的”

    青鱼这时大概知道了眼前这人是认识公主的,缓缓点了头“你,能把这些带去给公主吗”

    江重礼平静地看着他因紧张而有些颤抖的手,心底没有泛起半点涟漪,“我带你去。”

    “哎”

    “我说了,我带你去,让你见见她。”

    他从没想过要当什么驸马,他只要燕潮见在这世上活着,活得好好的,就够了。,,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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