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小说:嫡公主 作者:山如云
    他将她抱了起来。

    天际边挂着幽冷的残月, 月辉洒在他身后的几具尸体身上, 他没回头将他们看上一眼。

    脚下是长长的, 一眼望去仿佛看不到尽头的山间石阶。

    云靴踩在枯叶上, 嘎吱嘎吱的作响, 回荡在这死寂, 连风声都消弭了的夜色里。

    他走得很慢,很轻,就像怕将怀中的她吵醒似的。

    但他知道她不会醒。

    抹在刀刃上的药是特制的, 她会就这样昏睡至天际破晓,在将来的几日里四肢瘫软,不能动弹。

    这是当然的,他们是为了活捉她问出图纸的去向。

    容洵抱着她穿过路边杏花林,步下层层石阶,在别宫前停下, 抬头看了眼被浓云遮掩的月色。

    夜深了。

    他立在宫墙阴影里, 直到看见丹阳殿的宫人发现燕潮见倒在院中藤椅上, 这才头也不回地潜匿进黑暗,转身离去。

    容洵哪儿也没去, 他随意找了个花苑池塘,将手上、脸上的血迹洗净, 瞟了眼自己身上的襕袍, 这就是他爱穿黑色的原因, 染上血也不会显眼。

    湖水很冷, 他仿若未觉, 又取下腰间的匕首洗净。血迹散在水里,很快就没了踪影。

    他甩甩刀刃上的水,又忽然停下,垂眸盯着看了一会儿,刀锋在夜色里闪着阴冷的寒光。

    就在刚才,这上边也沾染了她的血。

    容洵不知在想什么,沉默片刻,将匕首利落别回腰间,随后越过宫墙,朝朱雀门的方向去了。

    哨岗上的侍卫看见他手中令牌,急忙行一礼,就要给他开侧边小门,容洵摆手打断他“借个火把,我来找东西。”

    “东西郎君可要帮忙”

    “不用。”

    他接了侍卫递上来的火把,借着昏沉的火光,走近了城墙旁的一排灌木丛。

    那侍卫不知容洵来做什么,但他认得他是容家三郎,也认得他手中的令牌,自然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容洵不让他帮忙,他也不敢真的回哨岗上,只得借着火光,立在城墙边往外瞅。

    容洵的一身黑宛如融进夜色里,远远的瞧不分明,他似乎在灌木丛边转了一圈,然后顿了顿,选定一簇,蹲下了身。

    侍卫皱起眉,不是说找东西吗这是做什么

    就在他纳闷之时,那边容洵忽然像看见了什么,倏地伸出手,往前探身,头几乎钻进了灌木丛里。

    侍卫吓了一跳,容家郎君何等身份,要找东西不就是吩咐一声的事,何必自己去钻那灌木丛若是被什么枝丫树叶划伤,到时候问起来,受连累的岂不是他们

    他想到此处只觉不好,也顾不上别的,忙下了城墙朝他跑过去,“郎君,郎君这是在找什么属下来帮你。”

    容洵却像没听见这话,仍是用手在扒拉着里边的枝丫,片刻,侍卫才听见自灌木丛中传来他的声音“不用,你把火靠近点。”

    “嗳、嗳”侍卫忙拿起被他靠在一边的火把。

    “如何郎君可看得清”他把火把高举在他头顶。

    这灌木丛太密,许是打理的人偷了懒,如今枝丫横飞,茂密得很,若要找到的东西太小,在夜里只怕难寻到。

    他在旁边提议“要不郎君等天亮了再来寻”

    容洵没理他。

    侍卫只好讪讪站着,看他几乎半身都快埋进了灌木丛里,也不知道到底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寂静的夜里只能听见火把烧得嘎吱嘎吱的声音。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容洵终于支起身,从灌木丛里退出来。束在脑后的乌发已经乱了,上头还挂着几片绿叶,脸上也被划破了几道血痕,可惜他生得太漂亮,如此狼狈之态,竟还显出几分凌乱之美。

    他对自己如今什么模样浑然不觉,只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摆,侍卫见他两手空空,不由问“郎君没找到”

    不会打算把这一排灌木丛全钻个遍吧

    可瞅着容洵不大好看的脸色,他识趣地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侍卫在旁边胡思乱想时,容洵的眉尖也颦了起来。

    他分明记得自己把那个瓷瓶丢在了这一块灌木丛里,为什么会没有

    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忽然攥紧成拳,侍卫怕他这是要拿自己发作,心头一慌,急忙往四下打望,也不知是碰巧还是老天眷顾,他竟瞟见前头灌木丛里有什么物什被火光照亮,反射着一道亮白的光。

    他忙喊道“郎、郎君你瞧那是什么”

    容洵顺着他的手往后一瞥,身形陡然一僵,忙几步上前,伸手将枝丫绿叶猛地拨开。

    青釉瓷瓶,瓶身绘点点白菊。

    是那天被自己亲手丢进灌木丛的。

    容洵怔愣地望着那瓷瓶,分明这般急迫地在找它,如今终于被自己找到,他却有些不敢伸手去碰。

    还是旁边侍卫唤了声“郎君”他才如梦初醒,敛敛眼皮,缓缓地伸出手将那个瓷瓶握在了掌中,仍是熟悉的,冰凉的触感。

    他握得很紧,却又不敢太紧。

    侍卫望着容洵面无表情,半掩的眼睛里,眸光却在轻轻的颤抖,心道虽瞧不出什么特别,但也许真是什么要紧的物什。否则玉叶金柯的容家三郎也不会在夜半三更,只为了来找这么个小小瓷瓶。

    他道“郎”

    后边那个“君”字都尚未说得出口,容洵已无半分留恋,衣袖一扬,转过身大步离去,只抛下一句“今夜的事莫要多言。”

    侍卫愣在原地,心里很纳闷,这有什么好跟旁人说的

    容洵找到一个小凉亭,在里边坐了一夜,等到天际泛起鱼肚白,他才从阑干上直起身。

    夜里很冷,他虽习惯了寒冷,习惯了疼痛,习惯了很多东西,但四肢长久固定成一个姿势,再想动起来就有些僵硬麻木。

    他不由轻喘了一下,从前可不会这样,到底还是最近日子太舒坦,他松懈了。

    那个瓷瓶一直被他握在掌心里,连浅浅小息时都不曾松开过。

    睡觉时也不放手的东西,他本以为只会是刀。

    思及此,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于是他便扯起嘴角轻笑了两声。没有往常那样的冷戾,相反,有些柔和。

    等到阳光洒在身上,身体渐渐回暖,他一跃下了阑干。

    丹阳殿前似乎与平日没什么不同,步上玉阶,宫婢瞧见他忙上前行礼,称公主刚醒,让他在偏殿稍候。

    “就说我要见她,你进去通报一声。”他道。

    宫婢愣了下,在她印象里容家三郎分明整日都嬉皮笑脸的,怎的像变了个人似的不过她不敢这么问,忙应下来,转身回去通报。

    片刻,宫婢又碎步出来,“郎君随婢子来。”

    宫人都起得早,在回廊间忙忙碌碌的来去,似乎是在准备早膳,容洵只略略瞟了眼便收回视线。

    他跟在那宫婢身后,步进了公主的寝殿。

    寝殿里依旧烧着地龙,于容洵而言,有些热。

    也不知是因为太热,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露在衣衫之外的手不由攥紧了些。

    宫婢让他在殿下稍候,随后打帘子进了内室,片刻,又出来将他带进去。

    容洵以为自己会看见燕潮见躺倒在榻上的模样,所以他一直垂着头。可等他站定,耳边却不合时宜地传来了声低低的笑。

    “容三,这么大清早就来,你是想在我殿里混早膳吃不成”

    和他想象中的,虚弱的声音截然不同。

    他倏地抬眼,看见燕潮见靠在不远处一张小榻上,略施粉黛,乌发高绾,发间插着一只雕花金簪,正好笑地望着自己,一双凤眸顾盼生辉。

    和平日里的她没什么不同。

    但容洵知道,她坐着见他,一定是因为她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她能这样靠在软枕上与人说话已是极限。

    似乎没人察觉到这件事。她掩饰得太好了。

    容洵顿了顿,视线往下移,看见了她脖颈上那道已经结痂的伤痕。

    或许到现在宫人们都还以为她只是不慎在哪儿划伤了脖子。

    难怪今日殿内并无骚动。

    他移开视线,望着墙角,“我只是来看看。”

    燕潮见其实不太记得昨夜的事,但如今她还好端端的在自己宫室里,那就说明容三最后并没有将自己如何

    她以为自己会死的。

    “那你现在看到了,我很好。”燕潮见说完,视线往外一瞟,示意他可以走人了。

    容洵却没动。

    他仍旧不看她,垂着眸,“你叫过御医了没”

    御医

    哦,是说她脖子上的伤吧,可他关心这个做什么燕潮见道“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伤。”

    夜里去叫御医难免会有响动,在如今什么情况尚未明了时她不想轻举妄动。

    容洵闻言哦了声,继续扭头看着墙角。

    “那,”他顿了顿,攥紧手里的瓷瓶,“你没上药”

    燕潮见莫名看他两眼,“没有。”

    要是留疤了怎么办。

    “这个,你先用着。”容洵闷声道。

    他摊开的掌心里,是燕潮见十分眼熟的那个瓷瓶,她不由疑惑“这个是我上回给你的”

    他点了头,没说话。

    看着不像平日里那样多言的容洵,燕潮见不由弯了弯眉眼。

    “不用,你自己留着吧。”

    许是没想到她会开口拒绝,他顿了下,唇角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说出口的还是一个哦字。随后又收回手,始终没有看她。

    “贵主,早膳送来了,可要叫人摆膳”那头打帘子进来个宫婢。

    “摆上来。”燕潮见说完,又转眸看向容洵,结果不小心和他偷偷抬眼打量自己的目光相对,他像是被什么灼了一样,陡然移开视线,又开始盯着一旁的桌角看。

    燕潮见不知他这是什么毛病,但她现在饿得不行,见容洵还是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便道“你真要留下来混我这儿的饭吃”

    这话说完,容洵才像是终于听明白了她话里赶客的意思,闷着头,半句话也没说,转身就出去了。

    望着他疾步越走越远的背影,燕潮见挂在唇角的笑不复存在。

    他费尽心思地迷昏她,为什么没将自己绑走,,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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