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容洵大刺刺地撞进来半句话不说就开始动武, 吓得在下席坐着的贵女们一声惊叫齐齐站起了身。那头被踹飞的宫婢还瘫在地上, 竟是昏厥在地。
容洵对此眼皮都没掀一下,立在她们面前, 身周满带煞气。
贵妃倏地皱起眉, “容小郎君这是打算在我殿里做什么”
这话说完他才侧眸斜她一眼, 目光冷戾得吓人, 活像下一秒能连她一起踹了。
方才将银针递给宫婢的妇人早就没了影, 他轻扫一圈没看见人,就要大步朝瘫在地上的宫婢行去,谁知脚才刚迈出去就被人挡了路。
二皇子不怒自威, “贵妃宫室,何时能容你这个外男撒野”
容洵这时才像终于发现了他的存在,不说话, 只越过他肩头瞥了两眼那宫婢, 随后脚步一退, 双膝一曲竟蹲了下来。
二皇子不知他又想做什么, 就见容洵肩一耷,嘴一瘪, 仰头朝叶贵妃道“贵妃明察那宫婢方才在外头一脚踹死了小三的鹦鹉,我让她赔, 她倒反过来讥讽我整日不学无术,丢了我阿耶的脸。您说哪这要是换了您, 您气不气我这顶多算以牙还牙, 没一脚踹死她都算便宜她的了”
这翻脸跟翻书一样的快, 方才满脸的戾气像是个错觉。
叶贵妃本等着他最好能说出个正儿八经的理由来,谁想听见的不但不正经还是一番摆明了甩锅的没脸没皮之言,听得她险些眼珠子瞪出来。
她活活被气笑了,“那宫婢是在殿外伺候茶点的,怎会有空档去踹容小郎君的鹦鹉”
这儿可是女眷待的地儿,容洵若要说他在花苑里头撞见的宫婢,那可就是他理亏。
众人也跟着盯上容洵,都等着看他还能如何反驳,结果这人却不说话了。
他在袖中摸摸索索片刻,然后“啪”一声,将一只五颜六色的死鸟扔到贵妃脚边,尸体已经有些发硬了,但还存着余温。
殿中气氛随着他的动作又是一凝,叶贵妃在宫里向来是别人看她脸色说话,哪里受过这种气,倏地将脚从死鹦鹉旁移开,“容小郎君这是什么意思”语气已有些不善。
“什么意思”容洵眨眨眼,“贵妃瞧不出来瞧见这鹦鹉的翅膀没这可是自个儿会飞的,它爱往哪儿飞往哪儿飞,我还管得着不成”
说罢,可怜巴巴地一抽鼻子,“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您莫不是还想包庇那婢女吧这鹦鹉是当初阿耶送我的,可珍贵了,您的婢女二话不说给我踹死了,我找谁赔命去啊”
竟还贼喊捉贼地怪罪上别人了,那宫婢被他一脚踹昏,就是想问也问不出来,就这还好意思说什么人证物证俱在,叶贵妃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她眼底透出怒容,正要呵斥,旁边二皇子冷笑了声,“鹦鹉罢了,我赔给你。来人,给我把容三带走。”
几个老早就守在殿前的侍卫闻言应声步进来就要押容洵。
“正巧,容公这会儿该是刚下早朝,就让你阿耶瞧瞧你干的好事。”他凑近容洵,“带走”
容洵没反抗,不过他身份摆在那儿几个侍卫也不敢真押他,他便慢悠悠起身理了理衣摆。
燕潮见从方才起就一直没出声,眼看着二皇子摆明了是要借着这个由头公报私仇,她才一颦眉要说话,那头容洵却忽然回首瞥她一眼,但视线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后挪到了旁边贵妃身上,还挺不要脸地嘱咐她“您可千万别放过那个宫婢啊,我的鹦鹉可不能白死”
贵妃面上处惊不变,没搭理他,不过眼神却沉下来。
二皇子不再多停留,回身冲贵妃行一礼,说了些宽慰的话,而后也大步离去了。
等人走了,旁边燕潮见侧头道“容三是出了名的不知礼数,您别和他计较,仔细气坏了身子。”
贵妃也配合地叹口气,“我气什么呀,还不是怕他唐突了你们么。好好的花宴倒成了这样。”
下头贵女们都是些人精,连连称不唐突,不一会儿殿内又言笑晏晏起来。
燕潮见这时才打住话头,侧眸瞥了眼容洵离去的方向。
等到花宴散了,叶贵妃宫里搞出来的这出闹剧很快传了出去。
也是,瞧见容洵踹人的人那么多,瞒不住,贵妃也没打算瞒。
这消息如飞似的传进给使耳里,给使扭头便报给了燕景笙听。
燕景笙正在殿里盯着案上几张绢纸看,听完给使的话,头也不抬地问“阿兄把容三押到容公那儿去了”
给使点头,“回殿下的话,八成错不了,下头的人亲眼瞧见的。”
“那你说,容三为何会突然闯进去踹人”踹的还是阿姊身后的人。
“这容三郎行事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奴猜不透。”
燕景笙淡道“能叫你猜透了他也就不叫容三了。”
给使忙道“殿下说得是。”
“不过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吧”他垂着头,只能听见上头的燕景笙似乎低低念了声,“叫他们动手。”
“是,奴这就去。”
“还有,”燕景笙道,“事后让元御史出面递折子给圣人,就说有什么事,有我担着。那些男孩的父母若想讨回公道,只有此时,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了。”
给使跟着燕景笙也有些年头了,殿下说话向来不露情绪,可这话里却隐隐透着凉意,给使心中止不住惶惶,忙俯身应声是,躬身退去。
待门扉掩上,殿内无人,燕景笙才将身子往背后书架上一倚,望着头顶天花板,嘴里喃喃道“还是得给阿兄找些事情做,省得他整日找阿姊的麻烦。”
容洵虽没被押着,身后几个侍卫却宛如左右护法,死盯住了他叫他想逃也逃不了,径自要将他带去见容尚书。
二皇子走在他身侧,见容洵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竟没有半句话要说,便开口“容三,我可没打算让你活着。”
那个对燕潮见下手的宫婢是他安排的,原本只是为了试探容洵,毕竟这个时候对燕潮见下手还为时过早,他只是想看看容三是不是真的会护着她。
却不想容三明知是试探还是甘愿入套,他忍不住讥笑,“人不可貌相,没想到你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可惜,成不了大事。”
容三费尽心思,用了整整五年才博得了自己的信任。
如今为了一个女人,将这些全毁了。
蠢,愚蠢至极。
容洵没说话,低垂的眼睑轻颤了颤。
不用二皇子说,他自己也觉得这可笑极了。
那天夜里,他下手杀的不是她,而是那些暗卫。从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亲手把自己五年间的忍辱负重抹得一干二净了。
但他仍记得,自己转身把刀刃朝向那些暗卫时,心底想的是什么。
他偏头看二皇子,“不过是短短五年罢了,人这辈子有很多五年,但想找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却很难。你说呢”
说罢大步往前,将二皇子甩在身后,几个侍卫赶忙去追他。
二皇子悠悠站定,看着前头容洵的身影,“你会后悔的,很快,就在不久的将来。”
这时早朝已散,容尚书正和几个同袍走出来,遥遥就看见二皇子并容洵等在阶下。
他和几个同袍打了个手势,径自朝二人行去,“殿下。”还未行礼就被二皇子拦住,“容公不必多礼,若不是容三今日惹了事,我也不想来叨扰。”
容尚书一顿,目光瞟向他身旁,容洵眼底冷了冷,随后一埋头,再一抬头,寒意褪去,唇角满带笑意,讨好道“阿耶,我真没干嘛,那宫婢不仅骂我,还一脚弄死我了的鸟,我堂堂容家三郎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啊阿耶你说是不是”
这话惹得旁边经过的其他朝臣都不禁摇摇头,容阁老他老人家一世英名,只怕要全毁在这个孙儿身上了。
容尚书也拧起眉来,“你胡闹”
容洵被他喝得一顿,委屈极了,“我怎么又胡闹了”
“殿下。”容尚书不再搭理他,“这不肖子给殿下添了麻烦,回去后臣定好好教训他,日后叫他去向贵妃、殿下负荆请罪。”
二皇子面不改色,“不必,都是小事。”他冷冷看容洵一眼,“你年纪也不小,该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好自为之罢。”
说完便拂袖离去。
容洵没看他,他始终盯着脚下的石砖地面,眼底幽深昏暗。良久,才听容尚书开口“随我回去。”
他垂下眼帘“是。”
二皇子回身往自己宫室去,心里还在想容洵的事。
他本以为容家表面上是保皇党,实则是打算偏向自己的。否则怎么会把费尽心思暗中培养好的容洵送到自己身边来。
可容洵却背叛了他。
这是他没想到的。
他方才看过容尚书的神情,瞧不出半点疏漏,果真是个千年老狐狸。
不过罢了,容家若有意投靠自己,那容三这样自作主张自有人替他收拾。可若容家背后另有其人,那他也有法子收拾他。
容三着实可惜,本可以成为自己手里一把好刀的。
他身手好,听话,也足够狠心。女人也杀,小孩也杀,没有同理心,就不会因为同情而下不去手,养条狗都不如养容三。
可惜如今却彻底废了。
二皇子眸中渐渐渗出寒意,容三该知道的,像他这种在暗黑里行走的人就不该有任何软肋。有了软肋,便代表着生死被他们攥在了手里。
“殿下”
二皇子前脚迈进宫室,那头暗卫倏地闪身出来,匍匐在地,显然出了什么事。他道“说。”
“茶楼被人给烧了,地下那些男孩也全都不见了。”
二皇子一顿,倏地回头,“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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