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

小说:嫡公主 作者:山如云
    翌日天蒙蒙亮时, 燕潮见就起身了。

    昨晚容理来过后她就没能再睡下, 只等着天亮。

    京城那么大,怎么找容洵, 她虽不愿, 但眼下也只有一个法子了。

    刚步出房门, 她就瞥见不远处的小厨房内亮着灯, 她脚下一转走近, 果然看见青鱼正站在里边,执着汤勺专盯着锅里的汤发呆。她都走到他身旁了,他仿若未觉。

    “青鱼。”她唤了声。

    这声音约莫是太过突然, 青鱼吓了一跳,转眸看见她,整个人唰一声从小木凳上站了起来。

    他直直往后退, 一直缩到厨房角落里, 方才垂着头低低唤了声“公主。”活像只受惊的小白兔。

    他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阴影之中, 似乎拼命地想与她保持距离, 燕潮见见他这样,没再靠近。

    只是道“那天的事”

    “公、公主”

    他蓦地开口打断她, 声音轻颤着,却带着点不由分说, “我想起来了还有事没做,早膳替公主温在另一口锅里了。”

    说罢也不管燕潮见答不答话, 快步越过她离开。

    她侧眸看了眼青鱼的背影, 上前揭开锅盖, 里边温着一碗面片汤,再一看旁边的锅里炖着的汤羹。

    想必是早早就起来为自己煮这些早膳了。

    思及此,燕潮见又回首望了眼他离去的方向,可哪里还能看见人影。她垂垂眸,轻轻叹了口气。

    用过早膳,天已大亮。还没等燕潮见出府,就迎来了一个预想之外的人。

    她颦眉望着眼前一身湛蓝襕袍,眉目清隽的男人,“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江重礼见她没有把自己请去正厅坐下来的意思,便道“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

    这个人是谁,并不难猜。“他告诉你,让你来这儿,是想做什么”

    江重礼淡道“公主何必明知故问。”

    容洵消失踪影的前一刻去找了江重礼,除了把燕潮见的情况告诉他,让他替自己护着她以外,还能有什么。

    就算燕潮见的婢女能替她瞒些时日,但旁人要察觉出她不在宫里恐怕也只是时间问题。

    二皇子出不了宫,也不代表他不会叫自己的人来这宅邸。剩下的,就是圣人。

    容洵没把圣人的事告诉江重礼,只说燕潮见为何隐秘出宫,藏身在何处,剩下的,依照江重礼对燕潮见的重视程度,不必他多说。

    燕潮见自己也清楚,她望着江重礼淡然如水的神情,终是道“你真要帮我这说不准会连累了你。”

    若不是眼下自己没有其他办法找人进宫,她实在不想让他插手此事。

    江重礼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静静地将她盯上了好一会儿,看得燕潮见眉头都颦起来,他才微弯嘴角“真希望你能更早一些对我说这话。”

    若他能更早一些帮她,她就不会陷入今日这般困境。

    错都在他。

    燕潮见不解其意,“你进宫去,将这封信交给燕景笙。今日国子监旬假,他该是在储宫。”她将手中昨晚写好的笺纸递给他。

    江重礼垂眸接过来,没问信里写的是什么,他本以为燕潮见不会说,可她随后却开始解释“我如今不便差遣周运去寻人,”周运终究是听命于圣人的,就算他对自己忠心耿耿,其他禁军却不然,“所以只得去向太子殿下借人了。”

    燕景笙麾下的亲卫军听他的令,就算是保险,也比用禁军去寻人好。

    江重礼看着手中笺纸,听着本以为不会听到的解释,终是忍不住弯了眉眼,“公主放心吧。”声音温柔缱绻。

    今日的皇城很静,一路上走过的宫人皆垂首不语,就好像没有人发现晋陵公主消失了,一切照常,但江重礼却觉得这份寂静有些不寻常。

    他到储宫时,燕景笙果然在殿里,绯衣给使领着他进内,燕景笙正端正地跪坐在桌案后,他进来,燕景笙抬抬手,殿内的宫人瞬时退了个干净。

    还不等江重礼坐下,他就抬起脸,少年人眉如远山,眉尖却微颦,“说罢,把我阿姊藏在哪儿去了。”

    “殿下发现了”

    “我在问你的话。”

    江重礼不答,将手中那封笺纸递上前给他。

    燕景笙捏着那张纸看了很久,似乎要把上面清秀的草篆一个一个反复看上好几回。

    写字的人似乎有些着急,笔锋转折很快,和平日里的字略有不同。

    燕景笙不说话,江重礼也不开口。寂静在二人间蔓延开来,半晌,他才将笺纸放下,淡道“阿姊要借多少”

    “一队。”五十人。

    燕景笙却道,“未免太少。”

    说罢,他轻轻扣了扣案几,从旁边角门外立即躬身迈进来一个给使,“殿下。”

    “把我的令拿来。”

    片刻,给使去而复返,手里捧上一块豹形黑色石令。燕景笙没多看,接过来移至江重礼眼前,“拿这块令去,阿姊爱调多少兵就调多少兵。”

    江重礼不徐不疾,拱手道“多谢殿下。”

    随后将令收入袖中,不再停留,转身出去。

    等人走远了,殿内恢复寂静,那给使才敢开口,“殿下,这怎能将军令就这么交与旁人”燕景笙做事向来不许旁人插嘴,他思来想去,还是壮着胆子开了口。

    燕景笙没理他,他就继续说“殿下借兵给他,就不怕他”末了不敢再接着往下说。

    这时一直静静喝茶的燕景笙终于侧眸看他一眼,笑道“就不怕他要反天”

    给使没想到被猜中心事,一个抖索,忙扑通跪地称不敢。

    燕景笙却没看他,将茶蛊放在案上,手指尖绕着杯沿悠悠转了一圈,跪在下边的给使这时才听他低喃道“反天,那就让她反咯。”

    夜里,齐玉和齐涣估摸着容洵该是已睡下,抹黑把家里桌子凳子等大型物件搬来,将他的房门堵了严严实实。

    大功告成后,她拍拍一手的灰,“我看他这么一身伤还能不能出得来”

    齐玉想得很周到,堵门之前,她把水和几个馒头糖糕并药罐纱布都放在房里了。少说也能把第三日撑过去。

    做完这些,她才放心地回去睡了个大觉,结果天不亮,村口就有人来唤她,说是刘大家的今晨下田闪了腰,要她过去瞧瞧。

    齐玉常常去人家里给人看病,知道刘大家的媳妇这是老毛病了,粗略就着冷水糊了把脸,提着药箱就匆匆出了门。

    等从刘大家出来时,天色已大亮了,她早饭也没吃就跑出来,如今摸摸肚子才觉得饿了。正想赶紧回家吃饭,结果却被不远处的吵闹声吸引了注意。

    有三三两两的村民在不远处围了一圈,能隐隐从人群堆里传来男人的骂声,还听见有人在哀哀地祈求,直说“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啊”。

    齐玉打小最看不惯这样的,往常没瞧见倒也罢了,如今瞧见了,她却不想当做没看见,气鼓鼓地几步上前拨开人群。

    只见人群中央果然有两个官兵打扮的男人立在那儿,一个老伯满脸泪水跪在他脚边,死死抓着他的裤脚哀求着什么。

    那看起来年长些的官兵满脸厌恶,一脚将他踹开,“饶什么饶,这村里的都把今年的税交了,就你们这几家交不出来,交不出来好办,拿命来抵”

    说罢扬起马鞭朝那老伯的背上重重来了一下。

    马鞭“唰”的划破空气,声音惊响震耳,抽得那老伯竟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这是明晃晃的杀鸡儆猴,周围嘈杂瞬时静下来,没一个村民敢再吱声。只有那个老伯的女儿扑在他身前哭得撕心裂肺。

    齐玉认得那个老伯,他本来身子就不好,时常双腿会隐隐作痛,她之前好几回上他们家去,看完病出来都会被他女儿悄悄拉着递些吃食,她皱皱眉,心底窜出火气,一个跨步踏出人群,“天子脚下,你们就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征第二回税,还有没有王法”她说起了昨天容洵说过的话。

    那两个官兵没想到都这样了竟还有不怕死的敢跳出来嚷嚷,一看竟是个黄毛小丫头,双双气笑了,“不想挨打赶紧滚,爷爷我懒得和你计较。”

    说罢一把推搡开她,越过她走近那瘫在地上的老伯,齐玉心道我可是大夫,还怕受伤不成心一横,脚一跨就又横在两个官兵面前,“你们今日敢闹出人命,就不怕我去京城报官吗”

    这话终于逗得两个官兵一愣,然后拊掌大笑出声,讥讽“报官你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就他娘的是官”

    另一个年纪稍小的官兵也喝道“活腻了叫你滚你还不滚老子看你就是欠收拾。”说罢举起鞭子照着齐玉的脸就要劈下去,那马鞭是黑革皮的,抽在人身上又辣又痛,红肿好几天也消不下来,女子若是脸上被来一下,恐怕后半辈子就毁了。

    齐玉眼看着自己躲不开,吓得缩着肩膀闭上眼,可预想中的痛楚却迟迟没有到来。

    诶

    她愣愣地眨眨眼,耳边听见的是那两个官兵吃痛又诧异的声音,“容、容”随后又是一声惨叫,那个年纪稍小的官兵竟被折断了胳膊,摔在地上痛得满地打滚。

    另一个官兵吓得直往后缩,“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容洵缓缓靠近他,“你认得我”

    那官兵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噤闭口不言,容洵却不打算放过他,眯眯眼,眸中寒光乍现,一拳上去直击他面门将人揍得飞出三米远,重重撞上一旁的石墙,又一记闷声,顺着墙滚落在地上,竟直接昏死了过去。

    齐玉怔怔望着容洵出拳收拳,速度极快,从头到尾不超过两息,登时大脑发白,心跳得很快,怎么会他,他到底是什么人

    容洵揍完人,甩甩胳膊,这才回眸瞥她一眼,齐玉当即吓了一跳,他胸前的纱布又渗出了血,忙上前要去扶他“我我我不是堵了门你怎么出来的你看伤口又裂开了”

    容洵不动声色避开她的手,“我踹开的。”

    说罢脚下一转,竟是朝着她家的方向去了,齐玉本来还怕他这就要走,刚才容洵那番身手她也看见了,凭自己的力气肯定是拦不住的,她莫名有些惊喜,追上他“你不走了”

    容洵没理她,他在想刚才的那些官兵。

    那两人只一眼就认出了他,这是很蹊跷的事。有些品级的官倒罢了,这种小吏不该认得他。且明目张胆地征二回税这么大的事,也不可能只是下边人的主意。

    容洵垂垂眸,想起来了。

    他差点忘了,户部侍郎,可是二皇子的人。

    那头齐玉见他冷着脸不答话,嘟嘟嘴“我问你话呢,你是不是不走了你方才替我教训那些官兵是为了报恩吗”

    不然凭他的性子干嘛要帮自己呢齐玉忍住上翘的嘴角。

    结果耳边却传来了声低低的哂笑,是容洵的,他侧眸打量她几眼,这是他头一次这么认真地看她,他生得很漂亮,一双眼像宝石般澄澈,齐玉从没被这般好看的郎君盯着看过,直把她看得心底燥热还有几分不好意思,终于,他收回了目光,冷笑,“我可不是为了帮你。”

    说完就越过她直直往前去了。

    留下齐玉一个人在后边怎么追也追不上,她望着前头容洵越走越远的背影,抿抿唇,“哼,看你就是嘴硬”

    因着容洵的伤口又出了血,齐玉一回家就拿了药罐,又让叶涣去煎药,急冲冲地跑进屋里要给他换药,结果自然是被容洵瞪了一眼,让她不许靠近。

    她只得讪讪站着,“那你是不是不走了”

    或许是因为伤口在痛,容洵轻咳了声“再待几日。”

    如果那些官兵征二次税真是二皇子的意思,那他或许还走不了了,得留在这儿看看他们究竟是在干什么。

    齐玉心底只以为是他终于理解了自己的良苦用心,又想起方才容洵出手帮了她,就没往后退,拿着药罐又靠近他一步,“是不是很痛就是你要踹门才会让伤口裂开的,我帮你看看。”

    容洵倏地抬眼,“滚。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他的声音太过冷戾,眼底是深深的警告,齐玉手一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她很久没看见过他露出这般满带杀气的眼神了。

    就好像又回到了自己第一天把他捡来的时候。

    她攥攥手,觉得委屈极了“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只是在担心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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