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小说:嫡公主 作者:山如云
    翌日, 燕潮见去了一趟白念的院子,不出意外, 里头已是空无一物。

    那些挂在树梢上的、地上的、石桌上的画都一夜之间没了影, 仿佛这个院子打一开始就没人住过。

    他消失,也意味着薛家的事彻底了结了。

    燕潮见想起昨日青鱼被薛家人拥住, 一边哭泣一边微笑的脸, 只觉得把他带来江南的决定是对的。

    他本就不该被牵扯进这盘棋局之中,回到他的归处才是最好的。

    “公主,”身后传来容洵的声音,“我们明日就走”

    燕潮见回眸看他, “你还没在江南玩够”

    容洵似乎不喜欢她这种说法,“我可不是小孩子。”

    她轻扯嘴角, 转身靠近他“差点忘了,容三,你可比我小, 自然就是小孩子。”

    “小一岁罢了。”他撇撇嘴。

    “一岁也是小, 你忘了你之前追着我叫姐姐的事了”

    这话一出, 着实把容洵噎了一下, 使他没能及时做出反应,燕潮见可不管, 摆出一副胜者的姿态,哼笑着越过他走出了院子。

    “姐姐”等人走了, 容洵才低喃道, “我如今可叫不出口。”

    燕潮见起这么早是有原因的, 昨日她没打招呼,让薛家人和青鱼好好团聚团聚,一夜过去,她估摸着薛家也差不多该上门了。

    于是说曹操曹操到,薛家那边来了人。

    不过来的不是掌事,而是青鱼。

    她立在门边看青鱼从马车上下来,手里捧着一个梨花木匣子,抬眼看见她,分明只是一夜没见,却如久别重逢般的弯了眉眼,“公主。”声音很是欢喜。

    燕潮见道“薛家人倒是放心让你一人来,就不怕被我拐走了”

    青鱼闻言微愣,面颊随之就红了,他知道公主这话不是那种意思,但是

    他赶紧垂下头,将怀里木匣抱紧了些,声如细纹“阿娘今日还有好多事要做,所以就让我来了,而且”他也想见公主。

    燕潮见没察觉出他的异样,只颔首,“走吧,进去说。”

    二人到正厅坐下,青鱼才将那个木匣子揭开,推至她面前,只见那匣中是厚厚的一叠地契和帖子,还有钟氏亲笔写的信笺。

    “公主若要调银钱拿了帖子去找各个掌事便是,这几封信笺上有薛家大当家的印”

    青鱼不急不慢地给她解释,神色从容,声调清晰,燕潮见默默看着,忽然觉得从没见过这样的青鱼。

    他若没有被二皇子掳走七年,真正的样子就是现在这样吧。

    “公主”

    “啊啊,没事,我知道了,劳烦你今日跑一趟。”燕潮见回了神。

    青鱼悄悄看着她,“阿娘还叫我来给公主赔不是。”

    “赔罪就不必了,毕竟我还拿你当了筹码不是”燕潮见道,“你回去告诉她,就说咱们扯平了。”

    青鱼不禁失笑,他知道的,这是公主不坦率的温柔。

    “还有一件事”他抿抿唇,轻声道“公主,我想留在薛家。”

    他说这话时声音很低,但话中却没有茫然,他似乎早就想好了。

    燕潮见并不意外。

    青鱼被困在那一方天地里整整七年,那时他的世界太小,小到只能二选一,所以她才告诉他,等到以后他走出去了,再决定自己的去留不迟。

    她想让他能真正的快乐,这只是自己一点小小的私心。

    “嗯,留在薛家吧。”她道,“薛家需要你,你也需要她们。”

    这样是最好的。

    青鱼垂眸,似乎想说什么,可唇瓣翳动了几下,最终却化为了一句“我能唤一声公主的名字吗”

    其实从初见时起,从在那个阴暗又狭窄的巷子里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想这样问了。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不知何时,她出现在了那里。

    很突然的,她停在他面前,问他“你在这儿卖花”

    “那卖我一篮可好”

    他缩着身子,瞥着她的一角华服衣裾,狼狈又窘迫。

    她看出了他的害怕,没有说话,拿走了花,将钱轻轻放在他面前便转身走了。

    他们的初见,不过只言片语,她或许已经不记得了。

    但他记得,记得很清楚,自己抬头望去时,被艳阳映照得熠熠发亮的她的背影。

    耀眼得让他有些不敢直视。

    他以为那一次就是最后了。

    他不会再有机会见到她了。

    可是上天似乎格外眷顾自己,他之后又有了一次、两次、三次的机会。

    可她始终离自己那么远,就算再见上无数次,他也没法离她更近。

    他和她身边所有的人一样,叫她“公主”。

    他不是什么特别的存在。

    他不想这样称呼她。

    他想叫她的名字。

    就像从前在茶楼,她从榻上醒来,看见他后放缓了声音问他的名字一样。

    青鱼看着她。

    燕潮见也看着他,不过听完他的话,神情中却没有意外,她说“好,你叫吧。”

    他的心跳停了一拍。

    手攥得更紧了。

    “潮见。”过了好久,他才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明明是自己发出的声音,却因为带上了她的名字而显得有些陌生,“潮见姐姐。”

    他说完,忽然冲她笑了,“还是叫潮见姐姐好了。”

    他离她似乎又近了一点。

    但还不够,只靠如今的自己是没法离她更近的。

    这才是他选择留在薛家的原因。

    什么都不是的“青鱼”只不过是个累赘,但薛家的“薛殷”不是。

    不过现在,他还不能把这份想法告诉她。

    燕潮见起身送青鱼出去时,正巧碰上容洵,他看见青鱼似乎并不意外。

    燕潮见明日就要回京了,他今日肯定会来。

    薛家的马车还等在宅邸门前,三人出了府门,青鱼往前小跑了两步,回身冲她道“潮见姐姐,我回去了。”

    这话说完,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侧眸看了容洵一眼,看见他因为“潮见姐姐”这四个字脸唰一下变黑了。

    青鱼翘翘嘴角,眼角的泪痣在艳阳下闪烁着妖冶的光,“容三郎君,我走了。”他还特地唤他一声。

    容洵拧拧唇角,从唇齿间挤出一句“走了就别回来了。”

    青鱼置若罔闻,又看向燕潮见,“潮见姐姐,不久的将来,我会去皇都的。”

    所以,再等等他吧,他一定会帮上公主的忙的。

    燕潮见迎着他的视线,似乎看到了被藏在他眼底深处的不舍与悲伤,她没说话,只点点头,冲他笑了。

    直到看不见青鱼的马车,她才准备转身进去,却听旁边容洵忽然闷声问“他为什么那样叫你”

    “什么”燕潮见看他,“你是说潮见姐姐”

    容洵含糊的“嗯”了声,“你们是不是说什么了”

    燕潮见想了想。

    “也没说什么吧”她道。

    突然叫得那么亲热怎么可能没说什么。

    容洵想起青鱼临走时看向自己的那个眼神,莫名就有些火大,他是知道了,那个病歪歪的小白脸就不是个好东西,也就会在她面前装装良善的小白兔了。

    他眸光阴沉却又目光游离,燕潮见觉得好笑“莫非你也想叫我姐姐”

    容洵不由顿了顿。

    他微微抬眼,看着燕潮见闪烁的眸光,微翘的唇角,显然说这话是打算戏弄他。

    他自鼻间发出一声低低的哼声,赌气似的几步走过去,双臂一揽环住她的腰,把人拉过来,自己又俯身靠过去,将脸埋在了她的肩上。

    燕潮见被他突然这么一下惹得背脊僵了僵,随后微微偏头发现这人一声不吭,只是靠在她怀里,不由笑道“容洵,你在撒娇吗”

    谁知他却含糊着低低“嗯”了一声,“我不可以撒娇吗”

    连他都还没叫过她的名字。

    可惜这话只惹得燕潮见咯咯轻笑起来,似乎半点没察觉出他到底在为什么事闹别扭。

    就像是在安抚一只幼犬,她伸手拍拍他的头,容洵轻轻掩了眸,由着她的手在自己发间划过,他双臂一紧,将她搂得更靠近自己,随后一侧头,凑上去在她滑腻的颈项上轻啄了一下。

    燕潮见惊了一跳,手上动作滞住了,只觉得被他吻过的那块肌肤酥麻发烫。

    “容三你是只狗吗。”

    她颦眉,不轻不重地低骂了句。

    “好啊。”他微眯起眼,盯着她脖颈上那个淡红的印子看,“那就让我当你的狗好了。”声音低低糯糯的,像极了只撒娇的幼犬。

    燕潮见扯扯嘴角,“你又说这种话。”

    “我可是认真的。”

    “是吗你是认真的”

    燕潮见忽然退开几步,拉开了二人之间紧密的距离,随后抬起手,食指和拇指抚上了容洵冠玉似的面庞。

    他垂眸看着她,她的指腹在他的颊边轻轻摩挲着,力道越来越大,“做我的狗可要被我日日抱在怀中抚摸揉搓,与我同塌而眠,对我唯命是从,不许对除我之外的人摇尾乞食。”

    她的眼尾深长微挑,微眯起来,定定注视着他,叫他被勾得没法挪开视线,魅惑又威严。

    她低低地问“即使是这样,你也愿意吗”

    容洵看得目不转睛,呼吸都窒住了,唇瓣一颤,在开口回答她的问话之前,面颊连带着耳尖先唰一下红透了。

    偌大的宅邸里,过了好久也只能听见燕潮见清脆悠扬的笑声。

    翌日清晨,燕潮见和容洵上了船。

    她踏上甲板时,回眸往薛家的方向看了一眼。

    分明来江南时出了那么多事,回去的时候却风平浪静。

    “公主,”身后传来容洵的声音,“风大了,进去吧。”

    她应了声,收回了视线。

    薛殷回家做他该做的事了,她也要回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待在船上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整日都和潮浪声为伴,船越是靠近皇都,她心底那份不安就越是膨大。

    从前觉得死了也无所谓,所以她无所畏惧。

    如今她想活下去,想冲出围栏去走另一条路,有了希望,才会有畏惧。

    “圣人恐怕不会乐意你和我靠得太近。”她忽然低喃了句。

    容洵背叛容家的事,圣人不会不知道,更别说是被养了那么多年的狗反咬了一口。

    容洵站在一旁,瞟她一眼,见她神色不改,眼底却有些昏暗,干脆上前几步,靠近她跪下来,“公主。”她坐在榻上,使他要抬起脸仰视,“在暗道里的事,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燕潮见垂眸与他对视,容洵是一定会被带回容家的,这么久了,容理身上的伤早就痊愈了。皇都再大,也逃不过容家和圣人的眼睛,在这件事上,他们逃不了,躲不过,也无力反抗。

    “或许,一下船我们就没法再见了。”她继续道。

    “嗯。”

    容洵应了声。

    他心里很清楚。

    可即便如此,也仍旧执起她的手,垂下头,轻轻在她手背上落下了一个吻“但我会去见你的,公主。”

    寂静的皇城内,一个绯衣给使正从朱墙边匆匆而过,步进明安殿时冲门口几个禁军打了个手势,随后掀开门帘进内,他一进去就扑通一声蜷伏在地,“圣人。”

    “何事”

    “回圣人的话,是公主和容三郎回京了。”

    圣人抬眼,屋内烛火照得他面庞昏暗,“禁军呢”

    “方才已叫沈将军带了一队人往渡口去迎了。”

    圣人颔首,“那就令学士去拟旨吧。”

    “赐婚容氏三郎与阴氏十七娘,一切事宜由礼部尚书与钦天监商议后待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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