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 90 章

小说:嫡公主 作者:山如云
    院子后边杂草丛生,踩在上面连鞋面都会被覆盖, 燕潮见放缓脚步, 一步一步地靠近。

    这是间常年无人修缮的小屋, 石墙上都干得起了裂纹,但门环上并没有灰, 显然是最近有人进出过。

    为了不打草惊蛇,她没有叩门,将手一伸, 直接推门而入。

    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 她跨过门槛进内, 颦了颦眉,屋内竟是半个人也没有。

    可还没等她做出下一个动作, 从门扉旁毫无预兆地闪出了一道黑影, 她右肩被人一推,力道大得出奇, 就这么连人都往后栽倒在地,没等她反应,那人又扼住她两手手腕高举过头顶, 昏暗中,是一双满带戾气的眸和横在她脖颈前的刀刃。

    燕潮见虽做过心理准备,但仍是摔得后脑勺生疼,她吃痛地颦颦眉, 抬眼就看见了压在自己身上, 离自己的脸不过几寸之距的容理。

    她微讶片刻, 眉头旋即拧得更深了,“容理怎么会是你。”

    他怎么会在阴家

    容理似乎也没料到来人会是她,但面上并没什么表情,随着她一字一句开口,扼住她手腕的手更紧了。

    他在看她。

    她的脸色似乎比上回在宫里见到时好了许多,如今都能出宫走动了。

    他微微眯眼,嘴角扯起一抹笑来,“看来公主和我是命中有缘呀。”

    一边用着这样无比温柔的语气,一边执刀的手却动都不曾动过一下。

    燕潮见只觉得自己撞上了麻烦事,关键的虞家七郎没找到,却碰上了他,“你会在阴家是因为得了容家的命令”

    比如,圣人知道虞家在阴家藏了个人。这种可能性并不是没有。

    可容理不打算回答,将那把短剑靠得更近了些,冰冷的刀锋几乎快贴在她白嫩的肌肤上,“公主难得来见我就不要说这么煞风景的话嘛。”

    他道“奇怪,一直跟在你身后的那只狗呢他再不来,他的主子可就要成我刀下亡魂了。”

    “他不在。”燕潮见很不喜欢刀刃触碰自己的感觉,不禁往后缩了缩,可容理的膝盖紧紧抵在她两腿之间,让她没法动弹。

    “他去哪儿了”

    “你既然什么都不肯说,那我自然也无可奉告。”

    被刀指着还能这么胆大,容理都有些想笑了。

    实际上他也确实笑了出来,“好,公主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

    “那天我给你的匕首,在哪儿”他转而开口,眸光有些阴冷

    容理性子阴晴不定,反复无常,说错多措,所以她言简意赅道,“扔了。”

    “扔了”

    容理眯起眼,“当真公主可要知道,我最讨厌说谎的人。”

    燕潮见皱眉,刚想说话,就见他右手骤然一松,短剑砸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那只不再握刀的手转而抚上了她的腰。

    他手上冰凉的温度犹如侵略般的,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惹得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容理”她咬牙。

    容理置若罔闻,欣赏着她染上怒意的眼底,右手接着在她腰间抚摸,随后又往上移,布料摩擦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屋中,她的身子很软,就算隔着一层衣裳也能感觉到。

    是不曾受过一丝一毫伤害的,华贵无比的身体。

    容理的力气很大,几乎是压制性的,燕潮见就算使出全身的力气也没法让他的手、他的腿挪动一下。

    冰冷的手渐渐染上了被遮掩于衣裳之下的肌肤的热意,他的动作粗鲁随意,但却不含半点。

    随着容理的手从她的腰上、移到她的腋窝下,再接着往上抚到了她的手,她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神色从仓皇渐渐化作了冰冷。

    云袖滑落下去,露出了一大截皙白纤瘦的手臂,他将其握住,指腹狠狠摩挲了几下,在她肌肤上留下了一道淡红的印子。他似乎很喜欢这样在她身上留下痕迹的感觉,从喉咙里低低发出几声笑音,垂下眸看她,“公主,说谎可不好。”

    他晃了晃从她袖中找到的那把花纹繁复的匕首。

    是他那天塞进燕潮见手里,让她用它来杀自己的东西。

    燕潮见一声不吭。

    “奇怪了,公主方才那般生气,怎的现在却不吱声了”容理自顾自地说着,单手将匕首从鞘中抽出,锋利的刀刃发出了“唰”的响声。

    他悠悠一提,将匕首转了个方向,刀柄对向她。

    “你想干什么。”

    他笑“你知道的,我当初为什么留了这把刀给你。”

    “用它杀了我,公主。”

    燕潮见不答,“为什么”

    “为什么”他道,“没有为什么,只是如果必须要死,我想死在你手里,仅此而已。”

    眼前这个用着最温柔的笑脸,说着最病态的话的男人,似乎没法用平常人的伦理去思考。

    他的所有行动都像是有所目的的,可到头来,却更像是随心所欲的产物。

    猜不透,摸不着。

    燕潮见想起了容洵说起容理时的表情,他们分明是没有任何羁绊可言的兄弟,可容洵依旧没能下手取了他性命,他心底挣扎了很久,最终选择了闭口不谈。

    “为什么一定要是我”燕潮见抬眼看他,似乎想从他昏暗的眼底找出些什么来,“为什么不能是其他人,比如说,容洵”

    容理听见这两个字,面不改色地笑,“不行,不能是他。”

    “为什么”

    燕潮见忽然将声音放缓。

    “因为他和你是不一样的”

    是因为被她说中了心事吗,这番话让容理的手倏然一僵。

    就在他松懈的那一瞬间,燕潮见的手握紧成拳猛地往下一抽,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容理不及防,没能抓住她,她便一把夺过那把匕首,将他猛地往后一推。

    一声惊响,容理整个人被她推得撞上了身后的石墙,燕潮见双膝立起,跨坐在他身上,右手撑在墙上,将他困在她和墙角之间,那把匕首被她用刀柄对准了他。

    “你或许觉得我和你才是同类,是这茫茫世间中唯二的存在。”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但容洵没有杀你。所以,我就更没有资格杀你。”

    燕潮见用尽全力的一推力道很大,容理喘着气,干咳了几声,脸色苍白着,扯起嘴角抬眼,“公主,我可刺了太子殿下一刀。”

    “我知道。”她说,“可惜我现在的时间很宝贵,比起用来报仇,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那些才是真正能救他的事,而不是杀了你。”

    “救他”容理眼带讥讽,“你不可能做到,你毫无办法。”

    就像当年的他一样,再努力,也不过只是个玩物。

    “做不做得到,试一试才知道。”她冷道,“我可不想被什么也没做到过的人说这种话。”

    这话终于让容理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他的神情沉下来,眸中浮现出了冷戾的微光,“滚出去”声音低哑得吓人。

    燕潮见垂垂眼帘,干脆起身,将那把匕首扔到地上,转身就走,临走前眼角余光瞥了眼仍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容理,跨过门槛出去了。

    室内恢复了死寂,容理垂着头,腹部因为燕潮见方才那一推又开始隐隐作痛,额角冷汗泌出来,他微微抬眼,看向了那把被扔在他身前不远处的匕首。

    刀刃即使在昏暗中也依旧闪着寒光,他张张嘴,用不带感情的声音说“看来我和你根本不一样。”

    连她也是,容洵那边的人。

    午时,京郊地牢。

    这个地牢是用来关犯了重罪的死刑犯的,因此被收押的犯人并不多。

    容洵一动不动地藏身在暗中,他已经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快三个时辰了。

    朝廷押送重犯一般会等到午时,让他们在太阳底下,百姓的众目睽睽下走上一圈,然后再被送来这里。

    此处封闭又阴暗,他看不到外头的天色,但也差不多该来了。

    这样的想法才刚一闪而过,他就听见最外头的牢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了。

    有狱卒恭维的声音,几个禁军的脚步声,还有脚链与凹凸不平的石砖地相撞的声音。

    容洵听着那数道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下来,一扇,接着又一扇牢门被打开,狱卒呵斥一声,有人被推倒在地,牢门被关上,随后是钥匙锁住了门的声音。

    几个禁军交代了几句便离去了,狱卒却留了两个人守在牢门前。

    看来是上头有吩咐过要严加看守。

    不过不打紧。

    容洵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可就在他要下手的那一刻之前,鼻间忽然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他颦眉,反应过来这是迷烟的味道,倏地以袖掩鼻。

    那两个狱卒不过几息便倒下去,寂静中又凭空多出了第三个人的脚步声。

    他似乎努力放轻了步子,但在容洵面前无异于班门弄斧。

    那人在牢门前摸摸索索了很久,随后“嘎吱”一声轻响,牢门被他打开了。

    容洵数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脚下一转闪电般的闪出去,他看见了牢里关着的原初,但却没有看开牢门的那人是谁,反正一个死人,不用知道是谁,他倏地扬起匕首劈下去。

    风声中夹杂着浓烈的杀意,那人许是有些功夫,发现身后不对劲,几个踉跄往旁闪避过去,可仍是被刀锋削落了一缕乌发。

    他一身黑衣,蒙着面,惊魂未定地转头看见容洵,身形骤然一顿,却没出声。

    倒是被绑了手脚的原初看容洵不由分说揪一刀子劈向那人,忙张嘴想说什么,可惜容洵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刀光再次一闪,这回直击那黑衣人的面门。

    黑衣人许是没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硬生生打了个措手不及,手里拿着刀都不知道反击,一个劲地躲,这么狭窄的空间,上蹿下跳,愣是没被容洵的刀锋击中过一下。

    不过他身上衣服已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精疲力竭地被容洵逼进一个角落,再下一击,他没法躲开。

    原初“等”

    “等等等等。”黑衣人压低声音冲他直摆手,头一甩,手一扒拉,敷面的黑色布料被他扯下来,露出了一张容洵十分眼熟的脸。

    匕首仍旧被他高举在手中,他看着这人狭长的眸,嘴角讨好的笑,动动嘴角,低低念出他的名字“是你啊,白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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