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

小说:嫡公主 作者:山如云
    明安殿殿下。

    “尚书。”沈将军进内, 冲坐在案后的容尚书一抱拳。

    “情况如何了”

    “原初的人被拘在京郊外, 如今跟禁军冲突的亲卫军不过寥寥七十人, 寡不敌众。但”

    “什么”

    “但是”沈将军皱眉,“刚接到前头禀报,禁军里恐怕混进了太子的人。”

    今日酉时一刻,守在储宫前的禁军遭遇奇袭。

    最初只是几个混在禁军里的亲卫军突然拔刀, 后来趁着这阵骚动,驻守城门的亲卫军擅自开了城门把宫外的两队亲卫又放了进来。

    两军相遇, 亲卫军来势汹汹,竟就这么在储宫门前厮杀了起来。

    沈将军接到消息时都以为自己听岔了。

    亲卫军敢这般明目张胆地闯进宫里对禁军拔刀相向,是谁指使的不言而喻这可是明晃晃的谋反

    他快马加鞭去禀报给圣人, 圣人想必也没料到,沉默许久,下令禁军生擒太子。

    他得了令, 紧急调了五队禁军包围储宫门前的亲卫。

    亲卫军不允许驻守宫内, 只要看守住各个城门,他们的增援就不会到。

    被禁军镇压也只是时间问题。

    虽说胜券在握,但沈将军的神色并不像平日里那般沉稳,毕竟这事太过突然,谁也没料到太子会如此行事。

    要知道亲卫被镇压后等待他的, 轻, 则剥除太子之位, 重, 就要看圣人的意思了。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二皇子已死, 他分明只要等待,那个位子日后一定是他的。

    事到如今他做什么要谋反沈将军如何也想不明白。

    容尚书倒不咸不淡,“咱们这回虽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两百禁军,还能叫七十人打翻了盘”

    圣人睡眠浅,常常夜不能寐,清晨才会睡下,老毛病了。寝殿里又不留人,若不是事态实在紧急,沈将军也不会跑去寝殿叩门唤醒圣人。

    “罢了,圣人还下了什么令”容尚书问。

    “是有关晋陵公主的。”

    听见这四个字,容尚书双眼微微一眯。

    “也就是说,圣人打算动那张图纸了”

    沈将军答道“晋陵公主如今外出不在宫中,想必是和容三在一处,圣人的意思,这事只得交给尚书来办”他一顿,“不问死活。”

    太子谋反,势单力薄,不值一提,但那张图纸若落进他手里就会很麻烦。

    好在燕景笙如今被禁军困在储宫里动弹不得,眼下只要把公主带回宫中,或者把图纸收回来。

    容尚书若有所思,没答话。

    沈将军问“尚书是有什么不便之处可要某帮忙”

    容尚书眼底泛起不屑,“你只管看住储宫,这事我出宫后立即就去办。”

    他早就提醒过圣人早日将图纸收回来,君王最喜欢掌控人心,操控棋子,他侍奉的这位君主在这方面比常人更胜。

    可惜分明掌控了整个棋盘,最后却仍没料到燕景笙这个变数。这也只能说明,圣人还不够了解自己的儿子。

    容尚书回府,步至一间僻静小屋,手一伸,缓缓推开了门扉。

    他没进内,就站在门外,几近冰冷地盯着里边的一片黑暗。

    “圣人不了解自己的儿子,我却不一样。”

    他道。

    “我无比地了解你。”

    “了解你骨子里的叛逆,你的绝望,甚至是你的自暴自弃。但不要紧,你不完美,跟容三比甚至可以说是废物。但我不也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让你活到了现在不是么”

    容尚书走近,在他身前蹲下,对散落在周围的药瓶熟视无睹,甚至像没看见他痛苦地,剧烈起伏的胸膛,只是不带感情地抚摸他的头“起来,有差事了。”

    商行的人动作很快,从白日忙到黄昏,不到两个时辰,里间里就堆满了装银子的竹筐。

    柳行头清点完,正拿着账本跟青鱼汇报,燕潮见和容洵就从外面打帘子进来了。看她神色有变,狐疑道“娘子,出什么事了”

    燕潮见摇头,“这些就是全部了”

    柳行头连忙点头,“一共一千五百二八两白银,还有一本账册在云儿那里,她应该也快来了。剩下的就等其他掌事的账本了,方才也陆陆续续送过来了些。下头的人还在清点呢。”

    青鱼道“姐姐放心,他们若凑不齐钱,明日也别想在薛家手下干了。”

    柳行头看他轻言轻语地说着毫不留情的话,不由自额间滴下两滴冷汗。

    二人方才在里间,想来是没听见方才外头那阵惊响的,燕潮见也没提,只道“好,那就等她过来吧。”

    说罢便掀帘子出去了。

    亲卫军和禁军起冲突,她并不觉得亲卫军能占上风。亲卫军人数有限又不能驻守皇宫,迟早会被镇压。

    到了那时燕景笙在宫中孤立无援,像圣人那样将权势看得比任何东西都重的人,就算是对亲生儿子也不会留情。

    燕景笙分明清楚这一点但还是选择了出手。

    白念的确是张制胜底牌,但如今条件尚未备齐,想扭转局势未免痴人说梦。

    他到底有什么把握

    “禁军定然已经封锁了城门,原初就算能趁乱从藏身之处出来,要想带兵进宫增援恐怕很难。”

    容洵不答,伸手替她抚平紧锁的眉尖,“原初的用处恐怕不在此处。”

    燕潮见道“你的意思是”

    “阿云娘子来啦”

    门口伙计招呼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只见柳阿云手中抱着账本,脚下匆匆就打帘子进来,细看,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玄色大氅,走进来时被风吹得向后翻飞,隐隐能瞥见里面的一角白色华服,只是整张脸掩在帽下,被大片阴影覆盖。

    燕潮见下意识地颦了颦眉。

    “怎的这么迟”柳行头闻声从里间走出来问。

    柳阿云叹气,将手中账本递到他跟前,“被阴十四缠上了。”她侧眸,“不过好在有这位郎君及时搭救,否则我这会儿都不知道在哪儿呢。”

    她虽轻描淡写,柳行头仍是听得有些心惊,没料到阴十四竟会当街抢人。

    之前被柳阿云那么一说,他也就对阴家不再有奢望。妾到底不如妻,若不是觉得在阴家这等高门里日子会过得比普通人家快活,谁乐意自己的闺女去给人做小呢。

    柳行头看向她身后,上前一抱拳,“多谢郎君对小女救命之恩,也不知该如何报答郎君,不若进来喝杯热茶吧。”他要转头招呼伙计,那人拦下他,“不必,谈不上救命之恩,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

    柳阿云解释,“这位郎君说是来找自家阿姊的莫不是”

    她转头去看燕潮见。

    虽看不真切,但这个郎君的视线似乎从方才起就一直向着这个女子。她生得很美,眼尾深长微挑,带着攻击性的那种美。

    柳阿云记得,她是薛殷的熟识。

    容洵一直站在她身前半步,察觉到这一点,几乎是倏地握紧了腰间的匕首,眉宇间都糅杂起了点杀气。

    那人视而不见,手轻轻一抬,撩开兜帽,露出了那张被掩盖在阴影下的脸。

    柳行头连带着柳阿云都不由惊了惊。

    从方才起就觉得这郎君言行举止都不似常人,此时露出了双眸,仿佛就给他身上模糊不清的地方点亮了光。

    这浑身上下的气度,竟叫人不禁心生畏惧。

    再一看,他和那个女子的面容竟有七分相似。

    这下不用说也知道他要找的阿姊是谁了。

    燕潮见其实从方才起就隐隐有所察觉,这会看到真是他,没有惊讶,依旧细眉微颦,“为什么”

    本应被困在宫里的燕景笙,怎么会出现在商行里

    燕景笙正要开口,旁边帘子一掀,青鱼手执着账本从里间出来,眸一抬,和燕景笙的目光在半空撞了个正着。

    青鱼陡然一僵。

    就算只见过一面,他也记得这个人。

    白衣胜雪,眉如远山,是公主的弟弟。

    曾经二皇子说过,他和他很像,江重礼也说过,他和他很像。

    就连公主也是因为他和他很像才会救他。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人。

    可当他之后又实际见过他一面,他才忽然意识到,像那样如雪原之花般高贵的人,和自己截然不同。

    他这样肮脏低贱的人,就算身穿白衣,就算跟着叫她“阿姊”,终究也成不了“他”。

    他在泥泞中越陷越深。

    但后来他抓住了公主伸过来的手,去了江南,回了家,努力做了很多很多他从没做过的事,他早就不会像从前那样了。

    自己早就不是从前的自己了。

    他原本是这样以为的。

    但如今面对燕景笙,和他四目相对,看见他眸中淡漠却高高在上的神情,波澜不惊的面容,只是站在那里就透出了一股逼人的贵气。

    他心底不是害怕,不是胆怯。

    是自卑。

    是一点一点膨大起来的卑劣感。

    他颤颤指尖,几乎是下意识地垂眸避开了他的目光,往后一缩,将半边身子掩进了角落。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使燕景笙不再看他。

    他的动作很小,燕潮见没察觉,燕景笙也只扫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倒是容洵转眸瞥了青鱼一眼,眼底晦暗不明。

    这头柳行头只当是燕潮见的阿弟找上了门,便招呼“那不如上二楼聊吧,我去让伙计给娘子和郎君倒杯茶去。”

    “也好。”燕潮见侧眸,“这人人多眼杂,上去说。”

    燕景笙“好。”

    二人上楼在靠窗处坐定,燕景笙坐姿端正,碰也没碰面前那杯茶,倒是燕潮见捧起来啜了口。容洵倒不知去哪儿了,他没跟上来。

    燕景笙看她放下了茶蛊,便开口“我留了替身在储宫里。”

    “猜到了。”燕潮见轻叹,“所以亲卫军突袭只是一个饵,所有人都还以为你被困在储宫里。”

    “阿耶要察觉到我不在也快了吧。”他道,“毕竟亲卫只有七十几人,很快就会被禁军镇压住。”

    看来他比谁都清楚,燕潮见不禁骂道“你可真是胡来。”

    若哪一步出了差池,他这些时日的谋划就全白费了。分明有更稳妥的法子,这样无异于赌徒。

    燕景笙垂垂眼帘,声音跟着低了一个调,“因为我不放心阿姊。”

    “你啊”

    “如果要从更稳妥的法子和阿姊中选,我会取后者。所以我来了。”他道。

    燕景笙显然话中有话,燕潮见心底一沉,“圣人难道”

    燕景笙不置可否,缓缓地抬起了眸,“那张图纸,阿姊放在哪儿了”他一顿,“宫里”

    燕潮见神色微凝,沉默着摇头。

    燕景笙想了想,“但除此之外,阿耶还留了后手。”

    说罢,如墨的眸往窗外一瞥,声音依旧淡淡的,“赐婚容阴两家的圣旨,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

    绞车弩是虞阴两家的杰作。

    虞家如今被折了四肢,剩下的阴家便是关键,圣人绝不会再让他有机可乘。

    倒是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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