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 106 章

小说:嫡公主 作者:山如云
    “圣人”

    沈将军唰一声掀开帘子, 脚步匆匆,神情是难得的仓皇。

    圣人坐在案后, 闻言眼都没抬,拿着书册的手更是动也没动。

    沈将军只得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圣人,一刻钟前,朱雀门被城外的亲卫突破了。”

    “哦还有呢”

    “还有”沈将军踌躇,“容尚书死了。”

    圣人手上动作一顿。

    “怎么死的”

    “依禀报看,恐怕恐怕是被容家大郎可容家大郎也死了。”

    圣人听罢, 好一会都没说话, 沈将军心底砰砰直跳,忍不住又问“圣人这可该如何是好”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消息。

    容尚书死了,图纸没能拿回来,如今朱雀门遭破,若不是守城门的一个禁军在掩护下逃过了半条命跑来禀报,如今自己恐怕都还被蒙在鼓里。

    分明上午还是胜券在握的局面,如今怎么会突然像是被扭转了乾坤

    沈将军在下边越想脸色就越难看,圣人倒是面无表情, 就好像眼下的局面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意外,指尖在案上悠悠轻叩几下, “去把禁军调走。”

    沈将军微讶, “调, 调走可是”

    “这群亲卫军是调虎离山之计, 让禁军守住储宫的门, 只留必要的人手,其他全部调走。”

    沈将军愣了片刻,旋即明白过来,抱拳道,“属下这就去办。”他又一顿,“那图纸的事”容尚书如今死了,容理也死了,岂不是没人能去做圣人交代的事了。

    圣人闻言却低低笑了“我何时说过只命了他一人去办此事了”

    亲卫军势不可挡,冲破朱雀门,举兵朝储宫而去,一路上见谁杀谁,鲜血快流成了河,嘶吼声、兵器相撞声遥遥传来。

    容洵置若罔闻,从尸体上扒了禁军的玄甲头盔穿上,避开人群拐进了一条甬道。

    禁军与亲卫军此刻都聚集在储宫四周,好在他要去的地方离储宫有一段距离,途中倒不会受了波及。

    “站住。”

    背后冷不丁响起了声音,容洵暗暗咂舌,依言顿住脚步。

    沈将军道“转过身来。”

    容洵缓缓转身。

    “走近,抬头。”

    容洵又往前挪了两步,却低着头。

    沈将军眼中泛起凶光,“我叫你抬头。”

    禁军军中规矩,绝不容许单独行动,更别说是在这种时期,不可能会有落单的禁军。

    思及此,他眼中煞气更重。

    容洵在原地停顿两秒,像是终于放弃挣扎,依言抬起了头。

    可就在他抬起头,沈将军快要看清他脸的那一瞬间,容洵袖中匕首“嗖”的发出一声惊响,刀光直直朝沈将军横劈而去。

    沈将军不及防,慌乱间拿手臂挡下,刀刃磕在玄甲上,掀起了一串滋滋的火花。

    容洵的动作很快,见这招被挡,当即一转手腕,刀刃弹起,在半空中变了个轨迹,这一回是直接朝沈将军脸上刺了过去。

    沈将军估计也没料到这人武功这般高强,几乎下意识地以手护脸,打算硬接那把匕首。

    可就像是早就料到了他会这么做,容洵的刀锋在离他不过五寸之距时唰地又一转弯,竟是虚晃一招

    “唔,呃”

    转了个弯的刀刃穿透玄甲的缝隙,刺进了沈将军的肩上。

    容洵下手极狠,他痛得一个闷声,只不过几息间没能立刻反击,容洵便唰一下抽出匕首,扭头就跑,倒半点不恋战。

    “你,站、站住”

    他的声音还未落下去,前头就再看不见容洵的踪影了。

    沈将军捂住冒出血的肩膀,脑中想起方才圣人说过“亲卫军的作用是调虎离山”,那方才那个人

    那个人分明就是容家三郎

    他心下一惊,扭头吼道“来人,来人,去西北宫给我搜把容三找出来,不用留他活口”

    而轻松逃脱的容洵此刻正立在墙头上打望。

    西北宫设有皇后和圣人的寝宫,圣人处理公务大多在明安殿里,这一块他也没机会来,并不熟悉。

    西北宫和储宫那边不同,没有喧嚣,没有冲天的火光,寂静,庄严。

    他跃下墙头,几步迈上玉阶,没走正门,翻上宫墙,避开了几个宫人,从德宁皇后寝宫后墙跃了下来。

    德宁皇后过世快六年了,寝宫里早就不似当年的光鲜,窗上结了网,处处杂草丛生,檐角瓦片落下来好几块碎在路中央也没人打扫,一路上走来只看见了几个年岁已老的宫婢。

    看来外头传的什么圣人和皇后伉俪情深也是假象。

    这可不像是对忠爱已故妻子的处理方式。

    容洵回想着燕潮见的描述,果真在寝宫后面找到了一扇不起眼且没落锁的角门。

    他缓缓推门,尽管动作极轻,那扇门却因年久失修,仍是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吱呀。

    屋内许多珍贵陈设都被拿去一同下葬了,最后留下来的只有一张榻,几个花瓶,一张案几和落了灰尘的珠帘。

    即便如今亲眼所见,却依旧很难想象出这个寝殿从前辉煌的模样。

    “容洵你听好,德宁皇后的寝殿里有一个书架,就放在靠窗的角落里,对面是一张朝外的门,挂着珠帘,很好认。那书架从左手数起第三格”

    “第三格。”

    容洵眯眯眼,果真如燕潮见所说的,在第三格深处,他摸到了一个木制机关。

    “就是这边,搜,给我搜一个角落都别放过”

    外面忽然传来了杂乱的人声和脚步声。

    是禁军追来了吧。

    看来被他们觉出亲卫军只是障眼法了。

    容洵颦颦眉,指尖一点一点往前探,将机关勾得离自己近些。

    燕潮见说的解法并不难,只是繁琐些,因着机关的位置太深,他俯下身去也看不清,只能凭着触感和直觉一点一点扭动。

    外面禁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西北宫的宫室本就不多,圣人的宫室他们不敢去查,自然会先来德宁皇后的。

    容洵咂舌,手上动作加快。

    往左两回,再往右转七回

    “咔恰”一声轻响。

    锁开了。

    他俯下身往暗格里一窥,拽住机关的握柄将其猛地往外一拉。

    就在那一瞬间,从被拉出的机关握柄处,竟“扑哧”一声喷射出一股浓烟,容洵来不及闪躲,硬生生吸了一口扑鼻而来的白烟,呛得他低低咳嗽起来,鼻腔一阵难受。

    再抬头,视野竟是一片眩晕。

    外头禁军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容洵就在他们站立之处的两道珠帘后。

    脚步声有好几个七个还是八个

    他扶着书架无力跪坐到了地上,低着头,眼前泛起了白,什么都看不清了,连手臂都有些发麻。

    这是强效的迷药,他很熟悉这个味道。

    这种迷药,药效很快就会过去,但

    “搜到没”

    “没看见有人。”

    “那就去里面搜,快去”

    声音近在咫尺,容洵想动,但奈何全身发麻无力,动动指尖都很困难。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内室的珠帘被唰一声掀开了,是佩剑从鞘中被抽出来的声音,有人走了进来。

    容洵在的这个位置并不隐蔽,那个人往里走了好几步,停下了,一定看到他了。

    怎么办

    杀人灭口。

    但自己如今的状态真的能在对方杀了自己之前先下手么

    容洵的下唇被他的虎牙咬破了,殷红的血渗出来,染红了他的嘴角,竟徒添了一丝诡谲而肆意的美感。

    “世子,如何里面有人吗”

    容洵一顿。

    世子

    他强撑着力气缓缓抬头,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人一身甲胄,手中执剑,剑锋闪着凛冽的寒光,是不熟悉的打扮,但脸却是他眼熟的脸。

    那柄剑离他不过半尺之距,只要一抬手剑锋就会划破他的手臂。

    江重礼淡道“这边没人,你们去别处搜。”

    “是。”

    门外的禁军应声离去。

    脚步声远去,室内又恢复了寂静。

    容洵垂下眸,许是因为刚才绷紧了神经,此刻松懈下来嘴里就喘起了气,“怎么是你。”

    江重礼也叹,“我也想问,怎么是你。”

    容洵轻扯嘴角没答话。

    “站得起来吗”

    “不用管我,你不是世子么,禁军什么时候听你号令了”

    “江家好歹也是保皇党,特殊时期,我奉命来打打杂。”

    容洵心底轻嗤,是卫国公让他的儿子来捡捡漏,方便事后能立个功吧。

    “可惜了,禁军分明在追我,你方才却白白放过了一个能立功的机会。”

    江重礼仿佛听不见他话里的讽刺,“站得起来么。”

    容洵只道“看见我旁边的机关了没”

    “这个”

    “往外拉,机关的陷阱方才发动过一回了,应该不会有第二回。”

    江重礼瞥一眼双手撑地,胸口起伏的容洵,上前握住机关把手,朝后一拽。

    “吱呀”一声沉沉的响声。

    是从书柜对面传来的。

    原本放在那里的软榻动了,床板缓缓往两侧翻开,露出了掩在榻下的一扇暗道门。

    江重礼好一会才道“这个机关是公主告诉你的”

    容洵淡淡“嗯”了声。

    燕潮见为什么会知道德宁皇后寝殿里的机关,她说是太久以前的事她已经忘了,但容洵猜她不是忘了,只是不想告诉自己。

    公主很少对他提起她的母亲,和自己的过去,除了她失控的那个晚上。

    手上的麻木感渐渐褪去了些,容洵拧拧唇,扶住书架直起了身。

    江重礼见他身形不稳,伸出手,“我扶你。”

    “用不着,我不想碰男人的手。”

    江重礼看着他“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么容三郎。”

    不过最后容洵还是忍辱负重地撑住江重礼的肩膀缓缓走进了暗道。

    顶上的暗道门一关,便只剩下了一片死寂。

    他点了火折子,将悬挂在石墙两侧的火把点亮,方才还漆黑一片的地下登时亮堂起来。

    他眯眯眼,双眼很快适应了这阵昏暗,方才还模糊得只能看见轮廓的的东西渐渐清晰起来。

    他将眼前的事物看清了。

    “这、是什么。”他不由张张嘴。

    身旁江重礼也有些微愣。

    暗道之下的空间,一点也不狭窄,反而很宽敞,宽敞到一眼望去只能看见空旷的四角天地。

    在那偌大空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异物”。

    “车”江重礼道。

    是车,像马车一样,后排嵌着四个大而宽的车轮,前排又嵌着四个小车轮,以一条半人宽的横木为轴连接,八个车轮的中央嵌着尖锐的矛头,在火光下闪着寒光。

    但这不是二人惊讶的理由。

    它的异样感,是来源于它的巨大。

    足足有等人高,走近细看,车身周围的木板上皆是密密麻麻的尖锐箭头,连容洵想要跃上车都得小心避开。

    可除此之外,这车似乎并没有奇特之处。

    “你觉不觉得,这个战车的前端少了什么”

    容洵轻抚着下颌。

    江重礼顺着他视线看去,果真发现在车的前端有一个很大的缺口,空荡荡的,就像是缺了什么部件。

    难怪第一眼看去,他们只会觉得这是车,而不是一个兵器。这部战车并没有能称之为武器的部位。

    “这就是公主说的”容洵眯了眯眼。

    难怪她会说“你见了自然就知道了”。

    当年助圣人夺嫡的七台绞车弩在事后莫名就没了踪影,本以为是圣人怕落入贼人之手才令人将其废弃了,不过如今看来,似乎还留下了一台的残骸。

    不过也可能不是圣人留的。

    毕竟这部车是被藏在了德宁皇后的寝殿里。

    容洵眼一瞥,发现四周还散落了许多箭矢,有普通的,也有和他手臂那么粗的。陈年堆积,很多已经锈了。

    江重礼还在后面问“你莫非想把这个弄出去”

    “就是那个莫非。”

    “弄去哪儿”

    “储宫。”

    江重礼淡道,“梦话还是在梦里说罢。”

    容洵瞥他一眼。

    江重礼接着道“光是西北宫这边就有三队禁军,储宫那头的便更数不清了。这么大的东西,就是卸下来带走也会引人注目。”

    容洵弯腰捡起箭矢,“谁说我要卸下来带走了”

    江重礼一顿,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了,“你打算就这么把车开出去”

    不是吧

    容洵把玩着箭矢,悠悠吹了个口哨,“江世子果真是聪慧过人,有这些箭矢也足够了。”他一顿,侧眸看向他,“所谓帮人帮到底,都到这儿了,你会陪我一起吧”

    江重礼“老实说,我现在挺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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