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长歌手遮住袖筒里,脸上也看不出疼,出了门又是那副嬉笑模样。赵义拧着眉头跟在她身后,伸手要扯她袖筒,“给我看看,不然怎么上药。”
“就看着严重,过两日就消肿了,不值得看。”路长歌手往身后一背,桃花眼的眼尾微微上挑斜眼看她,眼波流转语气欠揍,“都是小场面,你路姐何时怕过。”
“……严夫子怎么就那么心善,没下手抽你嘴呢!”赵义说的咬牙切齿。路长歌看着吊儿郎当不正经,实际上就是个牛脾气,受了再重的伤也从不在人前暴露半分,生怕旁人笑话了她一样。
赵义走在路长歌身侧,“你当真要管林府这档子事?”
“那还能怎么办,牛皮都在严夫子面前吹出去了,我若是这时候撒手不管多丢份啊,传出去像是我怕了她尚家一样。”路长歌左手揉揉了鼻子,语气漫不经心。
林家家主林敛跟尚家家主尚汕是少年好友,两家一个做茶叶生意一个做米面生意,又恰巧两家生的孩子是一男一女,便这么定了个娃娃亲。
两家一直相处甚好,只是不知道为何今年起了变故,平时走动殷勤的林尚两家像是突然结了仇,莫说平时,就连这次林家夫妇去世尚家都没遣个人过来吊唁,实在是太过于奇怪。
严夫子不太希望路长歌掺和进这两家里头。她一个外人,若是在林府出尽风头,怕是会惹的尚家不快,毕竟人家两家庚帖都换过了,哪怕闹了别扭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到时候路长歌若是左右不讨好,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时间。
严夫子的这份心路长歌不是不懂,这若是换成别人家的事情,她还要揣着袖筒去看热闹呢,半分闲事都不会多管,可这是林绵绵,不一样。
赵义见路长歌铁了心的要趟这趟浑水,手搭在她肩膀上攥了一下,沉声说,“去吧长歌,若是出了意外,我替你收尸养盏茶。”
“谢谢哦。”路长歌翻了个白眼,一把拍开赵义的手,“我弟弟我自己养。”
好在她还没成亲,若不然赵义岂不是要连她夫郎带弟弟一并接收了?
路长歌跟严夫子打包票,说办完林府的事情回来任她考核,若是考核成绩不满意,她不要严夫子动手,自己解了腰带吊死在易峰书院门口,无颜再见她。
……严夫子听完气的踢了路长歌一脚,让她麻溜的滚!
这便是许了。
路长歌甩开赵义回了林府,天色已晚,厨房管事的正满院找她。府里还有三个厨子,奈何厨艺不敌路长歌,今日林杉跟陈氏在,管事的想让路长歌下厨招待他们,顺道赔个不是。
“我做饭?”路长歌挑眉,右手掌心又麻又热。
管事的一瞪眼,“难不成还要我做饭?不是我不疼你,林管家正找你呢,若不是我在她面前给你说情,今个这林府的门你都别想进来。”这事可把管事牛批坏了,就差用鼻孔看路长歌了,“不然你以为今天的事儿就这么轻易的了了?”
路长歌立马弯腰抱拳跟她作揖,眨了下眼睛配合的说道:“多亏了您啊,您放心,这饭我肯定好好做。今日我连少爷的饭都不做,专门给林家姑奶奶做饭,您看如何?”
“算你机灵。”管事的说,“用点心,能不能留在林府,全看你这顿饭做的如何了。”
管事的交代完就走了,路长歌面带微笑的送她出门。她前脚刚走,路长歌后脚就面目表情的摸来花椒跟生姜。
路长歌一边往锅里丢生姜花椒,一边叹息,“这大冷的天,不喝点老姜花椒水怎么能行。”
今日林杉跟陈氏的晚饭,就是这锅辣味十足的老姜花椒汤。路长歌振振有词的跟小侍说,“天冷,让姑奶奶暖暖胃。”
小侍还真信了她的邪,虽说托盘里的汤味道刺鼻呛人,可路长歌说的一脸认真,那定然是不会有错的。
等小侍走了后,路长歌提起旁的厨子做的青红萝卜瘦肉汤往正堂走,这汤健脾胃,对林绵绵的身子好。
路长歌是想亲手给林绵绵洗手做羹汤,奈何今日特殊情况。严夫子手劲是易峰书院里出了名的大,打她的时候又在气头上,现在路长歌的右手肿的跟只蛤.蟆一样,莫说做汤了,她就是连刀都握不住。
林绵绵跪在蒲团上给父母守灵,而那两位林家来的“娇”客连半边衣袖都没见着,偌大的正堂里只有林绵绵跟他的贴身小侍豆子跪在那里。
路长歌提着食盒进来,豆子见着她立马笑逐颜开,小声跟林绵绵说,“少爷,路长歌来给您送饭了。”
林绵绵扭头往后看去,路长歌展开笑脸提起左手,将挂在掌心里的食盒露给他看,“少爷吃饭了。”
“灶房还剩了些汤,你快去吃吧,省的待会儿没人给你留饭。”路长歌蹲在林绵绵身旁,怎么看豆子怎么觉得碍事,就随口找了个由头支开他。
林绵绵转头对豆子点头,“去吃饭。”
豆子心里暖乎乎的,觉得路长歌这人真是人美心善手艺好,还能想着给他留饭,当下提着衣摆谢过她。
路长歌面带微笑,“应该的。”心道:还不赶紧走!
“今天吃青红萝卜瘦肉汤,养胃健脾。”路长歌将食盒打开,把汤端了出来,笑盈盈的看着他,“昨个的萝卜是生的,今天这萝卜是熟的,少爷可以放心吃。”
林绵绵伸手接过,神色有些古怪,总觉得路长歌拿他当兔子养。昨个的鸡丝面,今天的瘦肉汤,里头都有萝卜。
林绵绵夹起一块萝卜小小咬了一口,扭头看向路长歌,声音里带有疑惑,“不是你做的?”
今天都没有兔子,清一色的萝卜块。
路长歌眸子一亮,惊诧的看着林绵绵,没成想他竟能吃出来。
“今日情况特殊。”路长歌余光瞥到旁边的烛台,颇为神秘的跟林绵绵说,“我变个红灯笼给你看。”
说着她起身将一旁的烛台端了过来,将自己猪蹄似的的右手遮在烛光下,光亮映照下,路长歌的掌心红的通透肿的圆润。
赵义拉扯了半天路长歌都没舍得露出来的手,如今主动拿出来给林绵绵看。这事若是被赵义知道了,她能气的将路长歌的这只猪蹄给剁了!
路长歌翻着手心手背,“像不像灯笼?”她眼眸明亮,眼里带笑,不觉得疼似的问他。
“不像。”林绵绵眼睛直直的盯着路长歌的右手看,抬眸问她,“谁打的?”
林绵绵眼眸又黑又亮,他抿了下唇,“是不是林管家?还是二姨母?”
林绵绵看着路长歌放在烛台上翻烤的猪蹄,慢慢鼓起腮帮子,放下碗筷手抓着衣摆作势要起来,“我去找他们。”
路长歌一怔,慌忙放下烛台说,“不是他们打的。”
“那是谁?”林绵绵疑惑的看着路长歌的手,秀气的眉头拧的死紧,小嘴抿着,明显有些动怒了。
路长歌还挺高兴,看见林绵绵这个样子心里就跟被根柔软的羽毛来回搔动一般,痒的慌。
“没事,过两日就好了。”路长歌觉得自己这掌心真是红的漂亮,这顿打挨的值!
林绵绵重新端起碗筷,浓密卷长的睫毛扇羽一样垂了下来,看不清眼里的情绪,他闷闷的说,“别烤了,我不喜欢吃猪蹄。”
“……”路长歌讪讪的收回手,起身将烛台放回原地。林绵绵吃饭,她闲着无事,索性拿起地上的纸钱放进面前的铜盆里。
从刚才“烤猪蹄”之后,林绵绵就没说过话。路长歌用余光瞥他,小少爷睫毛卷长浓密,垂下时在眼睑处投下一抹阴影,正好将眼底疲惫的青黑色遮住。他唇红齿白,小口咬着萝卜,秀气的不像话,不像她那个糟心的弟弟,狼吞虎咽的。
林绵绵白,脸蛋就跟那上了釉的白瓷一样,是带有光泽的白,暖黄烛光流泄满室,又在这层白上添了抹柔光,显得他越发柔软可欺。
林绵绵似有所感抬眸看她,眸子黝黑漂亮,路长歌猛的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供桌上的那盏长明灯,神色专注认真的像是要在那灯上看出个花来。若非不是耳朵尖红了,刚才偷看林绵绵的那一幕就像错觉一样。
“吃饱了。”林绵绵将碗筷递给她,轻声说道:“你早些回去休息。”他咬了下唇,低头看着身上的斩衰裳,声音轻软,“今日谢谢你帮我。”
路长歌的心就跟挂在孔明灯上一样,轻飘飘的差点飞到了天上。她笑,“没事,保护少爷是应该的。”
她收拾碗筷回去,路上碰到吃饭回来的豆子,他说,“给你留了饭,快去吃。”
路长歌揉揉空荡荡的肚子,笑着说,“谢了。”
锅里还剩小半锅的青红萝卜瘦肉汤,路长歌毫不客气的将食盒拿出来,盛了满满一食盒放在手边,随后自己坐在锅边吃饭。
管事的满脸怒气过来的时候,路长歌正左手拿勺弯腰在锅里捞肉呢。
“你还想着吃!”管事的指着路长歌,气的在她身旁踱步,“你看看你做的什么饭,林家姑母差点掀了桌子气的扭头回去,你就是这么待客的吗?那送饭的小侍人傻,还真信了你那养胃的鬼话。”
“放心,她肯定不会走的。”路长歌坐下来大口吃肉,嘴里塞的满满当当,说话也有些含糊,“她来咱们府上是来吊唁的,棺材里躺的可是她亲姐姐,她晚上连去正堂看一眼都没去过,我还要大鱼大肉的养着她?美得她。”
路长歌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右手手指头捏着勺子往嘴里扒拉萝卜。
“那人家终归是林家人,咱们就是下人,人家才是主子。”管事的好忽悠,路长歌三两句话就让她犹豫起来,仔细一想,这林家姨母做事的确不讲究,府里没了外人,她连去正堂演演戏都懒得去。
路长歌冷呵一声,“去她三舅奶奶二姨母的主子,我的主子只有咱家小少爷,旁人都是来蹭热饭的。”
“……”管事的心道路长歌不亏是没文化认死理的人,骂人都骂的那般解气,“这若是管家那边问起来?”
路长歌眼眸一转,桃花眼里荡着算计,“你就跟管家说,林家姨母要吃咱们府里最贵的菜。”
管事的不明白这两者的因果关系,但看路长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才过去传话。
路长歌这话没头没脑,林管家听完却沉默了,半响儿后说道,“这事路长歌做的没错,回头你赏她只鸡腿。”
林府都在林管家的算计之内,原本想着林家来人能做主让林家夫妇尽快下葬了事,没成想却多了个跟她抢肉的。
路长歌提着鸡腿食盒满载而回,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发现豆子站在那儿,见着她过来,豆子提着衣摆跑过来,伸手递给她个东西。
天黑了站在院子里也看不清豆子给的是什么,摸着是个婴儿拳头大小的小陶罐。
豆子说,“少爷给的。”说完又跑走了。
路长歌满心疑惑,揣着陶罐走了一路,到了家里对着微弱的油灯才看清这是个药罐,上头贴着个字条,“治猪蹄。”
路长歌垂眸笑了,左手捏着罐子在手里把玩,眼睛看着放在桌上的那字条。上头的字迹线条干净字体圆润,一看就知道出自谁手。
她把罐子捂在心口,美的闭上眼睛。
路盏茶啃着鸡腿看着神色荡漾的路长歌,默默搬着凳子离她远了些。
他神色疑惑,这严夫子的戒尺明明打的是阿姐的手,怎么好好的脑子就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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