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林府在各地的茶庄铺子纷纷将账本送来给东家过目。等审核无误后,东家再根据情况进行具体赏罚,每年都是如此。
以往这些都是由林母一人查看,如今林府就林绵绵一个主子,这事只得落在他头上。
厚厚的账本叠摞在书桌上,险些将坐在椅子上的林绵绵淹没。
豆子见林绵绵端坐着翻开账本,眼睛不由一亮声音略显惊喜,“少爷竟然还会查账!”
“不会。”林绵绵面容平静的摊开账本,有模有样的用指尖点着上头的数字,见书房没外人,抬头跟豆子眨了下眼睛,倾身朝他小声说,“我就是装装样子。”
省的被送账本的人看出来他不懂,日后生出胆子忽悠他。
豆子恍然大悟,手拢在嘴边压低声音说,“少爷好聪明,竟能想到不懂装懂的法子。”
林绵绵莹润粉白的指尖在账目的数字上划拉,秀气的眉头拧着小结,“我属实没学过这些。”
他自幼体弱,被父母当成掌心宝似的养大,丝毫不舍得让他劳累。莫说账本了,他就连书院都没去过。
当时林府之所以跟尚家定下娃娃亲,也是希望给林绵绵找个有能耐的妻主,等林家夫妇百年之后,便将这产业交到她手里,继续护着林绵绵继续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林母之所以选择尚家,主要是两家大人知根知底,未来儿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断然不会存在人品上的问题。
尚家也是从商,虽说忙活的是大米生意,可尚安出身商贾之家,从小耳熏目染,即使不能将茶庄生意做大至少也不会关门。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林家夫妇唯一的失误便是算漏了人心,太过于信任尚母,事后再想补救已经没了机会。
林绵绵叹息一声,脑袋歪着,掌根托起腮帮子,眼皮耷拉下来,长睫扇动,小声嘟囔:“我就是把它们全吃了也看不懂啊。”
“那咱们就找一个能看懂的。”豆子来了主意,“这样少爷也不至于这么为难了。”
林府一直缺个管家跟账房。本来林绵绵定的人选是路长歌,奈何人家路厨子是个秀才。
林绵绵回来后失落了好久,葱白的手指拨弄着桌子上的银锭子,整个人没了精气神,脸贴着桌面,声音恹恹的说,“我就只有银子了,可她不稀罕。”
以路长歌的才能,将来若是金榜题名做了大官,还不是想要多少银子就有多少银子。
林绵绵见着路长歌后丝毫没跟她提这事,怕的就是耽误了她的前程。
林绵绵愁的额头抵着账本,想着能吸收多少是多少,声音软糯嘟囔,“若是招人,她们不是惦记着我,就是惦记着我的银子,我怕招来一只狼。”
“那咱们仔细防着就是了。”豆子看着书桌上的账本,心里也愁,“要是不找人来看账的话,咱家茶庄可就要完了。”
林绵绵犹豫了一会儿,重新抬起头,“说的也是,若是茶庄没了,那我就连银子都没了。”
林绵绵心里下定决心,若是来者图他的钱也就罢了,若是敢图他的人,定要一棍子打出去!
主仆两人商量好了之后,林绵绵亲手拟了个招人的告示,就贴在林府墙上,着下人站在旁边敲锣吸引人来观看。
林府如今就是个香饽饽,林家小公子长的跟个天仙似的,全寿眉县像他这般年龄的少年,没一个能比他出落的更好看的了。而且父母双亡,家里又有万贯家财,如今这张招人告示搁在众人眼里,这就是张招妻告示。
招人启事,莫名成了重金求妻。
她们想着,只要能混进林府里,甜言蜜语的哄了林绵绵,不管是要了他的身子还是得了他的家财,那都是赚的。
左手美人右手金钱,岂不是神仙生活?
林府告示才刚贴出去,就有不少人围观。来的都是女人,十几二十岁的居多,若是有些年龄大的人围上来便会被这群年轻人排斥出去。
“想什么,老牛吃嫩草?”
一些人是实心实意想应聘管家,奈何被人用言语讥讽,气的拂袖而去。
胖门人在林府门口旁边摆了个桌子,上面放着笔墨。想要进林府的门,首先便是自己在上面登记上姓名住址。
有不少应聘者连怎么握笔都不会,这种人直接出局。还有一些人,只认识几个字,写自己名字时都写的歪歪扭扭,怎么可能会看账本?
豆子眉头拧的死紧,想着这来的可都是什么玩意!
他身后站着四个家丁,手里都拿着手腕粗细的木棍,若是有人想要硬闯林府,直接乱棍打出去。
这群人心思不纯,岂肯轻易放弃?她们见自己的名字被胖门人用朱笔划去后还不死心,手扒拉着拦路的家丁伸头朝林府里头高声大喊,“林少爷你看看我,我身体好长的好,主要是活好!将来咱俩在一起,定能三年抱俩!”
说话的这个叫乌三,街头出了名的泼皮无赖。
豆子听的脸皮一阵红一阵白,气的嘴唇哆嗦,直接让家丁将她撵走。
像这种无赖不在少数,得亏林绵绵没出来,否则被她听了这些污言秽语,能气红了眼睛。
林府门口闹哄哄一片,好好的招人现场都快成了菜市场,这群女人比鸭子还能叫唤,聒噪烦人。
就在豆子愁的头都快大了的时候,衙门来人了。四个带着官刀的衙役往林府门口一站,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林府众人疑惑的看着这四名官差,她们将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冷着脸说,“若有敢在林府门前滋事者,统统以聚众闹事处理!”
聚众闹事者进了衙门,二话不说先打一顿,随后再细细询问缘由。
来的都是普通老百姓,谁没事想去官府衙门喝茶?顿时个个老实如鹌鹑,没一个敢大声嚷嚷的。
豆子心里一阵感激,上前跟她们道谢。
为首的一个抬手拒绝,“我等听大人吩咐行事。”
豆子这才知道,原来是沈沉醉的意思。
乌三不敢在官差面前放肆,只得灰溜溜的走了。
她手揣在袖筒里,边走边往身后看,没好气的朝林府的方向啐了口唾沫,语气酸人,“谁稀罕似的。”
乌三往巷子里走,嘴里哼着在勾栏里听来的艳.曲,心情正美妙的时候,眼前的天突然黑了?
“谁?谁敢阴你奶奶!”乌三被麻袋套住半个身子,气的原地大骂,“你也不打听打听奶奶是谁!”
“你奶奶自然是我。”墙头上跳下来一个乞丐,拿着手里的打狗棍就往乌三身上招呼,边打边骂,“不孝孙女,奶奶我混街头的时候,你这个鳖孙还在尿床呢!”
乌三也是个蛮横的,至少比前些日子同样被套住的尚安挣扎的厉害,脚胡乱踢着,跟只被蒙了眼睛拴住后,四处乱拱的猪一样。
乞丐收了手,乌三骂道:“怕了?我跟你说,你可完了!”
乞丐抬手,站在乌三身后的两个乞丐会意的上前两步,一棍子抡在乌三腿弯上,将她从背后踹倒在地,紧接着就是一阵惨绝人寰的拳打脚踢棍棒伺候。
乌三从一开始的骂骂咧咧到最后成了求饶认错。
为首的乞丐蹲在墙边,低头张嘴朝自己手里光滑的木棍上哈了一口气,攥着袖子将木棍擦了擦,“你不是活好吗?”
她站起来,抡起棍子朝乌三小腹上狠狠一抽,疼的她蜷缩着身子在地上打滚。为首的乞丐踩着她的脚踝,打狗棍指着麻袋下的脑袋不知轻重的戳了戳,“我姐的人你也敢占嘴上便宜?”
那棍子戳着乌三哆嗦的嘴,“警告你,以后绕开林府走,不然别三年抱俩了,我让你坟头草三年两米深!”
说完狠狠踢了乌三一脚,招呼起身后两人走了。为首的乞丐说,“我去找路姐,你们留一个在林府附近看着,若是还有这种杂碎,就找街头姐妹们帮忙,给她们点苦头吃。”
说完她停顿了一下,扭头回来将蒙在乌三身上的麻袋取了下来。乌三被打的鼻青脸肿,猛的看见光后两只眼睛都疼的睁不开。
“这麻袋是套猪的,不能浪费了。”为首的乞丐将麻袋团把起来别在腰上,随后三人散开。
没了乌三这种人,林府倒是筛选了不少应聘者。林绵绵拿着名单想着明天的考核内容,就见豆子高高兴兴的过来了。
他本来不打算跟林绵绵说乌三的事情,免得他糟心,奈何事后有反转,这人自己得到了报复。
“少爷你是不知道,她被人打成了猪头。”豆子抬手比划,“脸都肿了。”
林绵绵微怔,捏着手里的名单,觉得这事实在是太过于巧合。
“肯定是沈大人派人做的,毕竟今天的衙役就是她派来的。”豆子一阵感慨敬佩,“大人真是好人。”
林绵绵抿了下唇,心里有点狐疑,本能的觉得不是沈县令。奈何自己又理不清头绪,只得将这事先归功于沈沉醉,赞同的点了点头。
为首的乞丐等在易峰书院门口,见到路长歌出来后高兴的迎了上去。
她很少主动来找路长歌,所以路长歌看见她后心里一紧,开口就问,“绵绵出事了?”
乞丐摇头,“少爷没事,就是林府在招管家。”
路长歌松了一口气,觉得林府的确缺了个好管家。
乞丐笑的揶揄,“姐,来的可都是女的,大概年龄十几二十岁吧,我瞧着她们不是想当管家,是想当林府里的东家。”
“!”路长歌眼睛睁圆,扭头往身后看了眼,门人正在低头看书。她一把拉着乞丐就跑,转脸功夫就没了人影。
路长歌也是女人,岂能不知道那些应聘之人的想法?
她是不敢肖想林绵绵,可这不代表着别人有资格去肖想她的小少爷。
路长歌握紧拳头往林府方向走,这林府管家,非她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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