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逝, 转至七月底。元景帝登基以后,既然要迎娶元后, 自然声势浩大, 全盛京每处坊间路边, 兵卫重重把守内外三层。
最外是京郊大营的士兵, 中间是守备盛京巡逻的府卫, 最里面是天子宫城的禁卫军, 层层刀戈相交,把卫森严,惹得众多百姓也只敢远远观看, 这一绝世难寻的盛况。
红毯从来仪宫铺到, 宫城正宣门, 端阳门, 泰清门,崇和门及宸门等重重宫门。又至铺到长懿大长公主府前。
钟鼓齐鸣的仪乐与金织锦缎凤纹华盖开道,万计轻甲骑兵头戴红花, 挺骑高马之上,护卫在后,
几千数身披红帛的宫娥, 或执扇,或执凤伞, 或捧凤谕宝册,还有数以千计身着彩衣,发挽高髻的宫内女官手捧玉如意, 宝瓶等吉祥之物,随在凤辇两侧。
凤辇明耀华丽,明黄锦缎当车壁,绣有五爪金龙口衔日月,九尾锦凤绕旋山河图,间接缀有彩石明珠。
外是叠叠柔软的红色银织曜文鲛纱遮盖,车顶傲然屹立,雕刻龙身盘凤戏宝珠的样式,辇门垂下蕴蕴生辉的浅金南珠当为车帘,威然不凡,令人叹为观止。
队伍有几万之众,延至数十里,个个面目沉肃宁然,随着司乐监在城门之上,重重奏起钟磬,和着下方的鼓声,沉雅肃穆的乐声响起。
众人步子不疾不徐,井然有序,缓缓在红毯上行进,连带远处观看的百姓都不禁屏住呼吸,不敢说一句话。
本朝开国以来,从高祖至先帝,来仪宫是用于册封皇后。
说到迎娶元后,还真是头一遭,元景帝召礼部官员和太常寺等人,几月熬夜翻阅古籍图册,务必把迎娶皇后的礼仪,整出详备礼册,一样不能缺,否则下司狱论处。
大长公主府,长懿大长公主穿着绣鸾凤牡丹拖地宫裙,发束起蓬松的高髻,头戴累丝金凤凰衔珠串的牡丹花冠,眉间的红宝石珠串来回晃动,似乎召示主人的心绪不宁,端艳明丽的玉容沉肃不语。
站在身旁数以百计的诰命夫人,面面相觑,看大长公主不说话,她们也不敢吱声,只端身挺胸,等迎亲凤辇过来。
永玉郡主微不可查蹙眉,手肘顶了一下正在发呆的长懿,看长懿回神,眉眼弯弯,
“长懿姐姐,昔昔快要出阁,想必此时已经梳好妆了,咱们快去看看,待会钦天监还要过来算吉时,可千万不要误了时辰。”
长懿红唇挤出笑意,便转身带着众人去了乔南阁。看到女孩已梳妆打扮好,坐到妆台前,玉指轻轻扯着衣摆,情绪颇为紧张。
长懿近前看着镜中的女孩,盛装嫁衣,凤冠垂下缕缕的金色流苏,也遮不住女孩此时的芳华。
女孩眉目芳色尽绽,想让人把她拘在手心不放,似乎真的倾绝世间,长懿素手执梳帮女儿梳理青发丝欣慰一笑,安抚女孩,
“你嫁人之日,娘亲只会高兴,欣喜昔昔觅得如意郎君,以后定会百年好合,携君到老。娘亲和父亲一直看着,陪着我们的昔昔,你要记住了。”
昔昔闻言抬眸,看到长懿喜极而泣,女孩似有所感,站起身来,葱白的指尖去擦拭长懿的眼泪,清眸暼向窗外的宫城,眉间凛沉,樱唇微启,
“娘亲安心,我和陛下会像你和父亲一样,携手到老,恩爱不疑。”
母女两个心知肚明,她们所说都是在宽慰对方,也是告诉自己。
昔昔既然扔出了这种话,知道女儿的性子的长懿,女儿有已经把天子看做夫君的意思,这样也好,只要荀澈真的喜欢昔昔,女儿愿意接受敞开心扉,百益无一害。
外面礼乐响起,钦天监礼官喊吉时已到,昔昔忍了这么久的泪水,才缓缓滑落,被女官和兰姑姑扶着的女孩,半天迟迟未动。
女孩看母亲面带不舍,强挤出三分笑意给自己盖上盖头,玉指打颤掀来盖头,拨开凤冠的金色流苏,柔荑急忙扯住长懿的袖口,柔声哽咽,
“娘亲,可不可以像小时候那样,送昔昔每次进宫的时候,再亲女儿一次。”
长懿身子怔了一下,女儿幼时因为自己之故,最怕进宫小住,她为了安慰女儿,亲触女儿额头以表安抚之意,昔昔还是没有表面那般平静。
长懿美眸难掩爱怜,手轻捧起女儿泪流不止的小脸,无奈一笑,红唇碰了女儿的额头,
“昔昔不慌,只要陛下肯善待你,为娘就心满意足了。宫里还有你的外祖母,母后怕你不适应,把盼兰和盼芳给你做随侍女官,风嬷嬷做管事嬷嬷,所以别怕。”
话落长懿眉目一凝,将女儿掀起流苏的手放在兰姑姑手里,侧过脸狠心合上盖头,她做完几乎站不直身子,孟源上前赶紧扶住长懿。
两人目送身着红色嫁衣的女孩,昔昔身后跟着一批女官,踩着红毯,款款走到辇车前。
昔昔上凤辇前,似乎还舍不得,不由向公主府,回了一下头,兰姑姑望到女孩胸前晕染的水渍,上前攥住女孩的手,劝道,
“娘娘不要哭了,再哭妆都花了。待会进政心殿,要行册封礼,领宝册后印,百官和诰命还要参拜。之后还要进奉先殿拜祭先祖,可不要哭坏了身子。”
昔昔含糊应下,扶着女官的手便上了凤辇。凤辇行驶起来,礼部官员跪地,带头送至皇后凤驾进宫,随即凤辇所过之处,军士百姓都膝跪地垂首恭送。
凤辇刚到宫门,身着玄重绣龙戏山河星辰图礼服,头戴十二五彩垂缨珠冕冠的天子已携众人在候着。
荀澈凤眸含笑,大步流星移到辇车前,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将昔昔从车内拦膝抱起,鼻间嗅到女孩的体香,
“这离政心殿有些远,嫁衣凤冠又厚重,昔昔走路过去怕是颇费力气,澈哥哥抱你过去。”
龙凤呈祥的盖头晃动了一下,女孩轻轻颔首,出乎荀澈预料的举止,女孩手臂主动伸出来,紧紧搂住了男人的脖子,荀澈见状薄唇笑意更深。
荀澈带昔昔在政心殿受过册封,行过重重大礼,转至到奉先殿拜祭先祖,最后才去拜了太皇太后,好一番折腾过后,才将昔昔送到来仪宫。
来仪宫内布置得红霞照人,金边绒毯铺地,龙凤呈祥的红烛轻燃,红纱漫漫垂地,绘百子嬉戏图的宫灯,高高垂于壁梁之上,床上帐子用的也是彩衣百儿图,意义不言而喻。
安坐在床上的昔昔累极,凤冠下清眸微阖,手支起脑袋昏昏沉沉,纤背不由倚在钿螺漆彩雕花床屏上,小憩一会儿。
凡月又端来一碗垫腹的百合莲子粥,怕女孩饿着,可是昔昔根本无心情用,折腾一天,她全身都是汗,只想好好沐浴换更衣。
等女官唱过庆辞,荀澈拿过金镶玉祥云细如意,上前扶着累坏的女孩,挑开昔昔的盖头,看女孩小脸发白,满脸汗意,羽睫轻颤不停,清眸微阖,似醒非醒,吩咐兰姑姑给女孩取下凤冠。
兰姑姑虽然惊诧,但还是照办了,拿起玉凤钗又帮昔昔半挽起青丝。
荀澈凤眸微挑,长指伸到女孩压酸的后颈,给她揉捏几个穴道,让人拿来薄荷膏,放到昔昔鼻间前,女孩被凉意一冲,神智回笼,清眸慢慢睁开,樱唇微抿,
“澈哥哥,多谢了。我累得不行,什么时候礼成。想快些沐浴换身衣服。”
女孩柔声细语,话中虽然亲昵不多,但手扯着男人袖口,不知不觉带了撒娇的意味。
荀澈闻言薄唇上翘,弯下腰,凤眸凝视女孩,“别急,等喝完合卺酒。昔昔该改口了,以后要喊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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