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幕降临,昏黄的路灯笼罩在人身上,女人的神情隐晦不明。
祁宴礼眼睑微微一动。
“上车。”
听他这话倒也不是命令的语气,只是不沾任何情绪,连声调都是平的,要不是她这个人站在这里,还以为他是跟件死物在说话。
就跟五年前一样。
戚白映眼尾潋滟,她确实没有想到能与祁宴礼再重逢,还是在这样的境况之下。
阔别这么多年,男人的气质倒是一点儿都没有变化,神情仍旧冷漠,像是块捂不热的冰。
也就是这张脸,她不过看上一眼,就耽误了自己这么多年。
“有事吗?”戚白映挑起眼尾。
男人没有作答,而是打开了车门,像是在做无声的邀请。
戚白映却不为所动,“有什么事,就这样说吧,我还挺忙。”
车门就这样敞开着,冷风夹杂着寒意往车内猛灌,扬起女人的衣摆,吹散了车里的暖气,周身的温度在一点点往下降。
两个人像是在无声的对峙着,谁都没有妥协。
直到半响之后。
祁宴礼眼皮动了动,“小小姐。”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戚白映心脏还是悸动了几分,不得不说,这个男人总能拿捏到她的软肋,亦或者他就是她的软肋,哪怕五年过去了也还是如此。
出乎意料的是,戚白映并没有因为心软而选择妥协,她勾起绯色红唇,淡讽出声,“我姓戚可不姓小,祁先生怕不是认错人了?”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戚白映眉心轻拢着,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
她十八岁那年,戚家新来了位年轻的管家。
外界传闻,是戚痕专门请回来,管束自家娇纵的女儿。
所有人都想不明白,请个大男人来管娇娇小姐,戚董到底是什么用意,难不成是想培养个女婿?
戚白映也不知道她父亲为什么这么做,当然她也没多大兴趣知道,在戚痕勒令她回家的那天晚上,又溜去了好友新开的一家酒吧,报复般的包了全场。
但她没想到,年轻的管家太过敬业,当晚就寻了过来。
酒吧里熟人很多,她喝了不少酒,微醺的靠在吧台上,细细打量着杯里藴蓝气泡的液体,酒杯壁折射出一道颀长的身影,猝不及防撞入她的视线中。
戚白映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过去。
光怪陆离的霓虹灯下,沉浸在迷离重金属音乐的人群中,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绕过拥挤,缓缓朝她走了过来。
大概是他这身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才让她一眼就记住了他的样子,记到了心里。
直到男人出声叫了她的名字。
戚白映才从恍惚中回过神,“你是……?”
“小姐,我来接你回家。”
一晃五年过去了。
他们也不再是管家和小姐的关系。
戚白映漫不经心地撩动额前吹乱的发丝,“既然祁先生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家里面还有老人在等着,不敢回去太晚。”
不等祁宴礼开口说话,她绕过宾利车头,拦了辆计程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师傅,去星河区福煦路。”
……
浓浓夜色下,一盏盏路灯从眼底划过,车窗外的街景往后倒退着。一声闷雷响起,大雨像是解除了咒语,迫不及待得砸落而下,密密麻麻。
“姑娘。”驾驶座上的司机喊了她一声,“身后那台车你认识吗?跟了我们好几条街了。”
戚白映顺着他的话,睨了眼后视镜,雨幕之下,依稀能看清十米开外,一直匀速跟着他们的黑车。
“不认识。”她收回视线,眼底没有丝毫波动。
“姑娘,那你可得小心了,我前几天看新闻,宁城发生了好几起独行女子被害的报道,听说罪犯到现在都还没有落网。”
戚白映眉心轻拢着,没有说话。
“要不然,我帮你报警吧?”
**
车辆慢慢驶出市中心,离开高楼大厦,周围的光线愈发黯淡下来。
“老板,祁老先生刚才打来电话,叫您回去。”司机轻声道。
一路寂静。
祁宴礼没有丝毫反应。
前方的车辆驶入了停车道,突然停下,大概过了五分钟,也不见有人从车里下来。
司机又静等了好一会,不知该如何是好,车后的男人一直没有出声指示,他悄悄偷瞄了眼向后视镜。
“老板。”
车后的祁宴礼,半阖着眼皮看向窗外,英俊硬朗的脸上,没有显露出任何情绪。
司机不敢再多言,只得继续等着。
却没想到这么一等,就等来了前来盘问的交警,“你好,请开一下车窗。”
等了几秒,没听到后座有动静,司机只好降了车窗,“有什么事吗?”
冷风夹杂着冰冷的细雨,从车窗口灌了进来。
交警:“证件给我看一下。”
司机上交了驾驶证和身份证,交警拿着手电筒照了会,然而灯光一闪,射向了后座,“还有你的。”
“他是我老板,就不用了吧?”
“再大的老板,在我们这不都是平民老百姓?该办的手续一个也别想落下。”交警催促道:“快点,身份证。”
祁宴礼声音寡淡,“不在身上。”
“那就跟我走一躺吧。”
司机急了,“不是,交警同志,我们好像没犯什么事吧?难不成不带身份证出门,就得进你们交警大队喝茶了?”
交警:“也不能这么说。”
他扬起手中的手电筒,照向不远处的计程车,“看见那台车了?车上有个姑娘报警,说你们跟踪骚扰。”
“没有证据的事,你也不能随便带人走吧?”
“最近发生多起独居女子被害事件,这种事近期得严查,别说了,走一趟吧。”
**
警察局。
“姑娘,来喝杯热水,别怕,有我们在,没人敢欺负你。”
“谢谢。”戚白映接过热水,捧在手上,半垂着头,余光却瞥向了右手边闭着门的会议室。
祁宴礼在里边,这会儿应该是在接受警察的盘问。
他突然从国外回来,祁家自己人都没有准备,这些警察就更别说了,恐怕还不认识这位祁家的公子爷,所以才将人带回了警局。
“外面那姑娘认识吗?”
气质清冷矜贵的男人,坐在审讯室接受拷问,显得格外突兀,就好像他本不该坐在这里,而是某集团办公桌上,“认识。”
警察叔叔疑惑道:“认识?你跟她什么关系?”
过了大概十分钟,会议室的门被人拉开,一位警察从里边走了出来,朝戚白映喊道:“姑娘,你确定和里面的人不认识?”
戚白映抬起头来,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没有说话,眼尾潋滟,像是在沉思他的问题。
“可人怎么认识你呢?”
警察叔叔在她平静无澜的眼神里,看出了端倪,调笑道:“姑娘,你不会真跟男朋友吵架,故意闹到警察局里来的吧?”
女人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警察又道:“要是你不承认没关系,那里面的人今天晚上可就别想出去了,这大冷天,在警局呆一晚上可有他受的。”
这句话像是触到了女人的神经,她抬起头,嘴角扯出个笑容,娇美动人,却让人觉得冷冰冰。
“那就让他在这待一晚上。”
戚白映放下手中的水杯,站起来,“笔录既然已经做了,我现在可以离开了吧?”
“等等。”警察叔叔叫住了她,“他要跟你说几句话,讲完你就可以走了。”
戚白映挑起眼尾,“也行。”
审讯室里暖气很足。
“祁先生找我还有什么事?让我做个谎证让你出去?”
“戚白映。”
身材颀长、肩宽背窄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抬起眼皮,视线不偏不倚落在她身上,“别闹了。”
戚白映顿住脚步,捏着手提包的手紧了又紧,侧过头看着男人,脸上仍就是漫不经心的笑,“闹?祁先生是什么人?我又哪里来的资格跟你闹?”
祁宴礼凝视她的眸光又黯了黯,“戚家的事,是我回来晚了。”
“可别这么说,我们戚家本就跟你没有什么关系。”戚白映撩着头发,不紧不慢地踩着高跟鞋走来,“但是……”
她双手撑在桌上,俯身睨着男人,眼神愈发冰冷,吐字也逐渐加重,“祁宴礼,你最好别让我查出来,我们戚家出事和你们祁家有任何关系。”
“如果有呢。”
男人声音清冷,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戚白映置身于寒冷当中,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挤压着,莫名让人觉得难受。
她僵住身体,避开男人深不见底的眼神,潋滟的眼尾慢慢黯然失色。
气氛有些许凝滞。
过了好一会儿,戚白映兀自低笑了声,“大概是天太冷,我都冻得说糊话了,就算有,我一个手不能提的女人又能干的了什么?”
祁宴礼眼睑微微一动,“你可以利用我。”
**
走出警察局,外边的雨下得愈发大了起来,戚白映忘了拿伞,她站在门口,看着天空无边无际的黑暗,有一瞬间失神。
戚家已经倒了,她再没有依靠的靠山,甚至还要靠她一己之力,在这些如狼似虎的权势之间周旋。
如果有一天,她坚持不下去了,本就是苟延残喘的戚家,该怎么办了?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
戚白映住在五楼,也不知道狭窄的楼道走起来不太习惯还是怎么的,高跟鞋差点踩偏。
她皱了皱眉,扶着墙,慢慢往上走,到家时,手掌心已经沾满了灰,她拍拍手,拧动钥匙。
房间里没有开灯,很安静,静到没有一点人气,戚白映心头划过疑问,来不及换鞋,就往左手边的卧室走去。
推开紧闭的房门,里面仍旧是一片漆黑。
戚白映眉心一跳,“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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