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胡曼柔的说法, 沈璟之是救起她后,为她的闺誉考虑,才将此事隐瞒下来,可她却不愿因为这些虚名而磨灭了这份恩情, 所以才将此示众。
至于她自己的名声问题, 人姑娘说的十分正气凌然“谣言止于智者,不能为了那些小人之言而辜负了沈大哥的一片好意。”
不得不说, 白楚在旁边听着都觉着自己是长见识了, 都说古人含蓄内敛,原来是这种含蓄法么
短短几句话,黑得都能掰扯成白的, 偏偏胡曼柔的神情虽然苍白柔弱,柔美的眉眼间却恰恰好流露出一抹坚决, 这种奇异的反差尤其能触动人心。
沈瑜之就坐在她身边, 听着胡曼柔这一番表现, 感慨着叹息道“胡小姐看着安静柔弱, 性情却要比许多男子都要坚韧赤诚一些。”
说罢, 他一转头就对上了白楚饱含深意的眼神, 不由一愣, 想了想, 凑近她小声说“楚华, 你是不是又在我脸上偷偷点墨水了”
白楚有些无语,她只是有天趁他午睡的时候做了回恶作剧,怎么就拿捏着不放, 动不动就怀疑她。
“没有,”她露出一抹微笑,“我只是觉得三哥你真是难得的赤子之心,深深感佩而已。”
沈瑜之白皙如玉的面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眼,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楚华,你过誉了。”
白楚默默地收回视线,听着小八在脑海中播报他好感度上升的声音,在心底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像沈瑜之这样好骗的人,怪不得能吸引那么多走心机路线的女子,实在是成就感太强了。
要是昨晚遇上的不是沈璟之而是他,这会儿肯定被人给得手了。
哎
她万万没想到,这个任务最难的部分不在斗女主,而在怎么守护男配的清白。
胡曼柔的套路固然能生效,但实际上但凡心肠硬一点,或者早早在心底有了戒备的人都不会上当,这就是权势带来的根本性区别。
即是在场的大多数人,甚至连沈瑜之都对胡曼柔有一定程度的怜悯心,但只要长公主不买账,她所费心筹谋的一切照旧是无用功。
长公主满脸温柔亲和的笑意,使派身边的婢女前去将胡曼柔搀扶起来,笑道“胡小姐的谢我先收下了,只是璟之那边,可能是你落水惊吓时看错了人。”
“昨日他就与我说过,夜深渐凉,是他派去云霄院取披风的小厮正好遇上了你落水,才及时出手将你救了上来。”长公主缓缓出声,“璟之善武你也知道,连着身边的小厮都是从小跟着他练武的,身形都差不多,武艺也尚能出去见人,许是你以为这府上精通武艺的只璟之一人,这才误会了。”
不紧不慢的一段话下来,将胡曼柔的话全数堵了回去,一点余地都没剩下,难道她能咬定了即是在生命垂危是还能清楚的看见救她的人长什么模样么
况且白楚也知道,救她的确实只是沈璟之的身边人。
显然胡曼柔不是不识趣的人,顺着长公主的话答应下来,垂眸轻声道“无论是谁,曼柔都该好生谢谢他的,只是男女有别,曼柔不敢逾矩,斗胆请长公主替曼柔传达一声谢意。”
好嘛,这会儿就男女有别了。
临出褚玉阁的门,白楚看着身边对方才里头一场机锋浑然不知的沈瑜之,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怪不得都说三个儿子里长公主最疼爱的就是沈瑜之,连她这会儿都忍不住生出几分母爱来了,这么单纯傻愣的孩子,以后可怎么办哟
嘻嘻,楚楚,你总算意识到要好好爱护男配啦小八作为一枚刚出厂的系统,对人类复杂的情绪系统没有多少概念,纵使能听见她的心声,也只以为她是真对沈瑜之生出了情意,才有怜爱之心,兴奋地就差在她脑子里蹦迪了。
不是说去盯着白音华了么
没意思,小八很委屈,女主成天就闷在房间里,不是画画就是绣花,无聊死了。
白楚好奇地问道;之前说要给她定的婚约呢她不管了
是啊,小八高兴道,要是女主不嫁给男主,能过得平安幸福,沈瑜之可能也就不会再惦记她了
毕竟原书中,就是白音华不断遭遇到各项险境和磨难,而且让沈瑜之觉着这其中有他的责任,才一步一步愈加放不下。等到女主安定下来,他不也就收了心,跟白楚华好好过日子了么
白楚笑了笑,人心要是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就比如今早胡曼柔闹得这一出,她是不死心非要赖上沈璟之么白楚觉得也不尽然,她或许只是想借此彰显自己的存在感而已。
名声固然重要,但想也知道,就是为沈璟之,长公主也不会放任传出有关胡曼柔落水的风言风语。她这会儿来了这一出,一方面能挣得他人的怜惜和尊重,毕竟将感恩情谊放在自身虚名之上的女子,只看沈瑜之的感慨就知道,十分刷好感度;另一方面,她温顺坦诚且毫无怨色地应下将她救上来的不过是沈璟之身边的小厮,也能说明她的落水确实是意外,没有掺杂功利之心。
但凡之前有怀疑这是胡曼柔为了攀附沈璟之设下的计谋,这时候都得打上个问号。
看来胡曼柔想要留在沈府的决心较书中更甚,就不知道她的目标是不是也像书里那样,改成了沈瑜之。
书中男配心系女主,对其他女子不假辞色,即使胡曼柔费尽心机、使尽手段成了沈瑜之的妾室,也只是徒有其名。
等等,白楚忽而有些怔住,好像胡曼柔能成为沈瑜之的妾室也有原主点头的原因没办法,沈瑜之那时候常常躲着原主,长辈对她也并不怎么亲近,原主急切的想要讨好老夫人或者长公主,尽早在沈府站稳脚跟,在老夫人对胡曼柔另眼相看的前提下,这种紧迫焦虑的心理太好利用了。
沈瑜之察觉到白楚放慢的脚步,疑惑地转头看去,见她面容中隐有郁色,眼神中不由露出担忧“楚华”
白楚猛地回神,对上他的目光,微笑了笑“没事,我只是想起了刚才胡小姐的话,她虽不在意声名,但到底有碍她的清誉我想着,既然大哥身边的小厮武艺高超,倒不妨真正放出去干些实事,等日后功成名就,或许这还是一桩佳缘。”
沈瑜之叹道“哪有那么简单”
大哥最大的期望就是能领兵打仗,保卫国疆。但身为长公主之子,能参与政事已经是圣上开恩的缘故,否则不是早早封爵,就是像周柏轩那样进宫守卫圣上安危。
要不然沈玧之和沈瑜之都有早慧之名,前者还身有功名,也不会就这样不尴不尬地待着。
若大哥是一军将领,放手给身边的人个小队长的职位还行,可眼下时局敏感,倒不好随意动作了。
白楚见他还真认真思索起这个提议的可能性来,不免好笑“三哥,你觉着胡小姐会情愿嫁给大哥的手下么”
沈瑜之有些茫然“我不知道啊。”不是你说的么
他黑亮的目光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白楚轻笑一声,笑眼弯起“我只是开玩笑的,倒让三哥你白认真一场。”
沈瑜之缓缓舒出一口气,两人关系好转后,白楚常常故意逗他,他也是见怪不怪了。
“涉及到他人的婚姻大事,还是别随意谈及了,传出去对你不好。”他温声劝道。
“是吗我知道了,”白楚粲然一笑,爽快地答应下来,“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突然想起前些时候听得长姐的婚讯,才有感而发,胡言乱说的。”
说完,她见沈瑜之一愣,显然对这桩事是不知情的,不过他转瞬就恢复了平常,也没有深入询问的意思,淡淡笑道“要只是你我两人,也不用拘谨,反正我不会往外传,在外边小心些就是了。”
他不先表达好奇、起个话头,白楚反而不好继续聊下去,顺势转移了话题,聊起他收的生辰礼来。
又过了几日,白楚没等到白音华的动作,反而许久未曾在沈府露面的柔嘉郡主又上门了,还径直往白楚这边的梧桐院过来,让她好生惊奇。
“郡主是来找三哥的么”白楚笑盈盈地看着坐在她对面的柔嘉郡主,“真是不凑巧,他用过午膳后刚刚出门。”
柔嘉郡主摇摇头,许久不见,她娇美可爱的脸蛋小了一圈,眉眼处的骄纵烂漫消退了不少,转而显出几分忧郁和愁绪。
“我不是来找三表哥的。”
白楚端起茶碗的手微微一顿莫不是来找沈玧之的那也不是上她的院子来找啊
她适度地流露出些许不解“那您是”
柔嘉郡主抿了抿唇,张口叫身边的婢女退下,到门口去守着,然后一双眼眸就紧紧盯着她。
白楚垂眸掩去眼底的神色,轻轻掀开茶盖,动作柔缓地抚去茶水上漂浮的茶叶,“双喜也下去吧。”
“是。”双喜听闻过柔嘉郡主在外恶名,有些担忧地看了白楚一眼,在她肯定的眼神中,福身退下。
等到门被缓缓合上,屋子里就剩下了她们二人,柔嘉郡主直言便问“三表嫂,你对你的姐姐可有怨恨之心”
白楚蓦地送了手,茶盖落下,敲击在茶碗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郡主这是何意”
“三表嫂,别怪柔嘉直言,在前十几年,三表哥一直以为他的未婚妻是你的长姐,也就是白音华,这么多年的情份,哪是如今这半年可以随便替代的”柔嘉郡主眉心紧皱,瞧着比她还要不忿,“表嫂,你觉得三表哥能轻易将白音华从他心尖上剥离么”她看着白楚惊愕的神色,语气微微放缓,“你才是三表哥明媒正娶的妻子,白音华不该白白占据着他心上的位置。”
她哪知道白楚是惊愕于她的口才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锋利,“多年情份”、“随意替代”、“从心尖上剥离”等等,拿出其中一个词让原主听了那都是戳心的刀,这一大段下来,她哪还有活路
她将茶碗轻扣在桌子上,纤密的眼睫遮挡了眼底的情绪,“既然柔嘉郡主能够说出这番真心话,我也不瞒你。”
“三哥与我长姐,确实情意深重,其实按照原来,就应该是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我本就是半路插进来的,有什么资格说怨恨呢”
柔嘉郡主有些急了“表嫂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不管前事如何,你和三表哥才是夫妻,你们是拜过天地、名正言顺的一对,白音华为了和表哥的过往,也为了和你的姐妹之情,就该谨守本分,而不是水性杨花,刻意卖弄,使出手段来破坏你们的夫妻情份”
白楚抿了抿唇,抬眸看向她,清莹的眼底泛起些许思索“郡主的意思是”
柔嘉郡主眼眸一亮,“三表嫂,我可以帮你。”
“帮我”
“是啊,只要白音华嫁人了,就再也不会来影响你和三表哥的感情了。”
白楚微微一笑,“前几日家中传信来,家母已经在着手长姐的婚事了,应该是张家的少爷,与长姐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他”柔嘉郡主不屑地哼道,“跟白家仪亲的张大少爷前阵子刚被曝出来说他在京中私自豢养外室,风流韵事传遍了京城,短时间内是没有招亲的可能了。”
“外室”这事情白楚还真的不知道,小八大多时候会自动屏蔽与男女主和男配无关的信息,而沈府内宅中也不会肆意谈论别家少爷的,实在上不得台面。
不过她早就有准备这婚事是结不成的,白音华素来习惯把自己往受害者的位置上靠拢,那么背负骂名的自然只可能是男方。
柔嘉郡主还担心她为白音华抱不平,赶忙又补充道“这事儿还不知道似真似假呢,说是外室,到张家门口哭诉了半天转眼就不见人影,人人都传是被张家杀人灭口,但实际上人没了张家才是百口莫辩,依我看,这本就就是个连环套,目的就是为了取消婚约”
白楚不动声色地将她变换的神色收入眼底,等她话音一落,轻声开口问道“郡主的意思,此事是长姐所为可那也是她的血缘亲人,是她交情甚深的表哥啊”
“对白音华那等狠辣毒妇来说,表哥算什么”柔嘉郡主眸色骤然暗沉下去,隐隐透着一分阴郁,“她连你这个亲妹妹无所谓,只要能达成自己的目的,谁都可以牺牲。”
“偏偏还真有不长眼的,被迷惑了兴致,见着白音华就晕头转向,什么理智什么原则都没了,果真是个狐媚子,谁走近些都要染一身骚”
最后这句话咬牙切齿的,白楚第一反应是想不是安王当初为了给白音华出气,自作主张把药换了,还让柔嘉郡主背黑锅的事情暴露了吧下一秒才琢磨过来,人家说的不是安王,可能是周柏轩。
白楚脑海中浮现出周柏轩那张冷冰冰的脸庞,思绪百转千回,佯作迟疑地开口“郡主指的是三哥么”
柔嘉郡主脸黑了下来,也没回答,就说“你只要告诉我,你想不想给你姐姐一个教训”
“我、我不知道。”
柔嘉郡主的耐心因着她徘徊不定而消散了不少,睁大了眼睛狠狠地瞪过来白楚这才发现她眼睛里还有几缕不易察觉的红血丝,“你怎么能不知道呢难道你不想将白音华在三表哥心中的存在彻底抹去么难道你不想脱离白音华的阴影么”
白楚看出柔嘉郡主的情绪有些激动,她现在的一腔愤怒都是对着白音华去的,可要是她开口拒绝了,这怒火转头也能发泄到她头上来。
“郡主这样坚持,看来心中已有成算。”她轻声道,“您希望我怎么做呢”
听见她仿佛是同意了,柔嘉郡主的脸色稍稍平复“我要你帮我把她约出来,时间地点我等会儿都会告诉你,至于其他的,就无需你操心了。”
白楚有点想笑,柔嘉郡主一面唆使她因嫉妒之心算计白音华,一面有觉着她们是多亲密无间的姐妹,好像她随意一叫,白音华就能乖乖跳入陷阱似的。
她面上显出一抹苦涩“郡主有所不知,在我和三哥成婚后,长姐对我生出嫌隙,待我已经不如过往那样信赖亲近了。”
柔嘉郡主语气坚决“那你就说是有关三表哥的事,无论什么理由,只要能把她引出来,我就记你一功。”
方才还柔声诱哄,这会儿字句间就露出倨傲来。
“是么”白楚轻声低语,抬眸迟疑道,“不知郡主可否给我些考虑的时限。”
柔嘉郡主越发不耐烦了,可碍于这会儿是她有求于白楚,总算按捺住了心头的烦躁,勉强扬起笑容“这是自然,明日我会让人来送东西,顺带将时间的地址告知你,三表嫂可以思虑过后再做决定。”
话对这么说,听这意思却像是笃定了她最后一定答应。
白楚微笑着将她送走,转身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来。
虽说她也十分乐见给白音华找麻烦的事,可柔嘉郡主这幅迫不及待要让她为自己所用的强势和理所当然,实在是太碍眼了。
白楚很不喜欢别人在她面前颐指气使,只是在真正吃到亏之前,那些仗着身份或者权势骄纵肆意的人总是改不了这毛病。
“双喜。”
双喜不知道自家主子和柔嘉郡主具体聊了什么,却敏感的察觉到她笑脸下的不悦,心情也跟着凝重起来“少夫人,可是柔嘉郡主为难您了”
白楚笑着摇了摇头,“她倒不是冲我来的。”
“帮我备马车,我要出府一趟。”
“啊”双喜疑惑道,“少夫人您只是要去哪里啊”
白楚漫不经心地拂过侧鬓垂落晃动的流苏“你就当我是闲得慌忽然想出府玩了。”
翌日,柔嘉郡主果然派了贴身婢女过来,明面上是说与三表嫂一见如故,所以送些好物件来以表亲近,实际上却让这名婢女送来了一封简信,展开一看,只有一个日子和地址。
白楚面色不变地收起信,恶趣味地表露出一丝想打退堂鼓的意思,前来传信的婢女笑容恭敬有礼,言辞虽然委婉,但句句都在表示这都是主子的吩咐,她身为下人做不得主。
果然,柔嘉郡主既然开口,就不会任她从这条船上轻易脱身,否则回头不是反被拿捏住了把柄
白楚意思意思踌躇了一会儿,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下来,并且当着这婢女的面将手上的信烧毁,对方才行礼告退。
等她走后,白楚慢悠悠地走到书桌前,随手拿了张素白的纸,落笔在上头把刚记下的时间地址写了上去,然后就大咧咧地摊在书案上,转而躺到书房的美人榻上小憩。
她每日都习惯午后小睡一会儿,双喜也没觉出异常,安静地福身退下,打算跟以往一样去外间守着。
秋爽的凉风轻柔地透过半开的支窗吹拂到她身上,榻椅放置的位置正好在一束阳光的笼罩下,明亮和煦的温暖像是天然的被褥,横跨在她腰侧,将纤白的小臂照耀得莹润生辉。
蓦地,有一道身影将这些光亮都遮挡了去,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阖眼安睡的她身侧,站立不动。
半晌后,才冷声开口“我知道你醒着。”
与语气的冰冷不同,他的眼神微晃,刻意避让着没有放在她身上,久久不见回响,他凝眉看过去,收敛全副目光,尽数落到了她恬然的睡颜上。
一双眸光潋滟的桃花眼将风华收起,冰肌莹彻,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琼鼻小巧秀气,唇色粉嫩,扬起浅浅的弧度,恬然惬意,不语而笑。
不见她有什么反应,他也没出声催促,就这么静立着看她,好像再比谁更有耐心似的。
寂静的屋子里连窗外清风席卷落叶的轻微响声都能听见。
忽然,“扑哧”轻微清脆的笑声打破了凝固的气氛。
他渐渐出神的思绪被收了回来,眸色一凝,低头看去,果然白楚是醒着的,不过就算这样,她的眼睛还是坚持没有睁开,化作了弯弯的弧线,唇角却大咧咧地扬起,丝毫不掩饰自己愉快的情绪,满是孩子气。
“真没意思,”她没忍住笑,装睡一眼就没识破了,抱怨地嘟囔,“你们这些会武功的太犯规了,我呼吸稍稍乱一些,就被发现了。”
大约是被她欢快的情绪感染了,又或者是两人勉强也能算得上熟人,他泛着冷气的眉眼沉静下来,神色缓和“既然知道被我发现了,为什么不睁开眼睛”
白楚白嫩的脸颊在底下绵软的枕头上蹭了蹭,懒洋洋地说“现在本来就是我午睡的时候,你要的东西我已经放在书案上了,你拿了走就是,我还要睡觉的。”
对方显然看不得她这么慵懒舒服,忽而俯身缓缓凑近她,泛着凉意的气息都快喷洒到她脸上了“不睁开”声线下压,满满的都是威胁。
白楚纤翘的眼睫轻颤了颤,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睁开了眼,熠熠明澈的眼眸乍然间焕发的光采,如同缓缓溢开的星光,并不灼人,却让人霎时间不敢直视。
看着那张冷冽俊美的面容放大在眼前,她笑弯了眼“你们兄妹长得真不像。”
周柏轩一怔,仿佛被她吓到了,下意识地往后退开,接着察觉到自己过激的反应,脸瞬间黑沉了下来。
他一系列脸色变幻,白楚看得津津有味,她本来就没多少睡意,顺势从榻上坐起来,笑意揶揄,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周指挥使一路过来累不累要不要坐一会儿”
周柏轩肤色是冷质的白,所以一染上什么颜色就分外显眼,白楚带着笑意的目光止不住地瞟向他泛红的耳根,还没看多久,就被他敏锐的发现了,转头冷冷瞪了她一眼,然后找了个离得远的椅子坐了下来。
“衣着散乱,不成体统。”
他生硬地吐出四个字,然后就挪过身子,就用侧脸对着她。
白楚觉得他这样更像是幼稚在闹脾气了,别扭中还有点可爱,加上周柏轩侧脸线条堪称完美,比起正面想对时候的冷冽,反而越发突显出五官的精致来。
她在身后垫了个大迎枕,就这么斜靠着看他,眸光盈盈,笑语嫣然“这是我的住处,周指挥使才是不请自来的客人,您要是看不惯,自行离去就是了。”
接连被赶了两回,周柏轩也不是脾气多好的人,凌厉的视线冲她投射过来“是沈夫人先求到我头上来,这会儿忙着过河拆桥是不是太快了”
昨日白楚让双喜备车出府,就是为了追上柔嘉郡主的马车,她才不信经上次一事,周柏轩会不派人盯着自己这个爱惹祸的妹妹。
没办法,她把玉佩还了回去,这次想联系上他都不容易。
“关我什么事”白楚眨了眨眼,十分无辜,“是柔嘉郡主把我拉下水,长兄如父,我挣脱不过,可不是只能找你这个大哥来主持公道了”
周柏轩抿紧了唇,想到他那不安分的妹妹,脸色就更黑了。
不等他开口反驳,白楚又道“再说了,这另一头牵扯的不仅是我姐姐,不该是您的心上人么说到底,可不是我求你,是帮你才对。”
她勾唇笑道,语调微扬,显出几分得意来“周指挥使,你好像,又欠了我一个人情啊。”
周柏轩皱着眉,黑眸直直看过来“你胡说什么”
白楚一怔,转瞬就反应过来“怎么我那姐姐不是你的心上人么”她饶有兴致地笑了笑,“这可是由柔嘉郡主亲口认证的,若不然,周指挥使以为她为何这么针对白家的大小姐”
周柏轩愣了一瞬,眸色转深“你说,柔嘉是因为我才闹出这些事情”
她怎么知道
白楚没心没肺地点点头,按照原书中的情节,周柏轩和柔嘉不像多兄妹情深的样子,这其中肯定有别的内情,但柔嘉郡主之前对白音华说,要她指天发誓不会与她哥哥有来往,才肯和解,说明她对白音华的恨意和针对中,周柏轩就算不是根源,也是其中一道引子。
周柏轩显然怒极了,面容神态虽然平静,可从白楚这个角度都能看见他额角处若隐若现的青筋,连语气都是硬邦邦的“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沈夫人休息,先告辞了。”
“站住”白楚娇声喝止,眸光流转,似笑非笑,“我这儿周指挥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却还指责我是不成体统的那人”
周柏轩僵住了脚步,要说他第一次冒然闯入,确实是无故冒犯了她,他也有意补偿,奈何她将送出去的玉佩还了回来,一副要断清干系的模样。
他一时意气,还真由着她去了。
明明是她不愿二人有所关联,这会儿劈头盖脸一句责问扔过来,周柏轩却还是生出莫名的歉疚感。
严格说来,两次都是源于柔嘉的胡闹,针对的也都是白音华。
在几人中间,她确实才是最无辜的一个。
他沉声道“你想要什么”
白楚歪头笑道“我要周指挥使送我一件让我满意的礼物。”
周柏轩转过身,凝眉看她“可以,你说。”
“由我说出口多没意思”白楚眸光灵动中透着狡黠,“周指挥使在羽林军中这么多年,论识人之术,就是不说精湛,也该比常人强上许多。”
“不如指挥使猜猜我喜欢什么,然后再找出来送我可好”
周柏轩眼眸加深,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直接开口道“你是故意为难我”
白楚不可置否,巧笑倩兮“那你应不应呢”
这种激将法的手段周柏轩早八百年就看厌了,这会儿却从心底窜起一股子冲动,不是愤怒,也不是厌恶,反而是一种辨认不清的复杂情感,仿佛是一团热意,从中有掺杂着些许若有若无的愉悦。
为什么会觉得愉悦
他陡然有些茫然。
心潮起起伏伏,后知后觉发现他已经平静地答应下来,一愣,抬眼望去,果然见白楚的笑靥愈加明媚了。
“那我就在此静候啦。”
柔嘉郡主的计策很简单,也很直接,就是想办法把白音华约出来,然后再找上一个不起眼的纨绔子弟,将事情给闹大了,造成他们是私下幽会的假象,理所当然就能毁了她的名声甚至日后一生。
她早就忘了之前说过再也不针对白音华的话,在计划着怎么能将白音华一举打落低谷的时候,她自觉坦荡地想着都是白音华不义,既然她当初陷害自己给她下了情药,害得她声名尽毁,连素来宠爱她的长辈们都纷纷责怪她太过无法无天,更是受尽别样的目光,那么她这会儿真的如她的意去做,也是她活该承受的不是么
柔嘉郡主对白音华的恶意只有二成源于儿时的纠葛,她虽然是因为沈玧之而针对过白音华,但随着沈瑜之和白音华的感情越来越好,两人仿佛都以为对方才是定下的未婚夫妻,她也就转化成了像是看热闹的心态。
真正的燃火点,反而被白楚随意的给说中了,确实是因为周柏轩。
柔嘉郡主自小高高在上,周柏轩小时候是由长平长公主的驸马教养的,对于膝下唯一养着的孩子,又是娇气可爱的女儿,长平长公主难免娇惯了些,她往日气盛,胞弟身为继承皇位的热门人选,连带着她也炙手可热起来。
哪怕最后远走平阳,身为皇家公主,又是她外祖家的地界,母女俩照样是被人捧得高高在上。
所以对于柔嘉郡主来说,她心里是完全没有她们这一脉已经没落的意识的,顺风顺水地长这么大,直到在回京的路上,长平长公主生怕自家教养的女儿触犯忌讳,惹出祸事,就细细同她说起了如今她们母女俩形势的险峻。
她知道女儿自小和儿子长在两处,两个孩子间没有多少兄妹情份,就几次三番着重强调了周柏轩的重要性,正是因为他的功劳,圣上才会将她们母女召回京。
要柔嘉郡主对兄长热情亲近一些,如今她们母女也只能仰仗他才能重现当年的荣光了。
长平长公主知道女儿多少被自己宠坏了,生怕她不往心里去,还故意将事情后果往严重了说,想把她吓住,才知道分寸。
柔嘉郡主确实被吓住了,她确实可以说是不谙世事,被娇宠长大的小姑娘,但她并不像长公主所以为的,对当年的风波全无印象。
长平长公主这番论调,彻底唤醒了她五年前暗藏在心底的阴影,所以,即使她对周伯轩的印全然陌生,但在心底已经将他视作了自己的保护神。
哥哥保护妹妹,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然而,现实却不如她所预料的那样。
因着她一时兴起的恶作剧,长平长公主精心筹备的寿宴被迫中止,她陌生的兄长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来得及分给她,就先去管毒发的白音华了。
柔嘉郡主隐隐约约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正胆战心惊的时候,忽然从在这府上侍奉的一名老嬷嬷口中得知,周柏轩待白音华的特殊。
实际上两人的来往并不想白音华所想的那么隐蔽,想想也知道,长平长公主离京,唯独留下儿子,形同质子,多少双眼睛盯在他身上,旁人可能不会在意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姑娘,却不代表周柏轩身边的人能忽视过去。
尤其在周柏轩没有故意去隐藏的前提下。
在她们离开的五年,所有人中,只有白音华能接近冷漠疏离的周柏轩,对于旁观者来说,这不是爱情是什么
柔嘉郡主不由恐慌,之后周柏轩因白音华中毒之事怎么苛责她,她都觉得是他偏心,在他心里,喜欢的白音华比感情生疏的妹妹更重要。
她是知道自己和白音华的矛盾,母亲说大哥以后就是她最大的倚仗,可要是大哥喜欢白音华,听信了她的挑拨,她最大的依靠会不会反过来成为刺向她的刀呢
柔嘉郡主越想越觉得她所担心的很可能成真,尤其是在事发后,包括母亲在内,没有人听信她的话,人人都觉着她是手段阴毒的坏女人,她的话在他们听起来就是虚伪无力的狡辩
那种孤立无援,连最亲近的人都不相信自己的绝望境地,能活生生把人给逼疯。
柔嘉郡主没疯,因为她想到了一个方法,能把她从这种难堪的境地拯救出来的曙光。
就是让大哥帮她,母亲说大哥很厉害,她只要在大哥的庇护下,谁也不敢再这样欺辱她。
只要大哥不再喜欢白音华,让他知道白音华并不是表面上那样纯洁无辜,那么她的冤屈自然而然就能洗清了。
在这之后,有大哥的疼爱和保护,她一定能恢复以往众人追捧的风光。
踉踉跄跄向这个目标奔过去的柔嘉郡主,丝毫没想过若是再次被揭穿、彻底做实恶毒名声了该怎么办,再她看来,现在已经是最煎熬的时候了,她一刻也忍受不了。
周柏轩从白楚这边拿到时间和地点之后,转头就以柔嘉郡主的名义给白音华送了过去。
他并不是完全不相信柔嘉,既然她口口声声说是白音华陷害于她,那么就让她们一起见个面吧,看看到底是谁是真正的受害者。
而白音华呢,之前还念念不忘通过柔嘉郡主接触周柏轩的事儿,接到她的信,自然给面子的出席了,只是她远比柔嘉要谨慎聪明的多,这次把夜莺带上了,一旦发生什么事,能尽快救她脱身。
身在沈府的白楚听小八说周柏轩居然肯让两人碰上面了,激动极了,恨不得立马飞过去看戏,可惜是来不及了。
她在心底暗暗给周柏轩记了一笔,看来有关喜欢的礼物的事儿,是别想轻易从她这儿过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哇哇哇终于入v啦
感谢宝宝们的支持爱死你们了啊哈哈哈哈
希望我们以后能相处的愉快,大家一起努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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