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露凶光的老大语气狠戾“我知道在场的多是女眷,有心想怜香惜玉,但要是谁敢在发出声音大吵大嚷,就别怪我这粗人手下不留情了”
众人齐齐收住声音,场面一度冷寂安静,直到最后那辆马车上,隐约有一声柔弱的呜咽,虽然不重,却没逃过围在周边的人的耳朵。
其中一人突然跳上马车,从里头拽出一个面色惨白、两股战战的小丫鬟,一路几乎是拖拽到为首的老大面前“大哥,这丫头不老实。”
小丫鬟恐惧地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就被老大手上的刀抹了脖子,身形一晃,了无生息地趴到在地上,一双瞪得大大的眼睛中生机慢慢暗淡。
这下,众人那就是再害怕,也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连着当中最镇静的老夫人都忍不住升起几分寒意,这些人心狠手辣,抬手刀落,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怕不是简单的劫道者。
她语气凝重“阁下到底要什么”
那老大哼哼一笑,满是令人胆寒的恶意“那就要看贵人有什么了”这句“贵人”明显是在讽刺。
他没有浪费时间与人纠缠的意思,一个眼神过去,方才收住动作悄无声息的手下们又动了起来,动作更加凶猛,来势汹汹,不光肆意打劫马车上的财物,还有伸手抓人的动作,将一众女眷吓得花容失色。
眼见着有人要冲进来,双喜也不知哪来的胆气,牢牢把住了车门,一边惊慌地转头问白楚“少夫人,怎么办”
白楚撩起旁边的车帘,可以看到身后的车辆上,两名大汉拖着一个人往下拉,车门被打得七零八碎,隐约可见沈芙颤抖着缩成了一团,鬓发凌乱,死死抱着膝盖蜷缩在车厢一角。
那被拉下马车的不会是沈蓉吧
她们虽是双胞胎,但都有意识想要跟另一个人区别开来,所以今日一人着红,一人着黄,十分好认。
她眸光一凛,厉声喝道“住手”
白楚倏然起身,低声对着双喜嘱咐了几句,她自己则打开车门,侧身避过前来抓她的大掌,冷眸看去“我知道你们对在场人的身份了如指掌,回去问问你家主子,如果真闹出人命来,他担不担得起”
见惯了一众被吓破了胆的女眷,乍然对上她平静冷淡的目光,来人不由怔住了,下一秒反应过来她口中的话,露在外头的目光迟疑了一瞬,狠声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若是想活命,就下来,把身上的银子首饰都乖乖交出来,别逼老子亲自动手”
他意有所指地扫了后头已经被拖下马车的沈蓉“你不想跟她一样吧”
白楚对他语气中不怀好意的威胁丝毫不买账,凝眸看去“那是安王是侍妾,你知道么”
对方大笑道“什么安王李王的咱们道上不讲究这个”
“是么”白楚勾唇笑道,“这桩还是圣上口谕御赐的姻缘,若是她今日出什么事,打得何止是安王的脸,更是圣上的。”
“你们要钱财,只管拿去就是,却多此一举给自己惹上麻烦,”她侧头往沈蓉的方向看去,“实在令我不得不怀疑你们的真实意图。”
白楚当即迈步就要下马车,那大汉被她的动作一惊,下意识地让开来,使得他背向车厢,电光火石间,双喜猛地抓起马车里的小方桌几,重重撞在他的脑后,大汉庞大的身形瞬间僵住,铜铃似的大眼惊愕地瞪着她,最后支撑不及,无力地往后倒去。
双喜害怕地往后躲去,惊恐地把手上的桌几扔远了,“少、少夫人,他、他他不会是死了吧”
周边的几名同伴听见动静,相继围了上来,落在白楚身上的目光骤然凌厉了起来。
白楚从车厢里抓起一块摔破的白瓷碎片,用尖锐的一角抵在被打晕的人的脖颈处,她不一定能准确知道哪里能一刀致命,但人脖子上处处都是动脉,万一她运气好,随意选的就是要害呢
“我劝你们还是别过来,”她眼眸一弯,显出几分粲然的笑意,“虽说你们可能不在乎自己或者同伴的生死,但只要有一人留下,无论生死那就是把柄。”
“你们能保证旁人不会根据这人查到你们的来历么”
为首的老大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眼神冰冷而泛着血光,“姑娘的手还是悠着点,但凡我这兄弟有什么事,我也定要让姑娘一一还回来。”
“那就不巧了,”白楚轻轻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在能确保安全前,也不舍得放了你兄弟啊。”
他身边的人呸了一声“大哥,跟这女人费什么话,直接动手把她杀了就是”
老大阴测测地看过来,“姑娘你也听到了,时间不多,你再不松手,我们就只能带着你和我兄弟一起走了。”
“我知道你们武艺高强,”白楚感受着对方周身隐约旋转的气涡,说不忌惮是假的,可事到如今,她要退一步,最后就不知道怎么收场了,“就赌一赌吧。”
她畅快地笑道“你们谁敢往前一步,我就将阁下背后的主子身份大声叫嚷出来,天子脚下,前头坐着端敏长公主的婆母,你们如果真敢将人都杀尽,圣上必定下旨彻查,背后主使逃不掉;若你们留下活口,有我指认,你主子照样逃不脱嫌疑。”
“我肯拿我的命赌,”白楚笑语嫣然,“就是不知阁下愿不愿意为您主子赌了。”
为首的老大阴测测地看着她,身边有人道“大哥,这女人能懂什么,指定是吓唬咱们的。”
“京城中几人能在安王头上动土沈家姑娘堪堪进京,能得罪了谁”白楚轻飘飘地吐出两句话,意味深长地看过去,“不得不说,你们扮作劫道的贼人,除了胆大到敢在城门前动手之外,真是像极了。”
天色渐暗,呼呼地寒风汹涌而至,钳制着沈蓉的两人已经将她放开,场面一度僵持住了。
白楚虽说指定对方不敢真要她们几人的命,只敢拿丫鬟杀鸡儆猴,可她道破了他们的来历,又说知道其背后的主子,是为了当作谈判的筹码,可同时也难免担心对方会不会暴起冒着风险要她永远闭嘴。
所以,在那老大反应过来之前,她另一只打颤的手缓缓挪到旁边拾起那名大汉手上的刀。
如果情势实在控制不住,她就只能拿刀打马,让场面彻底乱起来,看看受惊的马能不能让她们找出一条生路了。
“嗖”
突然,在几近凝固的空气中乍然出现了一道虚幻的人影,只见凌厉刺目的白光一闪而过,领头的老大敏锐地察觉到呼啸而至的杀气,下意识一左一右拉过身边的两名手下挡在身前,弹指之间,那两人就没了气息。
白楚看着好似从天而降的人影,眸光一亮,“览川”
话音未落,命手下们齐聚上前围攻来人的老大暗自脱离了站圈,透过刀光剑影,透着寒光的视线紧紧锁定在白楚身上。
眼看着任务是完不成了,他只能想法保证不会牵连到主子。
这女子方才信誓旦旦说看穿了他们的来历,无论是真的,还是故弄玄虚,他都不能让她安然活下来。
只是览川一心护着她,不管对手怎么引都不肯离她太远,老大目光一沉,一时跟白楚想到一块儿去了,俯身从地上拾起几粒石子,手腕用力,接连打在马的臀部,只听得一声嘶吼,马吃痛之下,飞快地往前跑去,白楚反应不及,在惯性下连着双喜一道摔进了车厢,重重撞在车壁上,一瞬间半边身子都是麻的。
“救命救命啊少夫人”双喜被吓坏了,使劲伸手想拉住白楚,然而马车动得太快,剧烈地振动下,两人的身子左摇右晃,根本控制不了。
览川一见马车动起来就想去追,却偏偏被贼人给缠住了,好在残存的几个护卫相继迎上来,才让他找到脱身的空隙。
他神情冷凝,面无表情的脸上瞧不出什么情绪,唯有一双眼眸黑沉如夜,凝聚着两点深暗的漩涡,将所有的情感都浸染在这片望不见底的黑色中。
览川自幼习剑,人人都说他天资卓越、潜心赤诚,所以才能成剑之大道,只要他手上有剑,便是人剑合一,谁都不能从他手下全身而退。
可至少心在,他满心满眼都是一个念头,连将剑归鞘的事儿都忘了,一门心思使着轻功向马车奔袭的方向飞跃过去,剑风凛冽,上头血色未褪,凡他所过,草木枝叶尽断,沙土翻飞,在他身后席卷其一道道的风浪。
好在这是京郊,没戏剧化地出现一个悬崖让她们跳,受惊的马吃痛下惊慌逃窜,最后闯入一片树林,正值冬季,上头繁茂的枝叶都落了,马匆匆跑去,不小心便撞在一棵拦腰而断的树上,折断的树杈有婴儿手臂粗,上尖下宽,在冲撞力之下狠狠戳进了它的腿部。
马凄厉地长啸一声,顺着缰绳仰起前腿,沿路被磨了大半的绳子在它因疼痛而挣扎的动作中骤然断裂,后头的车厢从车轴上猛地摔落,在地上滚了两圈,外头的帷幔七零八落,依稀可听见木头断裂的声音。
等览川急急赶来,只能跑向下坡,在车厢撞上石块之间使劲全身力气将它滚落的速度放缓,最后落到平地上,在巨石块前堪堪停住。
览川一把掀开摇摇欲落的车门,见里头白楚伏到在摔着两块的车壁上,幸好底下还压着垫子,览川连忙将她从木块中抱出来“少夫人少夫人”
他将她平放在地上,半抱在怀中,一声叠一声地唤着,冷淡低沉的声线带着从未有过的焦急与慌乱。
她双眸紧闭,白嫩小巧的脸蛋还不足他的手掌大,鬓发凌乱。览川小心地拨开散落的碎发,额角显露出一块重重的青紫,虽然没有出血,但已经有轻微红肿了,衬着周围苍白如雪的肌肤尤其骇人
览川瞳仁一缩,越发不敢动她,将她安放在怀中,连丁点晃动都不敢。大颗的汗珠顺着额发滴落下来,他无措地用手接住,免得落在她的脸上。
这时,马车中响起另一道虚弱的声音,览川抿紧了唇,抬眸看去,只见双喜挣扎着从倾倒的车厢中出来,危急时刻,白楚将迎枕扔给了她,让她死死护着头部,所以这时候虽然全身上下没有不痛的,好歹能清醒过来,没有伤到头部。
“小姐”她睁眼看见瘫软在览川怀中的白楚,刚凝聚起来的力气瞬间就消散了,几乎是匍匐着爬到她身边,脸上淌满了泪水,连称呼都顾不得了,“小姐,你怎么样啊小姐”她哆嗦着手,实在不知能不能碰她,“呜小姐你快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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