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楚满脑子装着“沈玧之怎么突然打算给安王下套”的疑问从经年堂走出来, 直到回了梧桐院, 优哉游哉地躺在熟悉的软塌上放松了心神, 才反应过来。
他这哪是给安王下套,明明是在给自己下套。
皇帝又哪是好糊弄的人,等她告完状,他盯上安王那是自然的, 但连她都逃不脱他的怀疑。
但凡陷入那样的境地, 她还能找谁帮忙
嗨呀心机狗
另一边,自从皇宫中回来之后, 安王府上的气氛便开始不对劲起来。
安王和白音华这对情深眷侣突然就疏远了下来。
其实有关那枚玉佩的事儿,安王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说实在的,他出生前父亲就亡了,对生母的记忆也在年纪渐长中变得模糊不清。若说他心中对母族还存有几分旧情,那对着一朝势败,间接连累他在艰难的处境中成长的生父,安王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些迁怒。
如果不是他太过没用, 他如今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整座浩荡江山,迟早都要落到他的手上,何必像现在这样如履薄冰、殚精竭虑地去争
所以当初那块玉佩被白音华捡去,它在他心中唯一的意义就是让他和白音华能够重逢相识,继而生情。
理所当然的,他本就不耐烦见着它,这会儿就顺水推舟, 将它作为定情信物,留在了白音华的手中。
也正是因为了解白音华为人的谨慎,他才没有顾虑。
结果没想到,
“你真的拿它去给你的庶妹炫耀了”
安王剑眉皱得紧紧的,白音华在他心头聪慧沉静、人淡若菊的美好形象多多少少有些破裂,在起初见着她面色苍白、柔弱无依的模样生出的怜惜劲头过去之后,那点子狐疑反而愈演愈烈。
“不,不是的,昇朗,我、我那时候身上还背着婚约,”白音华秋水凝眸,薄雾远山一般的秀致眉眼盈满了慌乱无措,“就连我身边的婢女们都不敢透露,我连看一眼都不敢,生怕乱了心又怎么敢同旁人说呢”
当初白音华在安王面前,将对未婚夫忠贞不二,却又避不开他热烈情愫的矛盾演绎的淋漓尽致、恰到好处。
直到沈瑜之同白楚成婚后,她适时地表露了心上人另娶的哀伤与痛苦,在安王坚持不懈的单方面求爱呵护中,才仿佛慢慢被他治愈了心伤,重新点燃了对爱情的信赖和希望。
到如今,安王都觉得白音华是他不断追逐、不懈努力才等来的爱人,无形之中,她在他心中的地位,与那些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平常女子自然是一个天一个地。
最好的对照组就是徐嫮。
对此深信不疑的安王听白音华这么一说,疑心也就去了七八分,也是,那时怕她对自己都是避之不及,怎会专门将玉佩拿出来同他人去炫耀。
“即是如此,你那庶妹又是怎么知道这玉佩的模样”
白音华小心着抬眼看了他一眼,拿帕子点了点眼角,轻声道“当年曾见过那玉佩的老人也不少,许是从哪里听说的吧。”
先太子为自家嫡子叫人定制的玉佩,早就成了忌讳,连工部中存档的图样都被销毁了,能将它描绘得这样精细,安王想来想去,都觉得将此事捅破的白楚华背后另有暗手在针对他。
安王沉了脸,“音华,你将你庶妹的来历,仔细同我说说。”
白音华神色一僵,温言软语着上前在安王的肩头轻轻按起来“我那庶妹旁的不起眼,唯有一身皮囊随了她生母,甚是出色,原来也能入了您的眼。”
安王面上厉色消了几分,笑着拍了拍她放在自己肩头的手“兹事体大,你还同我吃这些飞醋。”言语调侃,心里却是受用的。
依着安王的自傲不羁,厌烦徐嫮那般挑战他尊严的嫉妒占有欲,对白音华这样柔情款款、轻言细语中才显露出几缕酸意倒是十分喜欢。
“你那庶妹,我都没仔细看过她生得什么模样,总是比不过你去的。”
他说的好听,但白音华要是随随便便就能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也不能练就现在的手段。
她略带几分失落的垂下眼帘,柔声道“我也知道我不该怪您,因为确实是我犯了错,连累了您,就算您不怪我,我也不能原谅自己”
说着,唇边缓缓漾开的一抹苦涩中添了隐约酸楚的笑,简直是点睛之笔。
安王当即伸手将人揽尽怀中,柔声安抚“音华,你别多想,你我情深相许,早就许下了白头之约,算起来,还是我先失约,让你只能屈居侧室。”
“你放心,静等有朝一日,我定会让你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
安王声音坚决,自带一股铿锵豪气,白音华美眸更是柔情似水,感动不能言语。
她情不能已地埋进他怀中,轻声啜泣起来。
然而在安王看不见的角落,她情浓的眼眸缓缓化为平静,想到方才安王提起白楚华的话,眼底飞快掠过一道冷光。
借刀杀人的手段她玩得娴熟,但有周柏轩前车之鉴,她实在不愿让安王跟白楚华对上。
白楚华
白音华不动声色地咬住了下唇,心头涌起的恨意几乎将她的理智吞噬。
连在占了她位置又日日惦记着陷害她的徐嫮,在白音华来看,都没有白楚华可恨。
下意识想起了沈瑜之,她下一秒就冷淡地将他从脑海中移去。
他已经全然被白楚华迷惑了心志,就算能利用一两回,拿去对付白楚华肯定是不行的。
而周柏轩
白音华不知道其中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但周柏轩是被她鼓动去查白楚华后才同自己疏远起来,想起前几回两人的传信,即使对周柏轩这样冷漠的人来说能回她的信就已经是另眼相待,白音华却始终放不下心。
冥冥之中,总有一道声音在她意识里打转,
“不该是这样的。”
来来回回纠缠了好几天,白音华眸色加深,寒芒乍现。
或许,她该好好查查白楚华到底变成了什么样的人。
说来也巧,白音华刚定了决心,还没想出个万全的计划来,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只是送了个字条,约她一月后去普济寺会见。
即使没留下署名,白音华也能从字迹上认出来正是先前同她合作过的胡曼柔。
想到上回被她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出卖的事情,白音华冷笑一声,随手就把信件给烧了,半点没去理会她。
然而胡曼柔比她所想的要死皮赖脸,同样的信大半月来,白音华手上竟然收到了十几封,送信的人不同,地址也不同,唯有里头的内容,是一模一样的。
白音华本来是下定了决心不会再被胡曼柔蒙骗,却不料徐嫮那边又临时起意,说要带上王府的女眷一同去普济寺祈福,毕竟妻妾前后成婚,到如今一个有孕的消息都没传出来。
外头的人不知道安王在后院独宠白音华一人,已经有些流言蜚语出来了,不是说安王不行的,就是说他指不定喜欢的就不是女色。
总之,没一句好听的。
时机巧合得令白音华差点怀疑是胡曼柔转头又勾搭上了徐嫮,给出谋划策定。
因而,白音华也决定了跟着先过去看看再说,若真有什么阴谋诡计在等着,也好让她有防备之心。
另一边,安王也没闲下来。
他并没放弃查探白楚的打算,不过是怕白音华患得患失又责怪起自己来,所以才瞒着她行事。
然而这么一查,还真让他觉出几分不对劲来。
哪怕白楚华自小到大在白府上的生活轨迹清晰可见,但自从她出嫁后,就仿佛变了个人一般,不仅迅速将沈府上下给收服了,连原本倾心白音华的沈瑜之也被她收拢了去,不光如此,单看寄居在沈府的胡氏给音华传的话,就是沈璟之那样的人物,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弟妹,也态度和煦得不像话。
甚至还有两人之间有私情一说。
安王不说信不信,先就生出了几分鄙夷,能让人发觉异样,可见那白楚华同沈璟之相处间并未如何避嫌,身为妇人,实在是不知廉耻。
庶孽血脉,果然不能同嫡脉的相比。
这点,安王确实有骄傲的资本,毕竟他在皇家中是嫡出的嫡出,论起血脉,是顶顶尊贵的。
“夜枭,派人盯着,那白氏什么时候出沈府,立即让人来告诉我。”
“是。”
安王府女眷定了要去普济寺的事情,白楚人在沈府上,没一会儿也就知道了。
她刚从老夫人的鹤祥院出来,听了一番“你和瑜之成婚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好消息传来”的唠叨,在胡曼柔见缝插针的附和下,老夫人叹了口气,随口就定了要去普济寺上香的事儿。
连白楚提起她们先前遇袭的危险,都被老夫人以“不能因噎废食”给挡回来了。
既然主意已定,白楚也就随她去了。
只是等她从鹤祥院出来,在半路上遇见了明摆着就是专门来堵她的沈璟之。
他也不废话,直接将安王府女眷也在同日要去普济寺拜佛的事情告诉她,手上还有一张记载胡曼柔动向的密函。
白楚笑着接过来“谢谢大哥。”
沈璟之沉默着低头看她,他为了老夫人将胡曼柔强留下来,不是不愧疚的,相反,胡曼柔在府上一日,沈璟之想起白楚就不由添了几分心虚。
也是他自持公平正气,向来处事都是问心无愧,如今却放任了胡曼柔不受惩罚,毫发无伤地跟在老夫人身边,哪怕沈璟之去鹤祥院请安的次数不多,但只听元昊无意间说起的话,他就猜到胡曼柔非但没有吃亏,反而能哄得老夫人将她捧成了鹤祥院除自己之外的第一人。
即使这样,还不见她心满意足,居然贼心不死,又和安王侧妃联系着不知要使什么阴谋。
“楚华,我打算将真相告知祖母,这样的祸端,不能让她再有机会兴风作浪。”
沈璟之刀刻般锋锐的面容上流露出冷意,黑眸定定地看着她,明明只是陈恳而坚定的保证,配上他深邃的眉眼,不知怎么就显出几分压抑的情愫来。
白楚不自觉怔了一瞬,明媚的笑意染上眉眼,颇为新鲜地道“大哥,你其实挺能骗人的。”
沈璟之有一瞬间的茫然,没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沉默着递过来一个不解的眼神,引人心悸的五官冷酷而俊美,这会儿却乍看着有些呆萌。
白楚唇边的弧度更深了,可还没等她说什么,旁边突然响起一道急切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快乐呀
时间过得太快了,舍不得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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