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独处一室,但实际上菡萏苑里并不是只有沈瑜之和白音华两人。
白音华是偷摸着过来的,身边倒没带什么人,不过白楚临走前把双喜留下来了,只说是服侍身子不适的白音华,实际上白楚是想着让双喜暗中看戏,回头给她转播的。
多好的一台戏啊,偏偏她不能亲眼见证,白楚心里别提多可惜了。
然而,等他们三人再回去,打开门的一瞬间,正好撞上白音华脚下一滑,意外扑进沈瑜之怀里的一幕,白楚当即怔在了原地,在心底发出了一声大大的感慨:哇哦!
猝不及防,沈瑜之下意识伸手接住了她,愣了两秒才后知后觉地看向门口的白楚三人,手上像是被烫到似的,飞快地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清俊的面容上透着几分无措。
白音华没想到他会退开,柔弱的身形微微晃了几下,慢慢站稳了才寻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当对上白楚时,墨色的瞳仁轻轻一颤,仿佛慌乱般的避开她的目光,连着面上优雅好看的笑容都隐约带着些许僵硬,“楚华,你们回来了。”
白音华可不会在这时候用无辜地辩解“我们什么都没发生,你千万不要误会”之类欲盖弥彰的手段,她一向都是清清白白的,只可能是被动受误解,而从不会主动递引子过去。
白楚仿若未察觉到他们方才的异样,依旧乖乖巧巧地笑道:“嗯,大哥已经派人去请府医了。”她目光不经意地划过守在角落里的双喜,见这丫头眼睛瞪得圆圆的,满是警惕地盯着白音华的白影,小脸憋得通红。
一看就知道刚才沈瑜之和白音华在这屋子里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儿啊,别说,白楚突然就有了种初中的时候躲在被窝里追剧的兴奋感。
她能视而不见,不代表白子稹和白子祺也没有反应。
白子祺清亮的眼眸里就差喷出火来了,眉头皱得死死的,从侧面看去,白楚明澈莹润的眼睛在和煦地阳光下有些水盈盈的,眼角的朱砂痣仿佛将她的眼尾都染红了,他小脸严肃地板了起来,伸手猛地把白楚拽了出去:“我有话要跟你说。”
在场人都是一惊,白音华看着这个素来对她百依百顺的弟弟,下意识地张口唤了一声:“子祺?”话音一落,她又觉着自己这声有些突兀,便笑道,“楚华现在已经嫁做人妇了,你可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总是捉弄她啊。”
提起过去,白子祺难免有些不自在,即便这会儿他也不觉得自己突然不讨厌白楚华了,就是觉得她太笨了,好歹说出去也是他的姐姐,总是这样子傻傻愣愣得被人欺负,连着他也丢人。
“姐你放心吧。”匆匆撂下这一句话,他拉着白楚大步向外走去。
沈瑜之思及刚才白子祺对她的态度,不由上前一步想拦住他。
“沈兄。”白子稹侧身挡在他身前,高大威严的身形以及冷然严肃地神情,令沈瑜之恍惚间仿佛觉得自己看见了自家大哥,气势不自觉地就弱了一分,“劳你在此地稍等。”
白子稹面无表情地说完,转头对白音华道:“音华,我送你回去。”
白音华一怔,随机抬眸往沈瑜之的方向看了一眼,才略带凄楚的垂落了眉眼,怏怏不舍地跟着白子稹离开。
两人缓缓走出了菡萏苑,白音华神思恍惚地不知想着什么,忽而听白子稹沉声道:“音华,你为何要去菡萏苑?”
白音华柔柔地回道:“我听说楚华回来了。”
白子稹停住脚步,回身看他,黑眸暗沉:“只是为了楚华?”
“自然,”白音华莞尔笑道,“楚华从小与我一起长大,形影不离,如今她出嫁了,我是有许多不适应的,所以知道她今日回门,怎么也想见一面。”她茫然地问道,“大哥,发生什么事了么?”
白子稹深眸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才说:“无事,我想着,既然楚华已经成婚了,你作为长姐,婚事也该考虑起来了。”他顿了顿了,“你回去吧,我稍后会同父亲和母亲商议的。”
白音华脸色微微泛白,却也没在多提。
“那音华就先回去了,大哥,楚华那边,我担心子祺会……”
想着方才那两人的相处,白子稹眼底划过一抹笑意,语气稍稍温和了些:“你放心,子祺大了,也多少能明白些事理,不会对楚华如何的。”
“哦,”白音华轻舒了口气,笑道,“那就好。”在翩然转身的一瞬间,她面上的笑意便慢慢消失在唇角。
实际上,别说白子祺对白楚怎么样了,他都快被她气疯了。
无论怎么说沈瑜之心思狡诈、不是好人,白楚就是一脸的茫然和无辜,问:“为什么呀?”
把白子祺实在问得没办法了,脱口而出:“他、他看着锅里的吃着碗里的,都娶了你还对我姐心怀不轨,不是贪得无厌、虚情假意是什么?”
“可是三少爷和姐姐本来就是有情人啊,要是突然说不爱了就不爱了,那才是虚情假意吧。”白楚轻轻软软地说,“而且子祺弟弟,你、是不是,还是没把我看做你的姐姐呀?”
白子祺一噎,看着她清灵灵的眼神和白嫩嫩的脸,无语地撇了撇嘴:“妹妹还差不多。”
“可是我比你大了一岁,”白楚认真地给他解释,“你记得么?我上回过生辰的时候你还送了我贺礼呢。”
提起这一茬,白子祺的脸色更难看了,依稀透着几分窘迫。
说来也巧,白音华和白楚华岁数上差了两岁,生辰却十分接近,都生在冬季,腊月前的十一月,白音华是十一月初二,白楚华是十一月初四。
才差了两天,理所当然的,就算是她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也注定只能是白音华的陪衬。
去年白子祺送她什么来着,白楚确实是想不起来了,不过一猜就知道好不到哪里去。
不光是他,白子祺也想不起来了,每年那个时候,想着送白音华什么贺礼已经足够他绞尽脑汁,至于白楚华,要不是身边有人提醒着,他一点心思都懒得费。
就算是提醒了,大约也就是随手拿的东西。
“咳咳……”白子祺掩饰性地咳了好几声,“都过去的事儿了谁还成天记着啊。”余光控制不住地偷瞄着她,佯做不耐烦地说,“反正我就是跟你说啊,不能太纵着沈瑜之知道么?不懂得反抗怎么行!他本来就坏,你还不知道发火,回去不是要被他欺负死!”
这类劝告的话白楚实在有些听厌了,敷衍着点点头附和,好不容易抓着换气的空隙,轻声道:“子祺弟弟,其实有关沈三少爷,我有件事能不能拜托你呀?”
“什么事?”
“我、我不知道,明明和他有婚约的是大姐,为什么最后却是我嫁给三少爷呢?”她郁闷地低下头,脸颊鼓出了两团,“现在三少爷不开心,姐姐也不开心,我……我也不是很开心,虽然好像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但我很想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差错才会变成这样?”
软糯好听的声音因着里头的真挚而越发沁入人心。
白子祺一口答应了下来:“行,我帮你去问。”
事实上这问题他已经问了无数遍了,父亲那儿他不敢去,母亲和大哥又只会敷衍他,大姐那儿他也不想去戳人家的伤心事,本来以为是沈瑜之或者白楚华谁背叛了大姐,可今天看来,白楚华是不愿嫁的,也不喜欢沈瑜之,而沈瑜之那边……
白子祺抿了抿唇,不仅是她,他也想知道真相是什么。
白楚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他的神情,水眸微漾,伸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袖摆:“子祺,你说,应该问谁比较好啊?”
“当然是去问母亲了。”白子祺理所当然地说,张氏最是疼他。
“我担心,姐妹易嫁这事儿不体面,母亲为了保护你,恐怕是不想让你知道的。”
白子祺一顿,想想也是,他之前去问,撒娇打滚各种套路都试过了,母亲难得心硬起来,到了也没松口。
他皱紧了眉:“那你有什么办法?”
白楚低垂的眼底略过一道暗芒,声音愈加放缓了些,潺潺袅袅,“若是当面问不出来,那就只能暗地里想办法了。”她小声凑近了白子祺,仿佛亲昵无间的亲姐弟一般靠在他手臂上,“我记得,小时候你和姐姐不是常常去母亲房后院里偷听么?”
像偷听这样的事儿原主是无论如何不敢做的,白音华又不是会强求妹妹的人设,就只能拉母亲最疼爱的小弟做挡箭牌。
白子祺面上显出几分若有所思,听白楚又说:“不过最好是母亲和音华姐姐都在的时候啦,几日不见,姐姐消瘦了许多,脸色也惨白惨白,我实在担心。”
“可是子祺弟弟你也知道她的性子,若我们去问,肯定只说无事不让我们忧心记挂,或许只有在母亲身边,姐姐才可能放下长姐的身份,把自己真实的身体状况说出来。”
短短几句话下来,白子祺目中的迟疑渐渐地就被坚定所代替,对着白楚拍拍胸脯答应了下来:
“你就顾好自己吧,母亲和大姐这里我会看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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