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距离

    裴昡转瞬就明白过来,白楚今日是和沈玧之一道来的广聚楼,他见沈玧之几步走近,屈膝弯腰,使了巧劲将白楚从自己身上拉了起来。

    他看着白楚像是找着了倚仗,迷迷糊糊地转而抱住了沈玧之的手臂,心头猛地蹿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火气,冷声道:“沈二少爷将自己弟妹带来广聚楼喝酒,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不合礼数吧?”

    沈玧之搀扶着白楚的动作瞧着淡定从容,实则颇有些手足无措,尤其是她身软无力,几乎是贴在自己身上的,幽兰似麝的馨香中染上了几分酒香,醉人心怀。

    幸好还有个裴昡在,还能让他转移些注意力。

    “有劳四殿下记怀,我与三弟妹出府,也是事先告知三弟的,想来若不是恰好三弟已有约,也不会缺席。”沈玧之面上扬起平日里常见的温和笑容,抬眸对上裴昡的目光,气势分毫不弱,“倒不知,四殿下怎会在此?”

    裴昡早已从地上站起来,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袖口:“不过是听着有异动过来看看罢了。就算是瑜之知情,放任他夫人醉得意识不清,也不是沈二少爷这等翩翩君子该做的事吧?”

    “也亏得我相信阁下的德行,若不然,我还以为沈二少爷对自个弟妹,还能起什么别的心思呢。”

    “四殿下。”沈玧之语气微微加重,笑意亲和的眸中泛起些许冷意,“女子声名甚重,还请殿下慎言。”

    做都做出来了,这时候卖什么好?裴昡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到底也没继续说下去:“瑜之就在隔壁,既然沈二少爷来了,还是去同他打声招呼吧。”

    这时候端溪和双喜也上来了,见着白楚满是醉意、站立不稳,摇摇晃晃地依靠着二少爷,心里一惊,忙去另一边扶住她,担心地轻唤:“少夫人?少夫人?”

    沈玧之悄然按了按有些发麻的手臂,淡淡出声说:“端溪,去问掌柜要碗醒酒汤来,再另开个厢房,服侍三少夫人去歇息会儿。”

    “是。”端溪恭敬应声,返身出去了,双喜看自家主子恬然昏睡着挂在二少爷身上,眼皮一抖,心里有些不安,虽然说并没有肌肤相触……可说起来在外男面前醉酒已经是大大的失礼了,更别说和丈夫的兄长这样亲近。

    她小声地想劝白楚虽她一起去休息,没想到白楚醒是被她叫醒了,水眸醉意惺忪,漫无焦距,茫然地对离得最近的沈玧之说:“二哥…我头好痛…手也痛…”

    轻柔软糯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委屈,再冷硬的心肠顷刻间也得化作了一汪蜜水。

    沈玧之神色不自觉地柔和下来,碍于裴昡在一旁虎视眈眈,他到底把抬手揉她头的冲动按捺住了,只是安抚道:“别担心,稍后喝了醒酒汤就会好一些了,我再让人给你备些甜味的糕点,嗯?”

    白楚素□□致的小脸依赖地在他袖子上蹭了蹭,没有说话。

    在二人对面的裴昡敏锐地发觉到沈玧之低头看她时眼底泛起的宠溺之色。

    他眉头皱得更深,将心里的不舒服尽数当成了为兄弟抱不平的愤怒,瑜之这是什么运气啊,前头那个只是有婚约也就算了,这个都已经娶回家了怎么还有人觊觎?还是亲哥哥?

    裴昡刚暗自下定决心回去至少要跟沈瑜之隐晦地提上几句,突然,耳边就响起了沈瑜之震惊的声音:“二哥?楚华?”

    气氛一度有些尴尬起来。

    沈瑜之虽然知道白楚和沈玧之今日相约出府玩儿,但亲眼看见自己名义上的妻子一身醉意与兄长拉拉扯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一时怔忪得连旁边还站着裴昡都没发现。

    沈玧之倒是十分坦然,对着他微微一笑,有些无奈:“只点了一壶酒,我喝了两杯,结果出去一趟后发现楚楚把剩下都喝了,这不,彻底醉了。”

    裴昡在旁暗暗撇了撇嘴,闺名都叫上了,这沈二少爷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沈瑜之心口有些泛酸,但从理智上说起来,他早就知道楚华和二哥关系格外好些,不然也不会略过他而找二哥说要出府。

    也不能怪她啊,从成亲当夜起他就连着消失了好几天,楚华与他生疏也是应该的。

    沈瑜之沉默半晌,扬起一抹略显僵硬的浅笑:“二哥,楚华给你添麻烦了,我让阿皓再去要几壶酒,你就随我们去天鸿居坐吧,就当是我代楚华给你赔礼了。”

    沈玧之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笑道:“也好。”

    到最后,白楚自然是个沈瑜之同个马车回府的。

    喝了醒酒汤,又在厢房小睡了一会儿,她的意识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就是脑袋还疼得厉害。

    沈瑜之给她倒了清水,轻声道:“晚上回去,临睡前用冷帕子敷一敷,明日就能缓和许多了。”

    白楚抬眸看去,玩笑道:“三少爷好像醉酒的经验很丰富啊?”

    沈瑜之无奈地笑了笑:“楚华,你以后还是别唤我三少爷了。”

    “啊?”白楚揉着额角,“为什么?”

    “毕竟我们已经成亲了,”沈瑜之脱口而出,白皙的脸颊泛起些许红晕,“就算……我们也有从小相识的情份,你只叫我的名字就好。”

    白楚眸光流转,笑盈盈地看过去,柔声唤道:“瑜之?”捕捉到他眼底闪过的熠熠光芒,愉悦喜色还没显露出来,她转瞬又换了语气,“还是算了,咱们又不是真夫妻,叫着怪别扭的,我还是叫你三哥吧,就和二哥一样。”

    她明媚的笑容真挚而纯净:“在我心中,你们都是能够信赖和依靠的好兄长啊。”

    沈瑜之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们不是真的夫妻,是因为他在新婚之夜逃家了么?沈瑜之自认是个心怀坦荡的人,事到如今也不是说后悔什么的,只是一想到若是那夜他没离家,两人说不准就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他心头就仿佛燃起了一簇火苗,烧得周围满是灼热。

    哪怕理智上,他知道那时候他心里满是白音华,就算留下来了也不会改变什么,但就是有那一丝可能,若有若无的,越是渺小,反而越引得人去挂念。

    那他现在呢?

    心里还是喜欢音华么?

    沈瑜之有些茫然,他本对情感之事就没多少经验,白音华自小与他一起长大,很早就知道两人之间有婚约,因而他也自然而然将对方视为将携手一生的妻子。

    可如今的局势已经全然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已然决定与楚华好生过日子,偶尔见着楚华与二哥亲近也会心生酸涩之感,那,这是喜欢么?

    还是单纯身为丈夫对妻子的占有欲呢?

    白楚看得沈瑜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也懒得费心思去猜他想什么,索性向后靠着闭目养神起来。

    沈瑜之见状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去打扰她,将身侧的小薄锦被展开,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她的睡眼,脑海里思绪复杂,恍然出了神。

    沈玧之说要带她出府玩儿,结果只去了一趟广聚楼就回来了,白楚哪肯罢休,转日就想找他去了。

    然而一到经年堂,才听说二少爷今日不在府中。

    连着两回,白楚干脆就只留下了信,让经年堂的下人们转交,便转道去了墨棠轩。

    沈玧之连日不在府上,沈瑜之却是难得天天都在。

    上回从沈玧之那儿借来的书看完了之后,白楚想着沈瑜之与沈玧之一样都是才名远播,想来他书房中也该配有不少书籍才是,所以才有这么一趟。

    见着她来,沈瑜之倒是挺开心的,只是他平日所爱的书都是诗词歌赋或者名书古籍,其词句内容的晦涩难懂,绝不是从后世来的白楚能轻易看懂的。

    “三哥,你还喜欢弹琴么?”白楚翻到一本琴谱,只看封面古朴泛黄,通体不见褶皱,可见主人保存良好,但即使这样,边角处也有了缺口,想来年代应该是挺久远了。

    沈瑜之神色一滞,轻声道:“说不上喜欢,只是会而已。”

    见他显出几分异样,白楚才从记忆中搜寻出来,往日在白府的花园中,他和白音华常常是琴箫合奏,羡煞旁人。

    这个旁人中最为代表的就是原主了。

    她和白音华形影不离,每当这时候,就只有站在白音华身边静立欣赏的份儿,真真像个奴婢似的了。

    白楚纤长的眼睫轻颤了颤,垂眸看着手上的琴谱,所以,这是给白音华留着的么?

    “是了,三哥最擅长的应该是箫才对。”

    沈瑜之抿了抿唇,微微笑道:“许久未碰了,也不敢说擅长。”

    “那三哥能教我么?”她倏然回身,笑盈盈地看着他。

    沈瑜之一愣,“你要学箫么?”

    白楚眸光微漾,婉转动人,笑着看了眼琴谱:“无论是琴还是箫,我都想学呢。”

    “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沈瑜之摇摇头:“当初我也是因着喜欢乐理,才托长辈请了师傅,不光琴和箫,那时候什么都喜欢,就什么都涉及了些。”他唇边带着笑意,黑眸清亮明润,“楚华若是想学,我教你就是了。”

    白楚缓缓笑开:“那就多谢三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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