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杀意

    “啪——”

    “娘?”柔嘉郡主惊恐地瞪大了眼,斗大的泪珠从眼眶喷涌而下,秀美可爱的脸蛋上满是泪痕,再不复平日里天真灿烂的笑靥。

    长平长公主也没了在寿宴上的矜贵美艳,脸上是再精致的妆容都掩不住的怒意和失望:“你好大的胆子!说!是从哪儿得来的这些肮脏的药!”她厉目如刀,朝着柔嘉郡主身边的丫鬟们狠狠射过去,“是不是你们这群贱婢带坏了柔嘉郡主?说!”

    “娘!”柔嘉郡主惊慌失措,扑通一下跪在长平长公主面前,“娘我真的没有,我只是想让白音华出丑而已,只是一点巴豆啊娘,我真的没有下什么情毒,娘,我真的没有啊娘!”

    她再蠢,也没有想过用这种手段毁白音华的清白!既然白家已经有姑娘嫁进了沈家,想也知道,白音华不可能在跟玧之哥哥有什么机会,所以她完全没有必要彻底毁了白音华啊!

    柔嘉郡主自小在长平长公主的庇护下,虽然有几分心机,却称不上多城府深沉,这事一出,她吓得七窍没了六窍,白家的姑娘在长平长公主府上中了情毒,这消息传出去,人人都以为她们府上是多藏污纳垢的地方,对她的名声就好么?

    柔嘉郡主慌不择路,指骨发白,紧紧攥着长平长公主的裙摆,泪痕满面,怔怔呢语:“娘,我真的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巴豆忽然就会变成情毒,我……我该怎么办啊娘?”

    “行了!”长平长公主一声厉喝,再恨铁不成钢,也是自己生养长大的女儿,还能不管么?“看你哥哥能不能查出什么再说!”

    眼下能解决他们母女困境的,也只有周柏轩了。

    长平长公主知道柔嘉自小最怕兄长,搬出周柏轩来也是想给她个教训,没成想柔嘉郡主反而更激动了,身形瑟瑟发抖,死死贴进长平长公主身边,柔弱无助:“不、不!娘,大哥、大哥他喜欢白音华,如果知道我、我想给她下巴豆让她出丑,大哥肯定不会再护着我的!娘,只有你能救我了!”

    “你说什么?”长平长公主面色一沉,一把抓过柔嘉郡主,凝眉瞪向她。

    ……

    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谁也不好离开,白楚安坐在端敏长公主身侧,默默喝着茶。

    这会儿总算可以放心喝东西了,要是再出一桩白音华的事儿,长平长公主也枉费活这么多年了。

    在泛着热意、袅袅升起的茶香白雾中,白楚纤长的眼睫安静地垂落着。

    她总算想起周柏轩是谁了。

    之所以没多大印象,是因为从原主,或者沈瑜之的角度,并不与他有多少干系,但在主角的立场,周柏轩堪称是小BOSS一枚了。

    周柏轩有手段有能力,更是因为幼年的经历,视白音华为人生中唯一的光亮和温暖,他不像沈瑜之,甘愿在背后默默守着女主回头,他的性格偏激又固执,因着白音华的原因,处处给安王使绊子,最后的结局如何白楚倒没怎么在意。

    这会儿能想起来还是因为柔嘉郡主。

    是的,因为她经常针对女主,周柏轩几次警告不成,毅然决然求旨将自个儿妹妹嫁去荒无人烟的西北,只是最后出事没成罢了。

    当然了,柔嘉也不算无辜,在察觉到自己哥哥对白音华的爱意后,还以此为饵,陷害已经成婚的女主,差点害的兄长被圣上怒极之下取了脑袋。

    白楚刚还在心底腹诽长平长公主,这会儿是真切同情她了,生得一双儿女像是天生的冤家,互相都是对方命中的劫数,你说难不难?太难了。

    白音华中的是情毒的消息自然不能广而告之,哪怕在场的许多人心中已经了然,面上还是要为白家大小姐因着菜肴中的一味调料身体不适,过敏晕厥的事表示惋惜和同情。

    至于长平长公主和白家是怎么在私下达成的协议,就不是外人能揣测的了。

    “水落石出”之后,众人便各自返程。

    白楚心中装着事,一路上连沈瑜之都懒得去理睬,下马车后径直回来梧桐院。

    沐浴更衣后,双喜拿着帕子站在白楚身后,小心翼翼地为她绞干长及腰侧的黑发:“少夫人,幸好您没喝那壶酒,”想起三少爷说的话,双喜心里忐忑不安,“奴婢以往虽总是瞧不惯大小姐打压您,这乍然出了这事,大小姐实在有些可怜了。”

    本来嘛,她们少夫人论排序是行二,先大小姐出嫁已经引来流言纷纷,这会儿大小姐又出了这事,虽然传播不广,可在场的都是当家主母,即使知道大小姐是受害者,心里难免有疙瘩,哪会还让自己儿子或孙子求娶?

    “不过,”她惴惴不安地说,“幸好您没喝那席上的酒。”

    少夫人和三少爷的感情好不容易好上一些,可不能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白楚看着金缠枝滚边的花鸟纹铜镜,两侧的烛光在若有若无的微风中轻晃,衬着她的面容也在昏黄光晕中明暗变换。

    “双喜。”

    “是,奴婢在。”

    “我有些饿了,等会儿怕是要睡不着,你去帮我要碗莲子银耳羹来,一定要要你亲眼看着的,可不能经别人的手。”

    双喜是个实心眼的丫鬟,闻言认认真真的领命,想到今晚寿宴上的闹剧,愈发不敢松懈,板着小脸就退下了。

    偌大的屋子内只剩下了白楚一人。

    她懒洋洋地将柔顺披散在背后头发拢至身前,纤指青葱,轻轻搭在紫木雕月牙的梳篦上,缓缓由头梳至发尾。

    这么来回几下,才慢悠悠地开口:“您既然来了,不如出来一见,梁上君子,可不算‘君子’啊。”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一道黑漆漆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她铜镜后头。

    这要放在恐怖片里,不用带音效就能吓死人。

    也不知道是窗开得大了,还是跟前这个不速之客身上的寒气过于骇人,白楚揉了揉手臂,无辜地眨眨眼:“我有些冷了,能麻烦您将旁边的外衫递给我么?”

    对方定定地望了她两眼,声音低沉沙哑,“你不怕?”

    “怕啊,”白楚无奈地耸了耸肩,“若不是太怕了有些腿软,就不用劳烦您给我递衣服了。”

    他仿佛是费解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轻呵一声,带出浸入骨髓的寒意:“装模作样。”

    啧,这就是传说中的杀气啊。

    白楚将梳篦放在妆奁台上,面上带着轻柔的笑意,在银光泄地中,仿佛闪耀着莹润的光芒:“阁下不请自来,宁愿按捺着心里不痛快,也要来看我装模作样,是为着什么呢?”

    对方嗤笑道:“你做了什么,又得罪了什么人,自己却是不知么?”

    白楚抬手点了点身侧的小圆凳:“您知道,我生得好看,性格又讨人喜欢,很容易招惹上几个仇人,不为了什么,就只盼着我哪天倒了霉,容颜不在,受人唾弃也是开心的。”

    “这要一一数过来,可就太多了,您站着累不累?要不先坐吧?咱们可以秉烛夜谈呐。”清音悠扬,透着舒缓的笑意,尾音婉转娇柔,落入人耳敲响一阵余韵来。

    即使戴着面罩白楚都能看出他一瞬间黑沉的脸色,语气冷得仿佛能凝结成冰:“沈夫人,我真心希望,今日过后,你还能这样心宽……你做什么!”他瞪大了眼,惊愕地看着忽而起身凑近来的白楚。

    喂!他不怀好意的目的还不够明显么?不惊惧求饶也就算了,他就当她是脸皮厚,怎么还有往前凑的?真不要命了!

    白楚反而笑了:“我记得是你大老远来对付我的吧,怕什么?”她翩翩然转身,一股摄心的幽香由近及远,随着她的退开,若有若无。

    她刚刚洗净的长发已有半干,随手将双喜放在栏架上的帕子甩过去,对方下意识伸手接住,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她说:“听说习武之人都有内力,阁下能闯进有端敏长公主坐镇的沈府,想来内功深厚,帮我烘干头发想来是举手之劳吧?”

    黑衣人:“……”

    “我知道,你是要来害我的,那,反正我是一点武功也不会,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若您真的不顾什么江湖道义,对老弱病残下手,我也没有反抗的余地,您自己看着办吧,好么?”

    “……”

    “怎么不说话了?是这样,我有点困了,若是可以,您能快点下决定么?”她有些腼腆地道,“不然留您在这儿我自己睡过去,好像显得挺不礼貌的。”

    “……”

    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女子!

    气势冷漠的黑衣人也说不清自己这句感叹似嘲讽还是惊讶,他的手蓦地收紧,可怜的帕子瞬间被震碎成了丝状,正式宣告寿终正寝。

    下一秒,人已经到她跟前,宽大的指节紧紧锁住她的脖颈,冷声道:“沈夫人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他应该是极为了解人体极限的,恰有分寸地缓缓施加力道,既能让她感受到渐渐窒息的痛苦和恐惧,又不至于让她彻底昏厥过去。

    白楚面色一寸寸苍白起来,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明眸中的光亮确实越演越盛,熠熠生辉,“你……不是来杀我的。”莫名肯定的话落在他耳中,黑沉的瞳仁一震,手上轻柔的触感骤然灼热起来,他匆匆收回了手,退回原来的地方。

    “咳、咳咳,”白楚俯在床边,缓了许久才恢复过来,眼眶中盈起些许泪意,继而凝成了霜,抬眸望去,“能让您临时改了计划,算不算是我的本事?”

    好似是调侃,回味仿佛又是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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