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闲的日子似乎总是过得很快, 谢宸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冬天已经过了一半儿了, 直至此时今年的第一场雪才姗姗来迟的下了起来。
谢宸安还惦记着之前说带萧敬之一起去看雪的事情,于是让人套上马车,带着一行人一起去了梅林。
这梅林在山上, 是野生的一片林子,距离兵工厂并不远,之前也算是幸运没被那场火灾所波及。
谢宸安拉着萧敬之的手, 笑着在梅林里转来转去,梅花已经开了大半,雪花这么一落, 红梅白雪,显得额外好看。
众人的兴致都不错,陆知行早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了, 德音和她妻主笑着在一边儿说话, 归宁和时夏这个时候在一边折梅枝, 准备带回去插进瓶子里养着。
刑蕴还小,畏寒, 不适合在这个时候跟着出来玩,百泉便也就留下陪他了。
刑戮本来想安排别人跟着过来,她自己也留下陪着百泉的,还是百泉主动把她给赶了出来,只让她好好服侍着,别没事总想旷工。
刑戮无奈,只得跟着来了, 这个时候见到归宁和时夏在那儿折梅枝,于是也跟着折了几只,准备带回去给百泉看看,难得她一个耿直的女汉子也有这么铁骨柔情的时候。
萧敬之手上捧着暖炉,身上也穿的厚实,还披着大氅,不过即使如此谢宸安也仍旧是怕他冷,不时的便摸摸他的手和脸,看看凉不凉。
归宁和时夏在一边看着又笑了起来。
归宁倒是有些羡慕,“这都已经成亲好几年了,王上和正君的关系还是这么好,倒是真的让人羡慕。”
时夏笑道:“那你也找个人嫁了呀。”
归宁却是摇头,“王上这样的人千里难寻,我怕是没有正君这么好的运气,还是算了吧,我现在一个人这样生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何必嫁了人平白遭受生儿育女侍奉公婆的辛劳呢。”
时夏的笑容淡了几分,他倒是没归宁这么想得开,他心里其实还是盼着能有一日也有一个自己的家庭的,只是这茫茫人海之中哪个才是他的良人呢?
这些年来他也注意过身边的人,可惜奈何始终也没有一个真的能够与他看对眼的,大概所谓的人生境遇就是如此,在对的时候遇到对的人是难上加难的事情。
萧敬之发现谢宸安的手反倒是要比他的手还要凉几分,到底他抱着手炉更暖和些,他拉过了谢宸安的手来给她暖,笑道:“妻主记得给我拿手炉,怎么不记得给自己也拿一个。”
谢宸安不怕冷,还喜欢玩雪,自然是没有抱着手炉的必要,不过她还是笑道:“因为有夫郎在啊……”
萧敬之被她这理直气壮的语气搞的有些想笑,最后却还是握住她的手替她暖了起来。
手心的热度仿佛是顺着萧敬之的手蔓延到了谢宸安的心里,只让她觉得心里滚烫滚烫的。
她不怕冷,本来也没有让萧敬之给她暖手的必要,撒娇似的与萧敬之的手交握了片刻她便放了手,而后笑着折了枝梅花插到了萧敬之的发鬓之间。
在谢宸安的认知里男人戴花本来是有些怪的,但是看这个世界里男人的各种打扮看了十几年,承受力自然也就高了,而且萧敬之这样的相貌,无论是戴花还是什么,都让人觉得好看,所以她笑着欣赏着,并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觉得颇有几分趣味。
萧敬之也折了一枝花,抬手让谢宸安过来。
谢宸安也不拒绝,笑嘻嘻的就走上前来,萧敬之也替她将花戴在了头上。
谢宸安抱住萧敬之,又忍不住亲了亲他,只觉得这般的日子真的是过一辈子也不会觉得腻。
等到雪下的大了些的时候刑戮便招呼众人回马车往回走,众人嬉笑着,等回到府上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刑戮将马鞭扔给手下,自己就捧着刚折的几枝梅花去跟百泉献宝了。
谢宸安看的一个劲儿的笑,对着萧敬之笑着问:“你看她像不像我,我之前拿着各种东西跟你献宝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傻乎乎的。”
“没有。”不显得傻,倒是让人觉得心软的不得了。
“从外面回来一身的寒气,我看不如去泡个汤池暖和一下,你觉得如何?”
萧敬之笑着点头。
谢宸安是很喜欢和萧敬之一起泡汤池的,两个人在水里紧密的依偎在一起的感觉她很喜欢,而且因着萧敬之喜欢在水里做,所以她就更喜欢这件事了。
与此同时,宜霖境内,早已经是到处一片雪白。
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这里的冬天来得比其他地方都早,在别的地方才刚入秋的时候这里就开始天寒地冻。
这里的雪也总是比旁处要多些,因而此前频频有人说这里乃是苦寒之地,便是很大的原因。
因着天气寒冷,土壤又不算肥沃,宜霖每年的粮食产量都算不上好,当地的百姓因此也都过着粗放的日子。
谢宸铭在宫中的时候原本是个精细的人,无论是衣着还是生活习惯都很细致,而随着到了宜霖的这几年,她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如今她的皮肤被晒成了小麦色,原本细腻的皮肤因为常年被风吹着,而有了发干和皲裂,她这样子基本上和土生土长的宜霖人已经很像了,再难看出她曾经的模样,若是谢宸安站在她的面前,怕是一时半会儿都认不出她。
谢宸铭自小受到父亲紫玄君的教导,虽然此前从未到过乌木族,也没接触过乌木族人,但是她对于乌木族却一直有着很深的感情,所以当初紫玄君让她选择临近乌木族的宜霖做封地的时候她几乎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她知道宜霖乃是苦寒之地,所以一早儿就已经做好了各方面的心理准备,她来到宜霖,看到这里的空旷和贫瘠之后内心并没有因此而觉得失望,让她失望的是乌木族对她的态度。
紫玄君原名乌木紫玄,乃是此前乌木族族长乌木拓之子,乌木族因为在战争中输给了大饶,所以不得不割地赔款,更是将乌木紫玄献给了大饶皇帝,得到大饶的宽恕,从而休兵,让乌木族得以休养生息。
乌木紫玄虽然是被迫被送往大饶,但是他心中却始终没有怪过他的母亲,也从来不曾怪过族人,而他临行之前乌木族众人的表现更是加深了他的这个观点,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他的牺牲带来了乌木族的未来。
他进入了皇宫之后因为皇宫内森严的守卫,和乌木族的往来逐渐断绝,而后有数年他没能跟族人取得联系,不过即使如此他却始终心系族人。
他从谢宸铭刚刚懂事的时候开始就跟她讲了许多乌木族的事情,他嘴里的乌木族人善良纯真,每个人都是单纯而快乐的。
在乌木紫玄的嘴里乌木族就好像是一片乐土,让谢宸铭逐渐对乌木族升起了期待,她曾经想过带着父亲再回故土看看,只是紫玄君身为后宫中人,想要离开皇宫何其艰难,所以她也就只能代替他回到这片故土来看看,聊以慰藉。
谢宸铭在来到宜霖之前就知道乌木族的族长已经换了人。
在乌木紫玄去到大饶的第五年他的母亲乌木拓和他的两个姐姐就在一次意外中死亡,乌木拓的妹妹乌木攘夺得了乌木族的控制权,变成了乌木族的族长。
谢宸铭虽然知道这一点,却觉得乌木拓和乌木攘是亲姐妹,而她也和乌木攘之间有血脉相连,她们之间的关系仍旧是亲近的,她心怀期待的带人拜访乌木族族长,却没想到乌木攘将她晾了很久才肯见她,而见她的第一时间竟然是用略带嘲讽的语气说道:“嘿,可真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是咱们乌木族的血脉了,这不就是个大饶人么?”
那一次的见面最后不欢而散。
谢宸铭后来才知道关于乌木拓和乌木紫玄的一切都在乌木攘上位后被改写了。
乌木拓数度带着族人冲杀,立下的赫赫战功都被轻描淡写的带过,而她出战不利,致使无数乌木族人死亡,并败给大饶一事被着重的提了出来。
她当初为了族人而被迫让自己儿子和亲一事也变成了她为了给大饶当走狗,不惜将自己的儿子送去给大饶的皇帝做侍,这更是成为了一件极为不光彩的事情。
当初被无数族人心疼并推崇的牺牲者乌木紫玄,在跟族人断了联系之后仍旧幻想着自己的牺牲为乌木族人带来了很好的未来,幻想着他们对他的牺牲仍旧记在心上,仍旧对他感恩戴德,却不知人心易变。
无论曾经如何,经过乌木攘十几年的统治,已经很少再有人提及乌木拓了,而乌木紫玄就更是鲜少再被人提及。
谢宸铭在那一刻也说不清自己内心之中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紫玄君花费那么多年为她编织的一个梦想就这样轰然倒塌了。
她此前曾经想过无数种让大饶人和乌木族人和睦相处的方法,想到要开通双方贸易,想到要互通交流,甚至想到过要让乌木族和大饶合二为一,然而面前的一切却只让她觉得失望。
她有的时候在想究竟是这么多年来抱着虚妄的怀念不停跟她提及乌木族的紫玄君可悲,还是在没有彻底了解情况,就抱着一颗赤诚之心来到宜霖的她更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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