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子弟锦衣玉食,容霁自小身子孱弱,更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吃穿用度皆是顶级待遇,平日里莫说惹他不快,小殿下出一趟门,吹着风咳了一声都是要命的大事,更别说将他衣裳弄脏,亦或是直接惹怒这小祖宗。
伺候太子的宫人,也都是皇后亲自精挑细选的,选的都是在宫里有经验的老人,也懂得如何迎合小殿下的脾气——小殿下有洁癖,他们便每日将这别院里里外外打扫三遍;小殿下挑食,厨子便能换着花样准备膳食;小殿下身子畏寒,宫人便时刻备着汤婆子和大氅,时刻预备着呈上。
本来一切都很好,一切都没有问题。
谁知半路杀出个阿秋。
这下好了,疑是摸了死老鼠的容霁,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金盆面前,使劲地揉搓着自己的手指,一边的青竹看着殿下的手指越来越红,他却好像什么感觉都没有,还在拼命地搓洗,再这样洗下去,被搓掉一层皮都不是不可能。
青竹万分理解殿下的洁癖,默默在心里为阿秋点了根蜡。
这只小猫儿,真是勇气可嘉,殿下的底线在哪里,她就拼命往哪里踩,到现在还没被宰了,真是福大命大。
容霁将手从水底抽出,看了一眼被自己搓得发红的手指,这才慢悠悠地拿起帕子擦手,冷淡吩咐道:“把那只小畜生关到笼子里去,孤要好生教训她一番。”
胆子委实是肥了,什么都敢往自己窝里拖,还敢背着他偷他的贴身之物。
这只猫从前缺乏调.教,如今既然做了他的宠物,须得他亲自来教教她怎么做一只乖巧的宠物。
容霁转身,手中雪白帕子飘落在地,被无情地碾进鞋底,少年缓步而过,那一方雪白之上,却只留下了浅浅的鞋印。
足底亦不染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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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寝殿之时,阿秋已经被关在笼子里,那笼子十分之小,形状像鸟笼,但是比鸟笼要宽阔一些,刚好容纳一个阿秋。小小的猫儿被困在里头,这回是彻底慌了,她四处打着转儿,用牙齿咬又咬不开,只好拼命地将爪子从中间的缝隙处伸出去,想要够住人的衣角,还在可怜兮兮地呜咽着,声音越叫越大,别提多可怜了。
围观众人的心都化成了一滩水,但是没有殿下的命令,谁都不敢放她出来。
想想这小家伙的壮举,让殿下摸老鼠,和摸老虎屁股有什么区别?
这猫看似无害,实则……是个狠角色。
容霁懒散地斜卧在软榻边,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命人将那笼子用绳索吊在半空中,高度恰好正对着他,他一边喝茶,一边好似看戏一般,仔细端详着这笼子里慌里慌张的阿秋,分明笑意清淡,黑眸却微微泛凉。
啧啧啧,瞧她狼狈样,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阿秋不住地笼子里拱来拱去,笼子太小,她蹲着不舒服,躺又躺不下来,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都不行,心里欲哭无泪,面前的少年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好像是在看着什么有趣的玩意儿,那眼神丝毫不算友好,明明白白地写着“老子今天非整死你不可”。
阿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以前欠了他的。
好吧,真的欠了他的。
可是也不能被这样玩吧!
阿秋后来真的破罐子破摔了,也不叫了,也不撒娇卖萌了,而是把一张毛脸贴在铁栅栏上,默默地和容霁对视。
笼子在空中以一种极为缓慢地速度打圈圈……
阿秋蹲了半晌,觉得这样下去有点晕,又甩甩了脑袋,清醒之后继续面无表情。
生无可恋。
直到面前的容霁把面前那杯一口就能干完的茶喝了足足半个时辰之后,才终于消了气,他搁下茶盏,拂袖起身,一步步走到了阿秋的面前。
淡淡的冷香传入鼻尖,少年负手而立,低头与她对视。阿秋眼睛一亮,连忙“喵”了一声,尾音上翘,拼命撒娇。
你倒是放我出来啊!!
容霁与她对视半晌,黑眸不掺一丝暖意,看不出任何想法。
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忽然恶劣地勾了勾唇角,“休想。”说完,慢条斯理地在她面前理了理衣袖,扬长而去,姿态别提有多潇洒。
和之前阴着一张脸,好像别人欠了他钱的模样判若两人。
阿秋气得咬住了铁杆。
靠,死傲娇。
容霁冷颜往书房走去,这回他态度坚决,一定要把阿秋关到长记性为止,他原本是想要把她吊个几天再说,反正这妖怪修炼千年,这点小惩罚对她来说,不过是挠痒痒罢了,他要磨的是她这个收不住的性子,若她一直这样莽撞,将来他若将她带回皇宫,她难道还打算把玉玺叼到自己的窝里玩玩吗?
但是他在书房里练字作画之时,却有些心不在焉,一连废了好几张宣纸。
这一晃神,又想起白日醒来时,阿秋踩在自己身上万分陶醉的模样。
她就这么想踩他吗?光是把他踩在脚下,就开心成这样?
容霁低头落笔,用狼毫沾了墨,在宣纸上写了龙飞凤舞的一个大字——蠢。
蠢猫。
还是没忍住,青竹进来收拾桌案时,容霁忽然问道:“孤问你,猫儿拿前爪在人的身上踩,还看似十分享受,可是有什么讲究?”
青竹一听便了然,笑道:“殿下说的是踩奶吧?”
容霁微微眯眼,“踩……奶?”
青竹解释道:“属下听人说,这习惯,是猫儿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幼猫踩母猫的奶,以此获得奶水。即便将来长大了,有的猫儿也会保留这等习惯,若它觉得十分开心,便会忍不住踩上一踩,譬如我们人闲暇时爱看书饮茶一般,只是不一样的是,若猫儿肯在人的跟前这样,想必是极为信任此人,亦或是将此人视为自己的母亲一般亲近。”
原来如此。
容霁抚摸着扳指的手微微顿了顿。
所以,那蠢猫这是……将他当成了娘?
突然当了娘的容霁陷入了沉默,隔了许久,他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平日里是不是太过于严苛了?阿秋毕竟只是一只猫,也不懂人情世故,还把他当成亲娘一样依赖信任,他却连一点温暖都没给她。
想起离开时阿秋眼巴巴望着他的模样,容霁眉头皱得越发深,攥着狼毫的手一点一点收紧。
忽然间,之前的怒意也瞬间荡然无存了。
不知过了许久,他才垂下眼,神色怪异地吩咐道:“先把那小蠢货,从笼子里放出来罢。”
青竹连忙应了,转身正要走,还没走两步,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问道:“殿下,它不是叫小混蛋吗?”
容霁:“……”
???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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