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烑探究地看着连四,中年男人眼中的惊恐不似作假,似乎满月出门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满月的时候必须待在屋里?为什么?”
“因为、因为……”连四似乎在努力思索原因,但过了半晌也没道出个所以然,“反正必须待在屋子里,这是规矩!”
“要是不在屋子里,会怎样?”
“不守规矩就会遭天谴!”
“什么样的天谴?”
“我、我怎么知道?我一直是守规矩的。”
“那你可见过不守规矩的人受了什么罚?”
中年男人一直有些惊慌的面色陡然定格了一般,脸上的肌肉如同被什么牵引着一般扯出了一个诡异的笑脸,声音也变得阴森犹如鬼魅:“不守规矩的人……他们都不在了。”
月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抬头看向窗外。此时夜幕已经降临,满月如同洁白的玉盘挂在天空。
她回想连四的话,猜测满月不能出门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可为什么真实之镜没有给出这个信息?这个世界的规则对他们这些访客是否有效?还是只对镜中人起到限定作用?
虽然有疑问,但她并未打算冒险尝试。反正只有满月之时不能出门而已,耽误不了什么。她正好可以趁今晚制作阵法卷轴,以防万一。
第二天,姬家的人果然如约而至。
来人是个名叫小桃的姑娘,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模样。她见到月烑的瞬间似乎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一问之下,月烑这才知道连四的话不假,连月与连秋确实长得很像。此时连四夫妇已经出门,正房上了锁。客厅不能用,她便将小桃领到了自己的房间。
小桃将一个包裹放在桌上,说是连秋留下来的东西。
月烑也不急着拿,转身沏了杯茶递给小桃。
小桃下意识接过了茶杯,便不好意思就此离去,只得坐下说话。
月烑从小桃口中得知姬家在本地颇有威望,只是这一代家主英年早逝,如今家里只剩了姬夫人和女儿姬霞。索性姬夫人的公公竹山先生依然健在,可以为姬家做主。姬夫人娘家姓张,性情温良贤淑,对下人也很好。姬霞则性子清冷,向来只与母亲亲近。
“竹山先生很有威望吗?”月烑有些好奇,之前李氏也提过这个竹山先生,似乎是个厉害的角色。
“那当然。老太爷可是当今大儒,如今的城主还是他的学生呢!”
月烑微微点头,“竹山先生年事已高了吧?”
小桃原本骄傲的神情颓了下来,“老太爷今年已经六十了,所以才急着给小姐……”她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闭了嘴。
月烑却已从只言片语中捕捉到了本意。竹山先生年事已高,自然要为姬家的将来打算。如今姬家只有一位小姐,若想延续香火,自然只能招赘。
她并没有打听姬家隐秘的念头,只不过是想让小桃放松下来,好趁机问连秋的事。所以立刻转了个话题,问起城中的情况。小桃果然放松下来,还说了不少城中的趣事。
月烑见小姑娘打开了话匣子,便不着痕迹地问了句:“你跟姐姐一同服侍姬夫人,关系一定很好吧?”
小桃的目光暗了下来,默默地点了下头。
“是你发现我姐姐偷了姬夫人的首饰?”
小桃猛地抬起头,慌乱地摇晃着脑袋,“不是我!”
月烑故作诧异,“我听说是人赃俱获,还以为是你先发现了姐姐的异常,你们不是一起服侍夫人的吗?”
小桃的眼中突然泛起了泪花,“不是我发现的。秋儿逃跑的时候,是被夫人和小姐撞见的,我并没有看见……”
“只有夫人和小姐?你不用跟在身边随时伺候的吗?”
小桃的面色微微发白,颤声道:“我当时在烧水,夫人要沐浴,去找小姐说话……跟在夫人身边伺候的是秋儿……”
她这两句话虽然有些语无伦次,但却能听出问题。
当时小桃正在为夫人准备热水,所以是秋儿跟在姬夫人身边伺候。那秋儿怎么可能突然携赃物潜逃?要跑也该等到夫人沐浴的时候啊?可见偷窃一说不可信。
小桃猛地放下了茶杯,面色白的吓人,“夫人对我们这些下人都是极好的,她不会冤枉秋儿的。”这话也不知是说给月烑听,还是说给她自己听。
月烑继续问道:“听说姐姐是被杖毙的,是第二天的事儿吗?”
“当晚就杖毙了。”
小桃随口答了一句,便匆匆起身想要离去。
月烑却一把揽住了她,笑眯眯地说道:“小桃姐姐,你送来的东西我还没看呢。”
小桃这才想起她带来的那个包裹,此时包裹还放在桌上,未被打开。她僵硬地点了点头,又坐了回去。
月烑走到桌边,将包裹打开。最先落入视线的是一张银票,上面的金额是五十两。
小桃在一旁解释道:“这五十两是姬家给的丧葬费。夫人说秋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虽然一时鬼迷心窍但还是个好姑娘……”说到后面,眼中又泛起泪花。
月烑继续查看,里面还有一些铜钱和碎银子,是连秋攒下的私房。两身衣裳和几朵珠花都是用过的旧物,没什么稀奇。
引起她注意的只有两样东西,一个绣了一半的香囊,上面是鸳鸯戏水的图案;另一个是一只银耳环,上面坠了一颗绿松石,但只有一只。
“姐姐有喜欢的人了?”
小桃也看到了那个香囊,但却摇了摇头,说道:“没听秋儿说过。不过,前段时间她似乎心情很好。”
月烑又拿起了银耳环,问道:“这耳环少了一只,能不能让我去姐姐的住处找找,说不定是落在哪里了。这耳环很漂亮,若找到了另一只,还可以戴的。”
小桃看了看耳环,说道:“秋儿的房间如今已经住了新来的丫鬟,怕是不好再去翻看了。”
“新来的丫鬟?”
“嗯,叫绿儿,是新进府顶替秋儿的。”
“那小桃姐姐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绿儿姑娘,我还是想找找另一只耳环,这样式我喜欢的紧。”
小桃似乎有些犹豫,但终于还是说道:“明日巳时夫人和小姐要去白龙寺上香,到时候我和绿儿都会跟去。你可以去寺里等着,我瞅机会让你跟绿儿见面。但能不能让她帮你找耳坠子,就看你自己了。”
月烑连忙道谢,又约定了碰面的细节,才将小桃送出了门。
之后,月烑在城里逛了一圈熟悉环境。又特地到北大街上看了姬府的宅子,绕着宅子转了一圈,将周围地形都记在了心中。
然后她到附近的酒楼吃了顿饭,顺便偷听了各桌的聊天内容,果然又听到了些姬家的事情。
原来城主龙天翼的独生子龙骧一直在追求姬霞。而且传闻听起来有些扯,说是龙骧十五岁时便对年仅十岁的姬霞一见钟情,如今已经过去了八年,龙骧依然坚持非卿不娶,很是痴情。
可偏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姬霞对龙骧并无情意。
而且两家长辈似乎都不赞同这门亲事,主要是因为姬家这一代没有男丁,只招入赘女婿。
城主龙天翼只有一个儿子,自然不会让儿子入赘。已经看好了秦将军的女儿秦如燕,昨日便迎了秦小姐进府,说是来城里小住游玩,其中真意不言而喻。
而竹山先生也已经为姬家找了个入赘女婿,听说是好友的孙儿,如今也已经住进了姬府。
月烑听了一波八卦,又品尝了城中的美食,然后到食客们口中的东大街看了眼城主府,又找了家钱庄将五十两银票换成零钱,这才心满意足地出了城。
准备到城外西山去挖坟掘墓,不,祭拜连秋。
当她晃晃悠悠上了西山,按着连四交代的路线来到埋葬连秋的地方,已经是申时了。
远远地,便听见了男人的哭声。
难道连四也来了?她疑惑地走过去,却见是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男子跪在连秋的墓前。
“秋儿,你怎么就死了呢?我不过回了老家一趟……他们说你偷了夫人的东西,可我不信,你怎么会偷东西呢?秋儿,呜呜……”
男人正哭的起劲儿,忽然听到树丛里有声音。他连忙转身看去,只见月烑正从林中走出来,红色的长发映着小麦色的皮肤,阳光下神采奕奕。
男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起身冲过去,双手抓住月烑的肩头,激动地说道:“秋儿,你没死!我就知道他们是在骗我!”
月烑身形一移,便从男人手中退了出来。
男人这才看清了月烑的模样,虽然跟连秋有七分相似,但气质全然不同,而且身形也比连秋更瘦一些。他有些尴尬地开口:“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月烑也不废话,说道:“我是连月,你是我姐姐的情人吗?”
男人没想到她问的如此直接,面上一红,却并不回答,只道:“我还有事,告辞。”
月烑跨出一步,立刻挡在了男人面前,“你不是不信我姐姐会偷东西吗?我也不信。”
男人慌忙改口:“夫人和小姐是不会冤枉人的。”
月烑上下打量他,“你也是姬家的仆人?”
男人似乎不想多说,试图绕过月烑离去。可月烑习得碎星步,施展开来犹如鬼魅幻影,男人几番尝试,都被月烑挡住去路。
“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月烑盯着男人惊慌失措的脸,从储物袋中取出了那个绣了一半的香囊,递到男人面前,“我姐姐死前还在为你绣香囊,你却如此无情,都不愿帮我还姐姐一个公道吗?”
男人颤巍巍地接过了香囊,一边抚摸,一边留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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