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次日黄昏,金风细雨楼内挂满白帆,灵堂早已童小雨的遗体被安放在棺木中,棺盖还未盖住。
一袭白衣,落寞、萧瑟,苏梦枕恋恋不舍轻抚爱妻的眉眼,似低吟轻唱一句一般离绪两消魂:马上黄昏,楼上黄昏。
似情人间呢喃,这般缠绵婉转。
心中空荡荡的,手里荡荡的,再也没有与他执手的人,但他不能下去陪她,他还有大业未完。她如此爱他,又怎么会怪他,她一定会乖乖的在地府等他。
她说要葬到千圆山上,与她先父坟墓相邻。他不会违背她的遗愿,到时他死后也葬在那里,陪她。
他们还是新婚燕尔,相处仅仅一个月,可是他却知道她,了解她,只是她永远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她胆子很小,害怕盗匪贼寇,害怕山滑地陷,害怕雨雪风寒,所以她一生从未离家,从将军府到金风细雨楼,成亲后他带她到铁塔祭拜先父,到虹桥闲逛,是她第一次出门。
他知道他的小妻子她只是嘴上凶狠,她身份特殊,需要人保护,她很善良认为自己不出门就安全,不会有人送命。
她爱看山川地志,游记杂谈,常常会问他是否去过(童小雨:不,我只是要验证书中所写与实际情况是否相符,方便她以后跑路),她眼睛中的渴望,向往,他都记在心里,可是楼中事物,家国大业,由不得他放下陪她旅行。他想着自己肯定会早于她赴黄泉,他会安排好忠心的手下,打点好江湖关系,没有他的日子里,她可以想去哪就去哪,不用担忧受怕。
待他顽疾治愈可以和妻子白头偕老后,他又想着若下回自己出京城办事就带着她,他们二人形影不离。
他宁愿死去的人是他,她那么怕痛,那般聪慧,怎么能毫不迟疑地替他挡住利器。真是个傻姑娘!他行走江湖多年,区区暗器又能把他怎样。
金风细雨楼平日很是安静,肃穆,现在楼主夫人新丧,楼内众人更是小心翼翼,面色戚戚。
抛出出身成见,夫人还是很好的。楼主自娶了夫人,整个人比之前更好,有鲜活气。更何况夫人还是为楼主而死,金风细雨楼内众人谁不感念夫人的好。
苏梦枕以童小雨喜静为由,吩咐杨无邪低调办理丧事。
童贯接到侄女早逝的噩耗后,只是让白愁飞代他吊唁,并三两次声明将军府与金风细雨楼的姻亲关系不会因童小雨去世而断,他还是将苏梦枕当作贤侄婿。
一身白衣素服,头簪白色小花的六分半堂大小姐雷纯亲自到金风细雨楼吊唁先夫人。
“苏公子,斯人已逝,请公子节哀!”
苏梦枕一直盯着棺中童小雨,他要把她的模样牢牢刻在脑海。
没有理睬雷纯,为了缓解尴尬,雷纯体贴没有计较,反而有感而发低声吟咏道:“江上双飞鸿,饮啄行相随。翔风一何厉,中道伤其雌。顾影明月下,哀鸣声正悲。”
雷纯上柱香后,向杨无邪告辞。
雷纯这次是带着她爹雷损的任务来的,既然苏梦枕夫人已死,那她与苏梦枕的婚约便可重订,再续前缘。只是爹要失望了,苏公子对先夫人用情至深,根本看不到她。
不速之客元十三限一袭黑袍闯进灵堂,护卫在门外团团围住。
“元先生一向与我细雨楼没有交情,不过来着是客。若只是吊唁先夫人,请先取下兵器。”杨无邪上前拦住元十三限接近棺材。
“我有要事找苏楼主商议。”
“等内子头七后。”
“这要事必须现在,而且与你夫人相关。”
苏梦枕面色不改,毫不理会元十三限的唐突之语。
“我要带走你夫人。”元十三限语不惊人死不休。
刹那间,灵堂寂静一片,针落可闻。
“你要与细雨楼为敌。待内子安顿好后,我们再好好切磋。”
“苏梦枕,你当真了解你妻子,这个小狐狸,自小惜命,怎么会这么容易死了?”
“我由何尝不想她活着?可惜,生死由命,万般不随人。元先生请回吧。”
“那我一定要验尸,苏楼主你能拦得住我吗?”
“拦不住也得拦。”
元十三限一掌拍向棺材,苏梦枕飞身搂住童小雨的尸体向后避开元十三限的掌风。
看似不经意的一掌,却把沉重的棺材劈的四分五裂,灵堂一片狼藉。
散落一地的棺材木板,银票,金叶子,碎银子,匕首,鞋子、衣服等等出门远行的物件一一暴露在面前。
“苏楼主,这些不是你准备的陪葬吧?”
苏梦枕错愕,微微颤抖伸手探了童小雨的脖子、手腕,依然是冰冷、死寂。
“苏楼主,江湖中有各种假死的秘药、秘法,不过最多维持7天。7天后,我再来看看这小狐狸到底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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