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毒辣的太阳炙烤在大地上惹得知了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坐在窗边的吴漾正在做着笔记，听到仿佛近在耳边的虫鸣有些奇怪地蹙起了眉。
她写完最后一步算式，转过身就看见方一凡正举着一只知了，他捏着那只可怜小昆虫的腿部，很吓人地把它吊挂在自己食指和拇指之间。
他见吴漾终于转过头，对着她猛地一弹，作势把那只知了往她身上扔过来。
“啊！”吴漾跟那只知了对上了眼，发出一声极惨的尖叫声。
她拼命挥着手，拍打着自己身上，原本秀气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方一凡得逞似的大笑出声，炫耀似的对着听见动静回过头的同学们展示着自己手里的“武器”。
“方猴儿！”乔英子从前面扔了一本《教材全解》过来砸到方一凡跟前，“你别破坏班级自习纪律行吗？”
方一凡不乐意地嚷起来：“哎，这可不是我尖叫的啊，是吴漾。”
吴漾发觉方一凡没坏到真把知了扔自己身上，听了他那话稍微平复了的情绪又被他勾起火气：“方一凡！你找死啊？”
她也不客气地拿起自己的书狠狠砸着方一凡的背。
书本拍打的声音动静不小，班上的男同学纷纷摇头咂舌，只有坐在后面目睹一切的季杨杨觉得方一凡是自作自受。
王一笛忍不住回头警告他们：“别闹了，待会儿老师就过来了！”
高二的班主任本来就不太喜欢自己，吴漾便收起了动作，警告地瞪了方一凡一眼，又坐回自己位置上写作业。
但关系很好的季杨杨在她坐下之后又用笔帽戳了戳她的背：“没想到你怕虫子啊？”
“我不怕虫子。”吴漾回过头很小声地说，然后迅速转过头去。
季杨杨笑着踢了踢她的凳子：“我不信。”
“我是真的不怕。”吴漾往他桌子上一靠，手里还装模作样地握着笔，“我只是不喜欢虫飞到我身上。而且刚才他拿的离我那么近，就惊着了。”
季杨杨小声地拖长调子：“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真的怕呢。”
吴漾快速又回过头瞪他一眼，余光瞄到站在门口的班主任，又急忙缩回了头开始写作业。
季杨杨还不知道门口的情况，见她回过头还奇怪，又把刚才她不小心甩到地下的修正带递给她：“刚才你掉地上的。”
“谢谢。”吴漾接过修正带，却看见班主任径直走到了他们俩座位前。
她眼皮一跳，低下头继续写作业了。
班主任从他们俩身边经过，又在教室里环视一圈：“上个自习课还说话，知不知道你们快高三了，就这点自觉性？”
吴漾低头不语，在心里祈祷高三新换的班主任千万要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师，像那个被学生们称为潘帅的潘老师就不错。
季杨杨还说潘老师私下里卡丁车开的很好，他们在车场经常会一起比。
吴漾这边还没说什么，方一凡就贫上了：“好的老师，我们知道了。”
乔英子听了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有时候她真觉得方猴儿就是找骂。
关键是方一凡这位同学自己说完了之后还隔着一个过道自以为小声地喊吴漾：“吴漾，听见了没，你跟季杨杨上自习课别说话。”
吴漾受不了这个猪队友，用左手在桌子下给方一凡比了个中指。
班主任看了他们这个方向一眼，也不说话，哼了一声就走了。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吴漾写完了作业第一件事就是收拾方一凡：“你找打是吧？”
方一凡笑哈哈地躲过她的攻击：“黑山老妖不是没骂你吗？我那是自我牺牲，给你转移火力。”
“英子，你管管他！”吴漾冲着过来拿书的乔英子求救。
乔英子很同情地拍拍吴漾的肩膀，又拿着自己的书给方一凡背上来了一下：“要我说啊，方猴儿就是皮痒了。”
“怎么能这么说呢？”方一凡不乐意道，“我那是看你们自习课无聊，给你们增加点小乐趣丰富高中生活。”
吴漾坐回自己座位上，伸腿踢了一下方一凡凳子：“你差点没把我吓出心脏病。”
“不至于不至于。”方一凡摆着手，“我看你不怕那些虫子。”
“但你不能拿那么近。”吴漾拉着乔英子的手跟她诉苦，“你知道吗，他那个虫子的腿都快飞到我脸上了。”
乔英子安慰地捏了捏吴漾软绵绵的脸：“你什么时候能坐回来啊？”
像吴漾这样的小矮个按理说不应该坐在后面的，她夹在一群平均身高一米八的男生中间坐着实在有点可怜。
上课的时候经常还需要往自己椅子上垫书才能看见黑板。
“不知道。”吴漾已经快给班上开门开一个星期了，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老师才能消气。
方一凡这会儿也表情严肃下来：“要我看，这黑山老妖就是有点针对吴漾。要不然班上迟到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就罚吴漾坐教室后面了？”
“因为我迟到了一个月。”吴漾没精打采地缩在自己的座位上。
也就他们班黑山老妖在暑假补课还要求全班必须七点四十五到教室，比学校要求的时间早了十五分钟。
她家又住在北边，如果爸妈不送她上学的话路上要转七站地铁再加两站公交，每天早上六点就得起床。
“你每天早上起那么晚，当然会迟到了。”季杨杨忍不住说了她一句，“提前半个小时起来不就行了。”
吴漾回头看他：“那我上课会忍不住睡觉的。每天没睡够六个小时，我脑袋就会废掉的。”
“每天晚上学到这么晚啊？”方一凡忍不住咂舌，“这还没高三呢。”
“我基础差啊。”吴漾白他一眼，“高一玩的太猛了，不是都沦落到和你还有季杨杨排名呈等差数列了。”
乔英子摸着吴漾的头：“还真别说，吴漾现在成绩是真上来了。”
期末考的时候还进了前十名。
“小弟这不都是因为大哥我带的好吗？”方一凡摆摆手，“我告你们，我这成绩啊，上来也是分分钟的事儿。”
季杨杨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你干嘛？”方一凡对季杨杨总是格外敏感，“你嘲笑我？”
“我嘲笑某些认不清现实的傻子。”季杨杨挑起眉毛，“你是吗？”
吴漾和乔英子相视一笑，两个人互相抱着对方的腰看他们斗嘴。
——
吴漾被老师调座位的事她也没瞒着爸妈，作为在区非重点中学教书的老师，张洁敏急得不行。
“反正快高三了。”吴漾皱了皱鼻子，闷头喝了一口鸡汤，“黑山老妖也讨厌我，我就在后面坐着没事。”
张洁敏急了：“这怎么能没事呢？你在后面坐着看得见黑板吗？”
“看不见就戴眼镜。”吴漾指了指自己戴的隐形眼镜，“反正没多久了。”
“要不然我给你爸打个电话，让他跟老师说点好话？”张洁敏忧心忡忡，“现在可是最关键的时候，要是上课听不好看不见怎么办？”
吴漾本能皱眉：“为什么要跟他说好话，是他对我有偏见的。”
“那还不是因为你成绩不好，所以老师先入为主地对你有看法啊。”张洁敏对这个班主任同样没好气，也不知道是不是仇女症患者，在班上对男生女生态度完全不一样，就连开家长会时来的如果是学生爸爸她的态度都要好一些。
吴漾反驳：“我上次都考班上第十名了。”
“班上第十有什么用啊？”张洁敏随口道，“要考年级第十才是真本事，你看乔英子，那老师不就对她还不错吗？”
这天没法聊下去了。
吴漾匆匆扒了几口饭，赌气冲进自己卧室里写作业了。
家里隔音效果不好，隔着薄薄一扇门，她都能听见老妈在跟黑山老妖打电话的声音。
一开始张洁敏还克制着自己的脾气和音量，在听到黑山老妖说吴漾要连续开门一个月之后才能坐回原来的位置，她也忍不住火了。
“赵老师，还请您理解一下，我们家住的比较远，这孩子晚上也学的很晚，我们也都平时很早就起来送她了，但北京的交通您也知道……”张洁敏自己作为老师也没这样过，她女儿又不吵又不闹，成绩还明显提升了，长得逗人喜欢，怎么到这老师眼里就是个好吃懒做不求上进的班级毒瘤了？
“是是是，”张洁敏声音又提高了几度，“我们也考虑了这个问题，高三是打算在学校附近看房子搬过去住。”
吴漾停下了手里的笔，偷偷趴到门边上听。
“行。吴漾这点做得是不太好。”张洁敏声音又弱了下去。
还没待吴漾再多听些什么，张洁敏的脚步声就靠近了。
吴漾急忙重新坐回书桌前端正姿势，继续提笔写单词。
张洁敏拉开她房间的门，已经把电话挂了。
瞄到女儿正在伏案用功，她表情稍微缓和了一点：“在写作业呢？”
吴漾继续写字，不理她。
“别装模作样了。”张洁敏走过来怼了她一下，坐在她房间床上，“我刚跟你们老师打了个电话，她说你在学校里跟男生走得近。”
吴漾扔了笔回头看老妈：“她是羡慕还是嫉妒啊？”
“去。”张洁敏挥了挥手，“你们老师怀疑你早恋。”
“跟男生走得近一点就是早恋了？”吴漾气的抓着自己椅背，“她是看见我和男生接吻了，还是我和人牵手了？这什么年代了男女同学都不能说话了？再说了，跟男生关系好的也不止我一个啊，英子人家跟方一凡还是发小呢。”
“人家乔英子成绩比你好呗。”张洁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跟我老实说，你是不是暗恋你们班一同学。”
“谁啊？”吴漾听着很不乐意，“为什么就是我暗恋人家了，不兴人家暗恋我啊？”
“有谁暗恋你啊？”张洁敏迅速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准备进攻。
吴漾气结：“都说是暗恋了，那我哪知道？”
“你们班主任说啊，说你暗恋季杨杨。”张洁敏盯着吴漾脸上的表情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你是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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