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漾最后还是被老爸从游泳池里捞出去了。
童文洁在那边骂着方一凡，张洁敏在这边给吴漾擦头发的时候手里的力气也没轻过。
吴漾苦着脸，感觉自己都快被老妈揉秃了。
她真不是因为叛逆，只不过是跟朋友玩的太开心忘记了时间。
吴天明铁青着脸色，目光在季杨杨和吴漾之间来回打转，对视上季胜利的眼神，他还是忍着气微微颔首。
真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碰到党校的同学，还是以这种方式。
“说，谁带的头？”童文洁气势汹汹地推了一把方一凡。
刘静也把眼神从吴漾身上收回来看向自己儿子：“杨杨，谁带的头啊？”
之所以家长能找到他们就是因为看见了季杨杨用他舅舅的信用卡消费记录，是谁带的头，其实很明显。
方一凡想起季杨杨家里那紧张的关系，只怕季胜利又要当众打季杨杨耳光，今天还不止聚集了他们两家人，他咬牙干脆道：“是我。”
正准备承认的季杨杨颇为意外地看向方一凡。
童文洁一巴掌就直接对着方一凡的脑袋呼了下去：“你带头，你还有理了？”
吴漾在旁边看着都觉得肉疼，也不知道方一凡从小到大挨了这么多顿打是怎么存活的。
“那个，”季胜利开口道，“各位家长，我说几句啊。”
这标准的领导官腔让季杨杨握紧了拳头，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要再打官腔吗？
“玩归玩，闹归闹，好歹也没出什么危险。”季胜利下水的时候衣服也都湿透了，他裹着浴巾站在那里看着有些滑稽，就这样看着跟季杨杨描述的那个官迷很不一样，“这个房间是杨杨开的，作为孩子的家长，我给各位道个歉，是我关心不周。”
他低下头，很诚恳地对着屋内的人鞠了一躬。
吴天明抬手扶他：“老季，不用这样。”
“对，跟你没关系，是孩子们胡闹。”童文洁和方圆也跟着劝道。
季杨杨盯着自己的手，努力忍着不翻白眼。
谁知，季胜利又转过来对着季杨杨道：“杨杨，今天当着叔叔阿姨的面，我也正式给你道个歉。我昨天不应该打你，我很后悔。请你原谅爸爸。”
所有人的动作都在这个九十度鞠躬里顿住了，吴漾眼看着季杨杨的脸从不屑的僵硬到释然的柔和再到错愕的愧疚。
察觉到大家都在盯着自己，季杨杨拿起毛巾盖在头上，想忍住情绪，却又憋不住难过。
吴漾旁观了季杨杨从小声抽泣到放声大哭的整个过程，倾过身子，伸手拍了拍季杨杨的背给他顺气。
当着爸妈的面，吴漾的举动把大家都给吓住了。
刘静却看出来，这孩子是真的只是单纯想给季杨杨一点鼓励，要真有男女方面的意思，像黄芷陶那样看着他们的时候眼神都是躲闪的。
吴漾却是很自然很平静，反倒季杨杨在面对吴漾爸妈的时候有点拘谨。
刘静能心平气和地看着并得出一系列结论，吴天明和张洁敏却做不到。
光是看着自己的女儿和男孩子们聚在一起喝酒，甚至季杨杨还在逃跑的时候都没忘护着她，吴天明就已经够火大的了。
更让他觉得怒火中烧的是，季胜利还是他之前说的那个党校同学，那么，他之前夸过的那个男孩子，也就是季杨杨！
同样的，那天他开车带吴漾出去玩时，跟她在一块儿打闹的混小子，也就是季胜利季区长的那个好儿子！
他能不气吗？
——
“吴漾，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女孩子？”吴天明怒到一定程度反倒说不出什么话来，张洁敏却在回去的车上就开始数落，“跟一群男孩子一起去喝酒，你觉得这是个高三的学生做的事吗？你要喜欢跟男孩子聚在一起玩，我和你爸爸何必这些年花这么多时间精力培养你学这学那，直接去当陪酒小姐不就好了？”
张洁敏一生起气来就口不择言，什么难听的话都不过脑子直接就能往外蹦，压根没想过别人听着得有多戳心窝子。
吴天明正开着车听到这话实在没忍住，直接把车停在路边对着她嚷了起来：“你丫再说一句？你他妈的还教语文，把自己女儿说这么难听，你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
“好啊你，”张洁敏拿起包就对着吴天明的脸砸了过去，本来她就是在忍着脾气，“你敢拿手指我？”
她包里装着不少东西，猛然被这么近距离砸中，吴天明哪怕侧过头左眼还是结结实实挨了一下，顿时眼冒金星。
“我操。”吴天明拿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眨了几下之后还好能看清东西，他直接就把包扔出了车窗，“你他妈有病啊？”
“别吵了！”吴漾坐在后面吼道，“你们要吵能不能回家？”
每到这时，她才知道，自己家平时美满温馨的和谐都只是面具。
目睹过爸妈吵架时的歇斯底里，吴漾就不可能忘记自己在风雨飘摇中的童年。
乔英子爸妈哪怕后来离婚了，他们也从来没有当着英子的面吵成这样。
“闭嘴！”吴天明和张洁敏一齐转过头对着吴漾吼道，“还不都是因为你！”
吴漾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双手握成了拳头：“对，都是我的错，我去死行了吧！”
她拉开车门，直接就跳下了车。
哪怕到这时候，她还是存着理智，拿上了自己的手机和外套，撒开腿狂奔之前还从张洁敏被扔到地上的包里找出了钱包。
拿起钱包之后，她堵着气把张洁敏那款限量版的包直接扔到了垃圾桶里。
张洁敏气的不行，吴漾从小就不是乖乖在家里挨骂的主，在吴漾小时候她就逼着孩子记住吴天明作为丈夫是怎么对她这个老婆大吼大叫的，谁知道吴漾直接就在他们互相砸东西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打开门跑出去了。
“我看她能跑到哪去！”张洁敏气的踹了一脚车门，高跟鞋的尖细鞋尖在车门上留下一道划痕。
吴天明爱车如命，当即眼睛就红了：“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把漾漾骂的去寻死你心里就舒服了？”
“你他妈才有病！”张洁敏重重地甩上车门，“你他妈，你他妈，你他妈！我妈是给你骂的吗？”
吴天明在军队里野惯了，骂人的时候根本没想这么多。
他并非对岳父岳母毫无敬意，相反的是，因为自家出身农村，他很敬佩作为高级知识分子的张家父母。
但这会儿，他只觉得费解。
那么斯文的老两口，怎么就能养出张洁敏这个泼皮货？
吴漾这会儿早就跑远了，还是大晚上，吴天明担心女儿，就算左眼刚被砸的眼冒金星还是又上了车。
他看见张洁敏还站在路边盯着垃圾桶，实在无奈：“包没了再买个不就行了，还能比你女儿重要？”
“你给钱啊？”张洁敏翻了个大白眼，她才不是心疼那个包，是气自己的手机和证件都在包里，这会儿不得不起掏垃圾桶。
吴漾这倒霉孩子，也不知道从哪学的这些鬼主意。
哪有一点女生的样子。
吴漾不会傻到在北京的寒夜里独自奔跑，拿着张洁敏的钱包她很豪爽地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外公家的地址，就坐到了后座开始在手机上给外公外婆发消息。
老人家一般都睡得早，她正好卡在外公外婆睡前的那个点打了过去。
“漾漾？”外公接电话的时候有些意外，“你爸妈又吵架了？”
吴漾在听到外公的声音时压抑许久的眼泪就留下来了，她只不过是跟同学一起玩了一会儿，妈妈居然那样说她：“外公……我好想你。”
她皮肤白，一哭起来鼻子和眼睛很快就开始泛红，大大的杏眼里盛不住泪水，一滴又一滴的泪珠顺着脸直接就往下滚落，整个人缩成一团，看着可怜巴巴的。
“乖，”外婆一听到她的哭声就着急了，拿过手机就问，“是不是妈妈打你了？”
“外婆……”吴漾哭的更大声了，“我能搬过来住吗？”
老人家忙披着衣服坐了起来：“怎么了，不是刚租了学区房吗？”
“我不想跟他们住一起了。”吴漾抽抽噎噎地说着，“要是我满了十八岁就好了，我就可以自己搬出去住了。”
大晚上把老人家惊动，她也挺不懂事的。
外公忙道：“别胡说，女孩子家一个人住在外面多危险啊？还好我们漾漾聪明，知道有事给外公打电话。你现在在哪？我们过来接你？”
“我在来的出租车上。”吴漾吸了吸鼻子。
靠在听筒旁的外婆松了一口气，还好这孩子从小就机灵，就算跟爸妈赌气也不会真的自己做傻事：“那漾漾告诉爸妈了吗？”
吴漾心里还有着气：“没有。”
“乖。”外公柔声哄着她，“漾漾一个人坐车的时候也要小心点。”
吴漾软软地应了一声：“好。”
靠在车窗上看着北京像童话世界一样的霓虹灯光，很少会多愁善感的吴漾，忽然就觉得，她好像真的很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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