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令营的最终名单出来了。
乔英子的名字没有出现在上面。
“没事儿，咱们高考考进去就好了。”方一凡拍着乔英子的背安慰她，“现在不还有这么长时间吗？”
乔英子把脸埋进臂弯里，此时此刻，她只想待在自己的世界里。
就算如愿能去参加冬令营的吴漾和林磊儿这会儿也都没有笑意，对乔英子的关心胜过了他们自身的喜悦。
“没时间了。”乔英子抬起头，决绝的眼神盯着她以前贴在课桌上的星系图，“我不想学天文了。”
站在她身后的季杨杨皱起眉：“你这没必要，南大去不成还有其他大学呢。”
“我就是不喜欢天文了。”乔英子把星系图撕了下来揉成一团，“去哪都无所谓了。”
尽管嘴上说的决绝，但她的眼圈一点点地泛着红，接着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砸了出来。
原本触手可及的梦想现在才发现是海市蜃楼，雪上加霜的是，她这些天一直在失眠。
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在疯狂地发出求救信号，可是她张开嘴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声音。
“英子。”吴漾在晚自习上课前把乔英子叫出了教室，“你现在失眠好点了吗？”
乔英子看见朋友担忧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冬令营的事情，是不是宋阿姨取消了？”吴漾没想到木已成舟，宋倩阿姨居然能有把河水抽干的魄力。
南京大学的天文系可是全国第一啊，参加这次冬令营就是上了双重保险，就算乔英子去参加了冬令营她还是要高考的呀。
就算她们母女在报考学校的时候有争议，高考之后再吵不就得了？
吴漾记得乔英子对自己说过，她初中的时候就定好了南京大学的天文系。
乔英子提到自己的妈妈，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她对着吴漾点点头。
马上就要放寒假了，吴漾要去参加清华大学的冬令营，乔英子又得一个人整个寒假在家里面对她妈妈。
“要不然，寒假我们去一趟深圳吧。”吴漾抱着乔英子的肩膀，拍了拍她的头，“我陪你去。如果我们跑过去的话，说不定还能说点好话报上名，实在不行去蹭课也行啊。”
乔英子愣了一下：“你不是要去清华吗？”
“冬令营培训的都是竞赛的内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高三冲上来的基础不稳定。你想想，那一整间教室里坐着的都是磊儿那样的学神欸，我去就是当炮灰的。”吴漾故作轻松，“你报上名之后我就一个人坐飞机回来，我们提前一天去的话，我也不会耽误课呀。”
“这能行吗？”乔英子用手包住吴漾的脸，“漾漾，你不用为我这样的。”
吴漾握住乔英子的手：“英子，你忘了吗？以前我爸妈吵架的时候，我妈妈骂我的时候，我因为成绩差被老师歧视的时候，都是你陪着我的。这次你难受了，遇到难事了，我也要陪在你身边的。”
两个女孩站在空旷的走廊上看着彼此一点一点地红了眼眶，然后又抱在了一起。
——
“所以拜托你啦。”吴漾对着季杨杨做恳求状，“我都不敢跟方一凡那个不靠谱的家伙说。”
季杨杨都不敢相信她胆子能这么大：“你们两个女孩跑到深圳去？遇到危险怎么办？”
“我们都快成年了，哪里会这么傻。”吴漾对着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而且放假之前英子就成年了，我们住酒店也没问题的。”
季杨杨自己虽然是个一离家出走就跑酒店定总统套房的少爷主，但他这会儿却教训起吴漾：“你知不知道女生住酒店多危险？而且你之前一个人去过外地吗？乔英子她也是个女孩，要是遇上坏人人家一条胳膊就比你们两个人加起来还粗，你知道最近有多少人口拐卖的新闻吗？”
“我就是陪英子去报名，报完名我就坐飞机回来的。你忘了我还要参加清华的冬令营吗？”吴漾做了个往下压的手势，示意季杨杨大可不必这么激动。
季杨杨还从来没被谁气成这样过，比方一凡把他车划坏还气！
“你还想一个人坐飞机回来？”季杨杨忽然意识到最关键的问题，“你那些压岁钱够吗？”
他记得吴漾高一偷偷报名德语培训班的时候就把她从小到大攒的压岁钱花了一大半，她爸妈虽然平时也给零花钱，但飞机票和寒假的酒店住宿可不便宜，吴漾平时该花钱的时候也从来没含糊过。
“不够。”吴漾声音低了下去，有点心虚地抓住季杨杨的衣袖，“所以这不是来找你帮忙了嘛。”
季杨杨脸色黑如锅底：“要不是因为这个，你连我也不打算告诉，是不是？”
这样的机密当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呀。吴漾可以说是提前一天去参加冬令营了，但乔英子只能先斩后奏——就算这样宋倩阿姨在知道她去深圳之后都能杀到冬令营培训基地。
“我是打算回来之后跟你说的。要是你知道的话，那你也会被牵连的。”吴漾晃着他的衣袖，“真不是不信任你。”
季杨杨直接把手掌盖在她嘴上：“我明天把卡给你。”
吴漾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理解了他的意思之后立即笑弯了眼睛。
“但是。”季杨杨收回捂住她嘴巴的手，马上又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这是一个漏洞百出的计划。”
首先，乔英子确实是错过了南京大学冬令营的报名时间，就算她们两个人跑到了深圳，乔英子能够报上名顺利参加冬令营的可能性也很小很小。
其次，就算招生办的老师高抬贵手，乔英子一个人留在了深圳，但宋倩绝对当天就会发现女儿失踪，她第一个找的绝对就是吴漾。
“我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吴漾懊丧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英子很早就想去南大了，可以说她学习的动力就是这个。而且她这段时间晚上都睡不着觉，我是打算一到深圳就去报名，要是不成功的话，我一定就会带着英子回来做一次心理检查。如果报名成功那就更好了，起码英子也有斗志了，我一个人回来哪怕会被骂，起码她心愿也完成了。”
季杨杨越看吴漾越觉得她傻的冒泡：“我数一下啊，你先对你爸妈撒谎了，然后把乔英子带去深圳了。这就是二重罪了，那要是你们俩在路上再出了什么事，你觉得你还能活到高考吗？”
再考虑的复杂一点，起码这件事之后吴漾和乔英子家双方家长的关系都可能闹僵。
吴漾想到了宋倩阿姨和自己老妈的脸，打了个寒颤：“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英子都不敢告诉她妈妈她失眠的事。”
“成熟点儿，小朋友。”季杨杨很小的时候就听过他姥姥说，平时看着越懂事的孩子犯起傻越幼稚，果然老人说的话都是有道理的，“做事你得考虑后果。”
“你怎么说话跟我爸似的？”吴漾感觉季杨杨在他妈妈生病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经他那么一分析，她感觉自己的计划简直漏洞百出。
季杨杨平白多出来一个快成年的大闺女一点都没有当爹的喜悦：“我要是你爸，真想把你吊起来打。”
他用那种看倒霉熊孩子的眼神盯着吴漾，把她看的浑身不自在。
“那该怎么办？”吴漾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没放开人家的袖子，顿时跟被烫了手似的缩了回去。
季杨杨看见她鼻尖冻红了，伸手解开了自己的围巾给她围上了：“你晚上出来也不知道加件围巾吗？”
“我哪有心思顾这个。”吴漾拉了拉围巾，让羊绒包住自己的鼻子，手都缩进了袖子里，“英子答应跟我去深圳之后，我就一直在找机票、酒店。”
“她失眠这么多天了，估计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季杨杨一直就觉得在高三之后，包括他自己在内都跟头上悬着一把剑一样，高考前的每一天都像是在苟且偷生，“她之所以想去南大，一是因为她喜欢天文，二嘛，我猜可能也是想离开家里。”
“对呀。”吴漾用胳膊撞了一下他，“就是因为宋倩阿姨控制欲太强了，所以才不让英子考南大。”
季杨杨捏住她的鼻尖：“所以你笨啊。与其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南大招生办老师的同情心上，还不如从根源上先弄清楚乔英子的失眠到底是生理问题，还是心理问题。”
吴漾伸手想打开季杨杨的手，她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你先承认，你是不是笨？”季杨杨提着她的鼻子往上，让吴漾的头仰起来，正好是两人对视的角度。
吴漾艰难地点了点头，季杨杨松手之后就立刻对他呲牙表示威胁。
“深圳可以去。”季杨杨用手勾着吴漾的脑袋把她往她家的方向带，“但是得在去之前，带上乔英子先去趟医院看一看。”
想要让宋倩意识到自己的控制欲带来的伤害，得先让她看见具象化的证据。
就比如，乔英子的病历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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